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食症》黄山山山山山

2、二

　　“我不喜欢蒜，以后不要再放了。”
　　女人放下手中的碗。
　　就着这样弯腰低头的姿势，谢榄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吃掉了两碗白米饭。
　　他静心熬煮、翻炒出来的菜肴，除了开始的那一筷子，她就再也没动过。

　　“嗯……”她扬起头，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味道变了。”
　　他也摸不准这味道改变的具体涵义，于是便低下头任由她在自己脖颈中吸嗅。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上班。”她甩过来一张卡，这还是谢榄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用卡打脸。
　　她挑了挑手指，指着那张信用卡说。
　　“食材自理，菜色自选，刷那张卡，随便刷。”
　　绕是对金钱没多大感觉的谢榄，也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怎么样？”
　　一回到家，母亲就凑上前来，追问着他面试的具体情况。
　　想到端坐在上的那道身影，谢榄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挺好的，老板人不错。”

　　彼时，母亲又和父亲吵起了架，自从他毕业他们决定离婚以后，争吵便一直不断。
　　好像是父亲在外早早就包–养了一个学生，母亲要求大额的赔偿。

　　‘噼里啪啦’锅碗瓢盆扔砸到地上的声响。
　　谢榄再度感到太阳穴突突的刺痛，父母有意的挑选他在厨房的时间，关上房门争吵。
　　其实和掩耳盗铃并没有多少区别。

　　他看着咕噜咕噜冒着白烟的汤汁，视线向一旁的刀架上看去，母亲最近买了一套新的刀具，其中的水果刀非常好用，切橙子的时候，一刀到地，没有一丝的阻碍。
　　谢榄从刀架中抽出那把水果刀，刚磨的刀身闪着幽幽的银光，他食指按在刀刃轻轻的滑了一下，指腹顿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只是划破了一层皮，并没有流血。

　　厨房外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怒吼声中夹杂着一声低声的啜泣，像是身旁所萦绕的空气，牢牢将他环抱，刺入他的耳膜，侵入他的大脑深处。
　　谢榄闭上眼，争吵的声响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抬起手臂，明晃晃的刀身对准手臂比划了一阵。

　　【过来!】

　　‘砰’的一声，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他手臂颤抖着搭上案板，满头大汗。
　　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他也逐渐平息下了心态，剧烈喘息着。

　　“榄榄？”
　　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的母亲叫了一声，随后飞扑过来，抢拾起地上的水果刀抱在怀里。
　　“你又想伤害自己了吗？”
　　她红着眼，愤怒的冲他大吼。

　　“对…对不起…”
　　谢榄揉压着刺痛着的太阳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我不会，不会再那样做了。”

　　母亲听到第一次听到他的保证有些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向他发问。
　　“真…真的？”
　　看到这样的母亲，谢榄突然觉得内心一阵刺痛。
　　他点了点头，郑重保证道。
　　“真的，我不会了。”

　　他闭上眼，女人清冽上扬的语调似乎还回荡在脑海中。
　　【过来!】
　　“我已经找到更好的了。”

　　后面的话语被淹没在母亲欣喜若狂的哭嚎中。

　　*

　　谢榄第二天收拾了一下，甚至掏出了他同学给他从法国带来的男士香水，抹在手腕涂在了脖颈上。
　　谢榄弄不清她所说的气味究竟是什么，但还是隐隐觉得这个气味就是她选择自己的原因。

　　他坐上出租车，沿着昨天的路线，递到了红屋顶别墅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七点三十，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来的路上，谢榄曾一眼扫到了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离这边也不远，一条马路的距离。
　　他揣着口袋里的信用卡，穿过马路往农贸市场走去，早晨正是挑选新鲜蔬果和海产品的时候。
　　丰富的蔬菜和各种肉类一时让他挑花了眼。

　　好像还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昂贵的海鲜？平价的农家小炒？亦或是精美的西餐？
　　她也说了菜色自选，谢榄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他走过海鲜市场，路过绿意盎然的蔬菜摊，眼神四处漂移，向右略过，最后固定在一个水果摊上。
　　谢榄眼前一亮。
　　青色还没完全成熟的苹果被放置在水果摊的角落。

　　她似乎形容自己就是青涩发酸的苹果。
　　也许苹果派是不错的选择。

　　还从没拿过没熟的苹果做苹果派，为了配合这较西式的甜点，谢榄挑选了一块外边带着半圈脂肪的牛外脊，从附近的大型超市里将调料配齐。
　　因为不知道她偏好的是番茄汁还是黑胡椒汁，所以他两样的原料都买了一点。

　　和昨天他看到乱糟糟的一片不同，别墅里明显被收拾了一番，走廊两侧被重新挂上了画框，两旁的壁灯也亮了起来。
　　所有的房间都在走廊的两侧，与常有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
　　红褐色的墙壁和铺着毛毯的地板，隐隐透露出一丝压迫之感，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他迈动步子，走到走廊的顶端。
　　人在不同的环境，表现也会不同。
　　谢榄挺直了背，他想起了他曾在酒店工作学到的敲门礼仪。
　　他把右手买来的烹饪的材料换到了左手，手指自然弯曲，用中指的第二个骨节，轻轻敲响了面前的这道房门。
　　‘叩叩叩’三声，再停顿一会儿。

　　“进来。”
　　晨时的嗓音并不如昨日听的那么清冽，带着一丝沙哑，拖长随语调隐去的尾音为这句短短的回话带上了慵懒的意味。
　　谢榄头皮一麻，手指搭上扶手微微向下按下，推开了面前的这道门。
　　她仰躺在座椅中，身形柔软的像是无骨的蛇，黑发披散中半掩着一双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眼。
　　她抬起手，粉红的指尖微微勾起。
　　“过来!”

　　谢榄迅速松开手，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站直了身体，走到她的身侧，弯下腰半蹲仰视着她，偏过头把脖颈裸–露在她的眼前。
　　犹如给吸血鬼献祭的少女。

　　她满意的嘴角勾起，伸手勾起他额前的一缕发丝，手指略微用力，拽住他的头发。
　　谢榄顺从的抬起头。
　　她猛的一低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中，深吸一口气。

　　接着。
　　“啊切!”
　　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一把将他推开。

　　“谢榄，对吗?”
　　她仰起头，半边脸都笼罩在阴影里，光线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一黑一白的反差格局，俯视着被推到地上的谢榄。
　　那眯起的眼眸似乎有光点闪过，如同打起的火花，却是冷色的蓝光。

　　“听着，以后不准再用香水。”

　　谢榄缓缓低下头，手臂上烫伤留下的伤疤隐隐作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