《寒月瑟瑟若无殇》若堇尘

3、相逢陌路

　　雪月楼对姑娘们的管理一向是宽松的，只要不是身带奴籍的姑娘，就算想离开也不会有人拦着。
　　奴籍是那些被抄家发配过来的女子有的，她们身为官妓，只怕一辈子都没有离开的机会。
　　当初紫若自愿进楼，自然不会有奴籍。在向楼里的妈妈告假一声之后，便带着艺雨出去了。
　　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青楼那种地方，若非走投无路，谁会自甘堕落？楼里的姑娘们表面上光鲜亮丽笑得妩媚多娇，心里的苦却只能自己品尝。
　　紫若带艺雨去了漓湖。
　　当年，凌君月还没有离开之前，曾说过，想要在漓湖水畔买一处房产，陪她在这里住些时日。可惜还没有施行，京都那边就出了变故，他就已经走了。
　　紫若笑了笑，沿着漓湖水畔，在河堤上慢慢地走。
　　无论春夏秋冬，漓湖的风景一直都是极美的，她第一次来时就爱极了这里的景色，闲暇的时候她常常会来这里走一会儿，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再找不到当初初见时的惊艳。
　　直到后来无意中见到一个与凌君月身形相似的白衣男子，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风景，湖光山色不过是衬托他的背景。
　　没有他，再美的景致也变得索然无味。
　　自那以后，紫若更喜欢往湖边跑了，只是因为，在那湖边，有他的影子
　　如往常一样，在湖边站了不久后，就有不少男子过来调戏搭讪，紫若不欲与他们多作纠缠，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几个混混团团围住。
　　在雪月楼里没人敢强迫姑娘们做什么，但在外面，却没有人会有太多顾忌。
　　雪月楼有规定，若在楼内有人敢不顾姑娘们的意愿用强，一经查实，不论将相王侯，虽远必诛。但那也只限于在楼内，即便冷月宫身为天下第一的大势力，也无法勒令天下群雄，掌控方方面面。
　　但紫若敢出来，并非是没有依仗的。艺雨武功极好，只要不遇到绝顶高手，保护她绰绰有余。
　　然而这次还不等艺雨出手，便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女子，几位公子的胆子，似乎太大了些。”
　　可能是瞧出那人身上不凡的衣着所代表的尊严，混混们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几眼，竟没有多做纠缠，灰溜溜地就跑了。
　　紫若没有关心混混们如何，在那个声音出现的刹那，她便已经愣在了原地。
　　这声音真的是太熟悉了，每次午夜梦回，她耳边响起的，都是这个声音，温润清雅就像那床前的月光，温热却不灼人，清傲又带着柔和。紫若慢慢压住心底的震惊，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朝思暮想，七年不见的人，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公子仗义相救。”
　　她不能与他相认。
　　七年不见，他依旧是天上的月亮，而她，已沦落为肮脏的泥沼。他身上的光芒已无法驱散她周围的阴暗，而她的存在却会成为抹黑他的污点。
　　她想，多年不见，况且她又蒙了面纱，他，应该是认不出的吧？
　　果然，凌君月只是抬手虚扶，浅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没有半分认出她的模样。
　　还是这样善良温柔的性子，真是一点儿没变。
　　紫若将悄然涌上心头的那一丝苦涩压下，对他点了点头，拉了艺雨往回走。
　　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牵扯，那么相见不如不见，无需再多言什么。
　　“姑娘请留步！”不曾想。还未走几步，紫若便听到他的一声呼喊。失了淡然，带着几分急切。
　　她心里一凛，回身看他，眼带询问。
　　凌君月目光深邃的看着紫若，仿佛在探寻着什么。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已经认出来了。
　　所幸，那样的神情他并没有维持太久，只是将手里的玉佩递向她，问：“这块玉佩可是姑娘的？”
　　紫若一怔，看着静静躺在他手里的白玉，点了点头。
　　那是他送她的。
　　准确地说是紫若当年仗着凌君月的宠爱硬从他身上抢来的。他说，这是家传宝玉，是要送给未来妻子的。
　　紫若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想来是在刚才与那些混混的纠缠中，不小心将它遗落了。
　　凌君月得到回答，神色依旧淡然，略显急促的话却暴露了他的紧张：“是谁给你这块玉佩的？她在哪儿？”
　　面纱下的紫若唇角勾了勾。瞧，他不认识她，倒是先认出了这块玉佩。
　　说起来这些年也真是对不起他，这块玉佩在她手里，他要用什么去给他的未婚妻作定情信物呢？
　　紫若沉吟片刻，缓缓回答：“这是多年前一个小姑娘送我的，我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她在何处，我并不清楚。不过当年她送我这枚玉佩时曾提到过要去找她的爹爹。这些年我并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想来该是与她爹爹团聚了吧。”
　　凌君月听她说完，神色明显黯淡失落起来，却还是有礼的向紫若拱手：“原来如此，多谢姑娘相告。”
　　说完又有些迟疑：“这玉佩本是故人之物，若姑娘愿意割爱，在下必以厚礼相报。”
　　紫若当然不会拒绝，那本就是他的东西，而今物归原主，她也了却一桩心愿。
　　随即点了点头。
　　凌君月让紫若收下银票，她只道“不过是物归原主”推辞了，他自然不承情，紫若便说：“那么，日后相见，请公子帮我一个忙吧。”
　　说完，不再留恋地离开，直到回到雪月楼尘阁，才放松下来，跌坐在椅子上。
　　我亲爱的爹爹，这下你会死心了吧，两相对证，你应该也会觉得我已经死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