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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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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冷的目光依次扫过季公子、顾氏和兀鹫,最后定在黄鹂牵着季公子衣襟的那只手上。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受到惊吓的容容,凉声道:“莫以为带着个小丫头,你就可以跑得了。”黄鹂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兀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容容抽了抽鼻子,终于哭出声来。顾氏立即就要奔上去,却被季公子反手拉住无法举步,不禁又气又急,怒道:“放开我女儿!”
她和黄鹂正一边一个把季公子夹在当中。少年玩味地看了他们一眼,挑眉道:“放开她?你来换?”顾氏顿足道:“我换!”大力甩开丈夫的手,便朝他冲去。少年果然放开容容,手臂一长便要去抓她。
自听季公子提到了容容的名字,展昭已有九成确定这就是顾安和姐姐一家,此刻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当即掠出,一掌将容容轻轻推开,顺势飞身拦在顾氏身前。顾氏一惊,刹住了脚步。那少年却似早有预料,长笑道:“我说那边有什么人鬼鬼祟祟,原来果然埋伏下了帮手。”笑声中五指成爪,直直落向展昭肩头。展昭偏身避开,反肘回击。少年咦了一声,足尖点地,身子滴溜溜一转,已绕到展昭背后,举掌下劈。展昭沉腰闪过,双指一并,径取他脉门。
两人出手奇快,眨眼间已交换了上十招,谁也没占到上风,自是各各心惊。少年嘴角微扬,冷笑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展昭却不言语,手下攻势倒是更凌厉了些。又几招过去,渐渐沿着山岩越打越远。
一旁顾氏早抱起了啼哭的容容,轻声安抚。季公子见女儿脱险,身子又回复了僵直。黄鹂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当真愿意跟我走?”季公子木着脸道:“你放了她们,我就跟你走。”黄鹂柔声道:“我决不勉强。”季公子漠然道:“我是自愿的。”
黄鹂终于笑开来,手掌自他衣襟缓缓上移,扣住了他垂落在身旁的手。季公子身子一震,任他引着自己一步步向远处走去。兀鹫更不回头,不即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
顾氏好容易哄好了容容,抬眼一看,见季公子已随黄鹂走出数丈,当即急道:“你带他去哪里!”一边飞步赶上。然而黄鹂走得好快,片刻见已不见踪影。兀鹫冷笑一声,手向后一扬,一柄飞刀激射而出,噗地没入了顾氏心脏。顾氏连哼也没哼一声,软倒在地,即刻毙命。
展昭与那少年已交手二百余合,犹未能分胜负。听见顾氏那声呼喊时,两人齐齐转头,刚好见到兀鹫飞刀出手。少年一呆,展昭抽身急掠而至,却终因距离过远而没能挡下,眼睁睁看着顾氏在面前咽了气。
“你……”少年只慢了一瞬,也已赶到近前。展昭徒劳地探了探顾氏的鼻息,忽地直起身,腰间佩剑铿然出鞘,横在了少年颈上。少年猝不及防,竟未避开,当下怒道:“你做什么?”展昭冷冷道:“说,他们把季公子带到哪里去了?”
少年惊怒交集地睁大了眼,叱道:“你说什么胡话!”展昭眼睛微眯,在星光下亮得不甚明显:“我问你,他们把季公子带到那里去了。”少年冷笑道:“贼喊捉贼,倒是有意思。我还想问你,黄鹂那老贼躲在附近什么地方。”
展昭怔了一怔,道:“你不是他们一伙?”少年呸了一声,道:“你才跟他一伙!爷长得像强盗?”展昭尴尬地收回了剑,沉默不语。
少年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意识到不对,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也不是他们一伙?”展昭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道:“难道我长得像强盗?”少年哼了一声,道:“那你躲在一边做什么?”展昭道:“我今日新结识的一位朋友,要接他晚归的姐姐一家。我陪他出城,远远听见不对,才寻来看看。”他低头看了顾氏一眼,叹道,“我虽没见过他姐姐,但听他描述,多半就是她了。”少年撇嘴道:“你不早说。黄鹂这个狡猾东西我追了他好几日,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看见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还以为那小丫头是他的……”
说到这里,他们才想起容容。回头一看,容容方哭得筋疲力尽,被母亲哄了一阵,已靠在石下入睡了。少年心下颇不是滋味,讷讷道:“你那朋友还等着你吧?这丫头没了爹娘,总得送回去。”展昭点头道:“自然。”少年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展昭沉吟道:“他叫顾安和,等在出城路上,但不知现在回家没有。若找不见他,待天明了再去打听便是。”
