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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严述慢慢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略显冷漠的表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过了片刻,才道:“不知包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包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缓缓道:“倘若是那件事,严少府还是请回罢。”严述道:“为何包大人如此,”他停了停,似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妥当,却仍接了下去,“顽固?这既不违背天理,亦无关人情,更不会有损你包大人的声名。不过是两厢便利、各取所需罢了。”包拯道:“本县只不过认为,不该本县所有的东西,取之有愧。”严述道:“如何不该呢?原本是无主之物,又非强取豪夺。”包拯道:“吴大人要,本县无权阻止;但——”
      他忽然停住话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公孙策。公孙策放下掩住咳嗽的手,道:“大人,依学生看来,严少府此议纵有不妥之处,却无伤大雅。”包拯微微怔忡,刚要说话,已被严述抢先道:“不知何处不妥,请先生指教。”公孙策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要说这中途加入,算是捡了郑大人的便宜,本不该再三再四地推托。只是包大人刚来不久,难免有些不便之处。况且学生想,已到了这个地步,吴大人若要另寻高明,怕不也有诸多麻烦……”
      严述的脸色随着他话语几度变幻,最终定格成一种掺杂着鄙夷和厌弃的庆幸。再开口时,试探中也带了几分取笑:“多承指点。不过此事牵扯不少,下官不敢做主。先生既有此话,容下官返浦江回禀吴大人后再做定夺。”他站起身来,分别向包拯和公孙策拱了拱手,“就此告辞了。”转身大步离开了偏殿。
      这次是包拯去关上了门,手有些不稳,声音亦不甚镇定:“先生这话似有深意?”公孙策嗤笑一声,道:“你莫非在怀疑我?”包拯道:“并非怀疑,只是一时未曾领会。”
      公孙策疾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一番,见衙役们不得传唤不敢靠近,偏殿十丈开外都无半个人影,这才回过身,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范说其人?”包拯一愣,道:“台州知州?我只知道他前不久刚修了孔庙。”公孙策道:“不错,就是他。吴天禄是这人下属。”包拯笑道:“先生说什么呢。范说知台州,吴天禄所在的浦江县却属婺州,吴天禄又怎会是范说下属?”公孙策道:“论为官自然不是。”
      说到这里,公孙策便停了下来,只眨了眨眼。包拯皱紧眉头,道:“你意思是,他们还有其它关系?”公孙策道:“我可没说。”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告诉你,之前范说给吴天禄传信,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得到。你且瞧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包拯。
      这封信已被拆开过,又小心地重新封好。包拯抖开信纸,快速扫视了一遍,道:“原来范说也与此事有关……他说他历经险阻总算找到了?”公孙策耸耸肩,道:“他这么写,谁知道究竟如何。你看这句、这句,还有这里,两人显然已意见相左,只是尚未撕破脸皮。”包拯道:“这封信没到吴天禄手中,他没起疑么?”公孙策道:“我仿造范说字迹另写了一封,又托人伪造了台州知州官印,交还那送信人。信中说,只寻到一点踪迹已折损太多人,还不知要多少力气方能起出,劝吴天禄放弃。倘若吴天禄顺意回信,范说必定惊怒,我们便有可乘之机;倘若吴天禄愤而不理,直接决裂,那岂非更省事。”
      包拯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道:“先生竟有如此本事,却不知如何拦截了这信?”公孙策道:“这个说来话长。你今日刚断了一案,犯人还关在牢里,哪有功夫细听。”包拯道:“倒也有理。那吴天禄接信后是何反应,你可知道?”公孙策道:“展昭亲眼见他撕毁了信。我得知后,便回来了。”包拯叹道:“有劳了。”
      两人相顾沉默少顷,又谈了些别的,却都是县衙内琐事。过不多时,公孙策道:“且去大牢看看吧。我观那张龙不似奸佞之徒,陷害邻里,说不定有其它缘故。”包拯道:“也好。”将信交还公孙策收好,一前一后离开了偏殿。
      直到两人去远,展昭才活动了一下撑得酸麻的身体,跃下地来,暗自忖道:“原来白玉堂果真换了那封文书,却竟然是出自公孙策之手。可他二人之前并不相识,更不知道对方做了何事,否则哪来浦江县大牢种种。这中间必定最少还有一个人,却不知是谁。公孙策到浦江,显然也并非是单纯为了探视他那青梅竹马、吴天禄的如夫人,而是与包大人另有商量,因此才任由人锁入大牢,又在听闻文书被毁后即刻赶回天长。”想到这里,忽然忍不住好笑,“白玉堂一向看他俩不甚顺眼,若得知自己竟为公孙策跑了次腿,不知会作何反应。”
