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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虽说并不惧怕死人,但与一具尸体呆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总是不那么令人舒服。要不了多久,白玉堂整个人都挤在了展昭身边,手脚都尽力缩到座椅上,别别扭扭地窝成一团。展昭起初有些不适,还往旁边挪了挪;但见白玉堂愈发贴紧,便也随他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停了。白玉堂疑惑地伸出头去,问道:“怎了?”徐庆挠了挠后脑勺,道:“我那天就只走到这里,后面的路不识得了。”
      前边正是一道小溪,从山那边往白马村里蜿蜒而去。白玉堂猛然记起当时疑虑,道:“那烟花筒是你放的么?”徐庆奇道:“什么?”往怀里一摸,恍然苦笑道,“我没放过烟花。本就只带了几枚出来,到那破地方醒来时,已都不见了。”
      如此说来,当日翠柳身上那枚烟花,必定是从徐庆身上取得的了。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追问道:“那你那天到这里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徐庆大大地叹了一声,道:“不瞒你说,我撰着那纸条,一路寻找晚晚——就是那老篾匠的女儿,却连影子也没看着。那村子里我也去瞧过,只零星几个村妇。到这里时,看见一个女子朝我挥手,就往她那边走。岂知刚走到她面前,她手向我一扬,撒出一片也不记得是黄是红的烟来。我虽然立时向后跳开,可那迷药十分厉害,仍是着了道儿。”
      他往溪边指了一指,说大约便在那一片儿。白玉堂顺着手指看了看,向展昭道:“就是我们找的那附近。可这不对。三哥把那纸条留在了客栈,他一出门我就醒了,几乎算得是前后脚离开;他轻功不及我,我既未见他,想来是我径直往山里来了,他那时却还在白马村里。”展昭沉吟道:“嗯,许是你赶过了。”白玉堂道:“后来我见了你,去张龙那屋子里耽了会子。没多久,翠柳用一根发簪打落了你手里的砖块。”展昭点头道:“不错。”白玉堂道:“她既然约三哥来,在那个时间,又怎会突然想起跑去张龙那边盯着呢?她若是见到你们开棺,赶去了张龙那边,又是谁迷倒了三哥呢?”展昭道:“你忘了,包大人叫人去寻赵虎时,我正好见到你经过,就跟了出去,直转到山涧那边,又叙了许久,这才回去的。”
      白玉堂低头细思,半晌没说话。展昭道:“她迷倒三哥之后,定是先把他藏了起来,没有马上带走。因为那时我们已开过棺了,知道张龙那‘亡妻’并没有死。她见到包大人偌大阵仗,定要在旁窥视,以免四年前功尽弃。你刺伤翠柳后,夜莺把她救走,又放了你们的烟花。你我关心则乱,立即进山寻人,其实那时三哥多半根本还在外面,说不定就在这小溪附近。”
      “这可真是——”白玉堂盯着潺潺溪水,长长叹了口气,“我们真蠢,把那草地翻过来了也没见到什么痕迹,想不清楚,更急着进山了。可偏瞧不见这条小溪!”
      他这一提,展昭当即了悟,抚掌道:“不错,她们是从溪中将烟花筒抛在草丛里,随后游离的。那草地上岂止一里,便几百里都可以了无痕迹。”
      他二人说个不住,徐庆只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但眼见两人越谈越远,白玉堂都快说到小时候蒋平逼他学游泳的事了,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白玉堂啊了一声,似乎这才发现马车并没有动,不禁埋怨道:“三哥,你怎不走了。”徐庆回头瞪他:“我说没说过后面的路不认识?我知道你们要去哪?”白玉堂干笑了两声,忙给他揉了把肩,道:“好三哥,莫恼,我这就下去开路。”
      他说开路,倒也不全是讨好。林中本来道路曲折复杂,马车实难穿行其中,须得将些枝蔓砍去才好。展昭本想帮忙,却被白玉堂赶回了车上,叫他专心扶着兀鹫的尸身,别让它在里面到处碰撞,污了车子,不好还给人家。展昭拿剑抵着裹尸的床帘,总感觉自己被白玉堂算计了。
      这般好容易到了季云那小院,天已擦黑。徐庆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此时已不太看得清,很是庆幸终于到了;不等白玉堂说话便跳下车,大咧咧地道:“你们说什么公子公子的,我还当真是个公子哥儿,怎么住在这么个破落地方——唔唔唔——”
      白玉堂狠狠白了他一眼才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低声道:“翠柳只怕还在里面养病,你想再晕一次?”徐庆呸了一声,道:“我怕她?正大光明来打啊!”白玉堂冷笑了两声,道:“不瞒你说,当日她腿上有伤,体内中毒,还缠了我七八十招。”说着上下扫了他几眼,“三哥你嘛——”他假笑着住了口,可任谁也听得出来他是说徐庆不是对手。徐庆老大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服气。
      “翠柳不在,”展昭拴好马,走到两人身边,“季公子也不在。这里边压根就没人。”

      季云和翠柳显然是自己离开的。屋内没有半点挣扎痕迹,也没有收拾痕迹,仿佛就是两人一觉醒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出门就再没回来。白玉堂伸指摸了摸桌上还剩了半碗的粥,摇了摇头,道:“早凉透了。”