“顾安和?”少年咀嚼着这个名字,猛然低头盯着顾氏,惨然道,“表姐……”
这少年正是顾长青内侄、白家二爷白玉堂。
顾安和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自己房里,一睁眼就瞧见了白玉堂。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人手臂,急问:“姐姐、姐姐是怎么……”白玉堂皱了皱眉,慢慢把自己袖子抽出来,才低声回道:“姑父已在筹备丧事了。人还未下葬,你可去再见她一眼。具体因果,等会再说。”
顾安和茫然应了,呆滞的目光从左转到右,没见到其他人,遂问:“我是怎么回来的?你是——等等,你刚说姑父?”白玉堂站起来,背过手道:“嗯,小安。”
“不许叫我小安!”顾安和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惊道,“你、你你莫非是白玉堂!”白玉堂低头看了他一眼,道:“奇怪,令尊有几个侄儿?”顾安和道:“两个。”白玉堂道:“我看起来像做生意的?”顾安和道:“不像。做生意的若是你这样,不赔本才怪。”
他们明明都是板着脸说的,到说完时,却都笑出声来。顾安和一跃而起,冲上去就抱住了白玉堂,拍着他的脸道:“上次见面只怕已有七八年了,你倒是越长越秀气。”白玉堂使劲向后仰头避开,道:“你早已禁不得我一掌,劝你还是快放开我。”顾安和撇了撇嘴,依言放开,又问道:“可我记得我是和一位叫展昭的少侠一起出城的,怎么是你送我回来?”白玉堂嘴角抽了抽,道:“他不方便进你房间,自然在外面。”
儿时好友重逢的喜悦渐渐淡去,姐姐去世的阴云再次笼罩上来。白玉堂知他心情,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出去吧。”
顾安和一言不发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他出房,走廊上刺眼的白幔顿时晃得人头脑都有些发晕。白玉堂沉默地带着他向前厅走去,那里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
灵堂正中放着一具棺木,顾氏沉稳地安睡在里面。顾安和怔怔地走过去,毫不理会周围向自己行礼的下人,也不理会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父母。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白玉堂并没有陪他进门,更未发现展昭就站在灵堂外面。他只是一步步走向棺木,走向迟了两天却再也无法回来的姐姐。
顾氏的尸身已被清洁过,丝毫看不出来心口曾中过致命一刀。顾安和朝她一如生前的面容伸出手去,想要最后触摸一次,然而悬在相隔仅有半寸的空中,用尽全力也无法再落下去。他似乎知道,一旦触摸,姐姐已逝的事实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白玉堂和展昭默不作声地站在灵堂外,偶尔对视一眼,又很快将眼光转了开去。半晌,白玉堂方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那个,我……”展昭疑惑地看向他。白玉堂飞快地瞥了一眼棺木边上的顾安和,咬了咬牙,道:“要不是我那么鲁莽……”
“这不是你的错。”展昭立刻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打断道,“你一路追踪黄鹂过来,见他和旁人在一起,自然会以为是他一路。虽则你抢去容容做法欠妥,可毕竟未曾伤害她。”
白玉堂瞪着展昭。这话固然是在宽慰他,好让他减轻一点愧疚感,可直白地批评他做法欠妥,总是听起来不甚舒服的。展昭见他瞪眼,又安抚性地笑了笑,却不知在白玉堂看来竟似有些嘲讽的意味。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顾安和已走了出来。先谢过二人带自己和容容回家,才请问究竟出了什么事。顾长青与夫人白氏并未离开灵堂,但听得外边问话,自然也留上了心。
“如此说来,至少姐姐去得没有什么痛苦。”顾安和苦涩的声音里很快夹杂了恨意,“但是那个黄鹂究竟要什么东西?我姐夫已经说了不在自己手上,为何却又愿意跟他走呢?”展昭道:“听他言语,是为了让黄鹂放过妻女。”顾安和摇了摇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少时,顾安和抬头看向展昭,嗫嚅道:“展少侠,你……你最近可有什么打算?”展昭一怔,道:“并无特别打算。”顾安和重又低下了头,道:“我……”
他话没说完,忽被白玉堂打断:“你是不是想去查黄鹂要的什么东西?”顾安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白玉堂道:“季云是我表姐夫,要查自然是我去查,你劳烦外人作甚?再说,黄鹂那老贼和我的账还没算清,我横竖是要找他的。”顾安和微张着口,道:“可是……”白玉堂道:“可是什么?表姐头七后我便动身,这事总要有个交代。”说罢转身就走,更不给顾安和反应的机会。
展昭略略怔忡地看着白玉堂的背影。直到顾安和请他去偏厅奉茶,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