      他又揉了揉肩,心道:“虽没法再去寻严述,听到这些也不算全无所获。但白玉堂一定会追问,与其那时再被他撵来,倒不如索性多留一阵。”遂循着包拯和公孙策离去的方向,也摸往大牢去。

      和浦江县衙阴暗腐臭的大牢不同,天长县衙这座大牢几乎算得上干净整洁,只是同样空空如也。展昭在转了好几圈之后,才终于在院墙和大牢之间的树上寻到一处勉强可以藏身的地方。
      牢房没有窗户,只走道尽头上方开了个小小的口子。展昭此刻正颇不舒服地蜷在树杈中,堪堪能斜着瞥见里边一个角落。为免被守卫发现,他不能使身体露出墙头,因此只得费劲地缩着脑袋,边凝神倾听内里动静,边不由得自嘲,笑自己平白受这场罪,也不知白玉堂领不领情。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地上唯一能瞧见的一道人影。那影子颇窄,显然是侧对着光站着。过了片刻,它微微一动,转了过来,方看出体型略显丰腴,想来多半是包拯。
      包拯似乎在沉思,许久也没再动弹一下。张龙还微微喘着粗气,不时蹦出几个不连贯的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让他不甚安心的问话。展昭皱了皱眉,好容易才从中辨别出纸张抖动的声音,不知是否公孙策在记录着什么。
      “你是说,你的发妻被赵虎强占并杀害。”公孙策将纸移到一边,笔也搁下了。张龙道:“不错。”公孙策道:“你说这是差不多四年以前的事了。”张龙道:“正是。”公孙策道:“你若心伤妻死,为何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呢?”张龙咬牙道:“我、我直到最近才得知是他。”公孙策道:“如何得知的?得知之后,为何既不报官、又不直接复仇,却采取这种曲折而又不见得成功的方式?”张龙急道:“我、我……”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包拯此时方温言道:“你不必着急,慢慢道来。若确有什么隐情,本县自当替你做主。”停了一停,语声又转厉,“但你可切莫编些谎话来欺瞒本县,否则罪加一等,再无可恕!”
      张龙闻言呆了片刻,忽扑通一声跪倒,连连叩了四五个响头,泣道:“小人不敢欺瞒包大人,实在是……”又抽抽噎噎起来。包拯叹了口气,道:“这原因有些蹊跷,你且将你与妻子从相识到如今诸事从头说来。”张龙道:“是。”深呼吸了几次,方平复了些许。
      “我从小家境贫寒,原没打算能娶得起媳妇。”张龙抹了抹眼睛,声音稳了不少,“五年前我进山狩猎,想打点野味换钱,结果追着头獐子迷了路。入夜后我也不敢睡,就沿着溪水往外走,走到天擦亮的时候实在困了,找了块石头打了会盹。突然觉得有东西在碰我的脚,爬起来一看,一个女人昏在水边,也不知从哪里漂来的。
      “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见了水鬼。过了会子太阳出来了,才敢上前去看,发现她还有气,就赶紧拖了上来。给她按了好久她才醒过来,说是住在山那边,山里强盗抢了她家,杀了她父母,只有她趁夜逃出来,慌不择路跌进溪里,撞了头。她哭了半天,说我救了她性命,又、又按了她身子,她也没处可去,求我收留。我自然大喜,便这么结了亲事。
      “赵虎那厮,”张龙眼里的回忆和甜蜜慢慢散去,带了丝怨恨,“与我为邻,虽算不上多亲密,平素倒也多有走动。他家比我宽裕些,却也好不了多少,一样的一直打着光棍。我这家里多了个人,自然需要更多的钱,在外边的时间就更多了,莺莺——就是我婆娘——独个儿在家操持,难免有些干不来的事。赵虎偶尔去帮把手,一来二去的,定是对她起了邪念!”
      公孙策忍不住插话道:“你方说你最近才得知,怎就说是起了邪念。”张龙道:“我便是得知后才这么想。那时听莺莺说起,对他只有感激。”包拯道:“你接着说。”张龙道:“是。”
      “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大半年,忽有一天,莺莺跟我说她有了身孕。我当然是高兴得了不得,更加紧攒钱。山里生活难得讨了,便来县城里做工,往往一走就是旬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角有泪光一闪。半晌,才举袖擦了。
      “我记得是快过年了,我领了好大一份工钱,打了些年货,又寻思给莺莺做件新衣裳,跑去布店里头定了尺寸。这么高高兴兴往回走,在村口撞见几个半大孩子一脸惊恐地往外跑。我认得是东头那几家的娃,叫住了打个招呼,还取笑他们莫不是白日见鬼,怎地如此惊慌。他们瞧见我,更害怕了,七嘴八舌地跟我说家里出了事。
      “我哪里还顾得上年货,急忙冲回家。只见、见我那莺莺衣衫凌乱地死在榻上,下边还流了好大一滩血。我吓得腿都软了,还是赵虎、赵虎这混账走进来看见,忙扶我过去。我一摸,身子都冷了……”
      他语声颤抖,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公孙策嘴唇动了动,又将问话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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