      徐庆打着哈欠走进门,问道:“车上那家伙留这里吗?”展昭抿了抿唇,看着白玉堂。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别看我。哎,你干什么去?”展昭指了指屋后,道:“我去瞧瞧柴房。”白玉堂道:“柴房有什么好——等等我!三哥你在这儿坐会。”
      他跑着追上展昭,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怵。万一季云也成了那层层白骨中的一颗头颅呢?若真皮肉烧尽,岂但无法挽回,连辨认都是不能。
      直到被展昭在肩膀上拍了一下,白玉堂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对着房梁上悬着的雕像发了好一会儿呆。那酷似山茶的面容清丽如旧,在月色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来。
      “四十七、四十八……”展昭直盯着南墙下的头骨,喃喃念着。足有盏茶功夫,才向白玉堂道:“底下的都积了灰,应是许久没动过了。最上面那层头骨的数目没变,这几天想必没有新加的。”白玉堂微微瞠目,道:“你那日还数了?”展昭耸了耸肩。
      白玉堂退了半步,道:“你说他们去哪里了呢。”展昭道:“说实话,我不是很关心这个。”白玉堂瞪眼道:“那你关心什么?”展昭抬头看了一眼雕像,道:“我突然想起被凤仙拿走的那颗珍珠。”
      这话有些没来由,白玉堂一时没有听懂。展昭拉了他一把,退出柴房,缓缓踱起了步。
      “翠柳说,张龙的那个‘莺莺’确然没死。她还说,这诈死,并不是为了弄明白那绢上的十九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反反复复想着这两句话,总觉得大有可寻味处。”展昭无意识地搓着手指,声音放得又轻又慢,“倘若与那绢全然无关,我不信她会贸然现身,要知道那时她可是受伤中毒,还急着要去把徐三哥藏起来。她那一支发簪再明显不过了,决不愿绢落到旁人手里。”
      白玉堂望着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虽然你说得颠三倒四,但我想你大概是要说,那个莺莺知道那十九个数字的意思,只是没有用。那绢是一把钥匙,可他们只有钥匙,却找不到锁。”
      展昭对他“颠三倒四”这句评语本来不甚服气,但听完白玉堂的话,登时把反驳咽了回去,点头道:“正是。”他停了一停,又很快补充道,“现下这绢在包大人那里,但对他们来说,它根本不是什么钥匙,除非他们能想出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皱着眉头,也跟着他踱起了步:“那和山茶给你的珍珠有什么关系?”展昭道:“她给我珍珠,是让我带给兀鹫的。你记得崖顶上顾公子说的——”他很快地扫了一眼白玉堂,见他没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才小心翼翼地接下去,“山茶碰见我就已经很巧合了,刚好我还认识兀鹫,简直更巧,因此她给我那珍珠定是临时起意,绝不是很急着要给兀鹫的。可她为何以此作为送我出地道的条件呢?我想会不会是——”
      “你是说,那颗珍珠就是那把锁?”白玉堂打断了他,眉头皱得更紧,“这也太凑巧了。对,假如真是这样,那她自然不着急给兀鹫,因为他们只有锁没有钥匙,给了也没用;但既然碰上了你,让你跑一趟也无不可,因为她没法亲自出来寻人。可是展昭,一边是攥着锁送不出来的山茶,一边是盯着钥匙找不到锁的翠柳,茫茫人海,偏偏都让你遇见了?”
      展昭垂着头叹了口气,道:“我也知这太过凑巧。可是你看,盯着钥匙的翠柳,把季公子安置在这小院里;小院后面的柴房中,偏偏有攥着锁的山茶的雕像。你说这中间没有联系吗?更何况,”他吸了口气,“你别忘了那个小姑娘。山茶被困的地道上面,翠柳潜伏的白马村中,她都出现了。”
      “那要这么说,她还出现在大觉寺呢,那里有什么?”白玉堂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展昭却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光芒闪动,一字字道:“佛像。大觉寺里的佛像。我们去大觉寺,是为了你看到长生藏起来的那十九尊金佛像!你想一想,又是‘十九’!”
      白玉堂浑身都僵硬了。深夜的风吹在身上,似乎带着透骨的寒意。他突然跳了起来,冲到展昭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展昭感到他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心下一惊,忙道:“你怎么了?你、你在害怕?”白玉堂咬牙道:“呸,我我我才不怕呢!”展昭反手捏住他手腕,只觉他肌肤冰凉,显然只是嘴硬。若是平常,他说不定还会小小地取笑白玉堂一下;可现在,他忽然深刻地认识到,白玉堂真的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简直就还是个孩子。
      展昭沉默半晌,展臂搂住了白玉堂,轻轻抚着他后背,在他耳边道:“我陪着你。”
      白玉堂在他怀里更僵了。但不过片刻,就软下来,迟疑着,回抱住了展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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