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常》静候晨曦

3、甜食

　　甜蜜蜜
　　“精面粉、干面、鸡蛋花、蜂蜜、生油、白砂糖、金糕、饴糖、葡萄干、青梅、瓜仁、芝麻仁、桂花……”李芳谷低头看着沙琪玛上面的配料，一边呢喃出声，天，看起来糖分很高的样子，但是段金明很喜欢，买还是不买？
　　他拧起眉头，陷入为难中。
　　“这个确实太甜了，虽然很好吃，但是还是少吃点比较好。”边上有些苍老的声音接道。
　　李芳谷惊讶地回头，看着半弯腰站在他身后的老妇人，此刻，她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对不对？”老妇人的声音也激动起来。
　　李芳谷轻笑着点头：“是啊，我还以为您不会主动来找我说话呢。”
　　老妇人的激动表情慢慢淡下去：“之前一直没人听到我的话，我有好多话想找人说。现在你听到了，我竟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李芳谷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沙琪玛放回柜子上：“您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间超市里呢？您应该很清楚，离开人世的亡者不可以留恋人间太久，不然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老妇人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她仰望他年轻而苍白的脸：“孩子，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听见我的话？”
　　李芳谷笑笑：“这不奇怪，我从小就有这能力。您是还有什么愿望还没有达成吗？”
　　老妇人露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叹口气：“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就是觉得这样走了不甘心吧。”
　　李芳谷拿出一盒饼干，查看饼干的配料，嘴里轻轻说：“您该换个角度想，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起点。您现在就站在临发列车的站台上，即将开始一段未知的旅行。您的亲人已经和您告别过了，他们送给了您最好的祝福，希望您能旅途愉快。而您现在应该做的，是面带微笑，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您应该对这段旅程充满憧憬才对，为什么要不甘心呢？”
　　老人惆怅地笑了：“孩子，你又没死过，怎么知道亡者的痛苦呢。”
　　李芳谷脸转向她，浅淡地笑着：“如果我告诉您，我也经历过死亡呢？”
　　老人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李芳谷笑笑，想说什么，又没继续说。
　　“您是还牵挂自己的亲人吗？”李芳谷换到边上的柜子，考虑要不要买点巧克力。
　　老人慢吞吞跟上：“其实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他们现在都过的很好。”
　　李芳谷转头凝视她，这位老人看起来一副优雅又知性的样子，生前一定是位教养良好的妇人。她现在的脸上不见痛苦，只有落寞，看来不是死于非命。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一直在这里徘徊不去呢？
　　“我的儿子现在在事业单位，家庭幸福。女儿在国外，也结婚生子，日子过的很顺畅。老头子在我走了以后也会再找第二春，我也不担心他的后半辈子……”老人的话语很平淡，只是眼神越来越落寞。
　　“您是怕被人遗忘吗？”李芳谷考虑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测。
　　老人没有回答，她指着货架上的各色零食：“这种曲奇饼干，是我孙子最爱吃的，每次他住校回来，我都会为他准备上一盒。开始的时候他很高兴，后来吃的厌烦了，我就为他换了另外一种。”
　　“这种奶酥是我外孙女最喜欢的。她在国外长大，我只见过她几面，但是知道她喜欢这种零食，我就想着法子买了寄给她。有一次，她在电话里跟我说‘谢谢外婆’，这句话是她仅会说的几句中文之一。”
　　“我们家老头子有糖尿病，不能吃带糖的东西，但是每次他和我一起逛超市，都要去蛋糕专柜转一圈，买上很多甜食，说给孩子吃，他只是看看。”
　　李芳谷静静听着她的话，眼神柔软。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叹了一口气：“你看，他们的爱好什么的，我记得这么深刻，可是关于我的一切，他们都会慢慢忘记，对不对？”
　　“想到这点，就觉得好不甘心啊……”
　　老人脖子仰高，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眼中有光影闪烁。
　　李芳谷淡淡叹口气：“那您宁愿他们永远记着，每次想到您的时候都觉得伤心难过吗？”
　　老人垂下了头，泪水滑落下来。
　　“我也曾经因为某个原因，差点跨过死亡河流。可是当我醒来之后，我看到最心爱的人为我伤心难过，心里觉得很歉疚。我也失去过最亲近的人，他的离去，让我难过到现在。”
　　“您觉得，被留下的人，是永远都记着好，还是慢慢遗忘比较好呢？”李芳谷轻声问她。
　　老人捂着脸，哭泣起来。
　　“而且，事实上他们也不会遗忘。”李芳谷眼神温和看着老人，“他们会记得您的生日，记得您离去的那天，他们会在特殊的日子里围成一团，回想您生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们虽然不会天天都在想，但是关于您的记忆不会消失，有些事情反而会随着时间越加清晰，而您的形象会被美化，变成最美的光影留在他们的记忆中……”
　　老人动容，静静听着他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祥和。
　　“其实他们只是没有把对您的思念说出来，我相信，您的孙子，吃着饼干的时候，一定会想起那个照顾着他口味的慈祥奶奶，您的外孙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想起那个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是一直记挂着她的好外婆，还有您的老伴，即使他的身边有了别人，每次他走进超市，一定还会想起您陪着他在这里转悠的场景……”
　　老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李芳谷静静地站着，陪在老人的身边。
　　良久，老人抬起脸，深深叹息一口：“年轻人，你说的没错。亡者应该去属于亡者的地方。”
　　李芳谷笑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只是一段新旅程的开始。您只是害怕那份未知而已。”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人老了，就会失去冒险精神，其实想一想，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彼处也不过是此处，又有什么可怕与不甘。”
　　李芳谷眼睛带上笑意，看着老人的身影慢慢淡去。
　　“算了，少吃一点点，没关系吧。上次体检，血糖好像也是正常的。”他呢喃一声，转回之前的货架，拿了一包沙琪玛放入购物车。
　　李芳谷离开超市，步行去公司。
　　正在办公的段金明看到他破天荒地主动来公司，惊喜又吃惊。
　　“怎么，今天过来查岗吗？”
　　李芳谷随手带上门，把在超市里买的东西扔在沙发上，走过去双手撑着办公桌，身体前倾，低头攫住爱人优美的双唇。
　　段金明的嘴唇温热柔软，李芳谷有点舍不得放开。
　　“还有多久下班？”他在爱人唇上呢喃。
　　“没多久了，事情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去。”段金明伸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描摹他清瘦的轮廓。
　　“我闻闻，你身上有蛋糕的香味，你是路过了哪家蛋糕店？”段金明的鼻子在李芳谷的肩窝里嗅。
　　李芳谷忍不住笑了：“金明，你真是没救了，居然这都能闻出来。”
　　段金明轻笑：“快拿出来！上一天班够累了，别挑战我的耐心啊。”
　　李芳谷摇摇头，去沙发边的袋子里拿出刚买的焦糖布丁。
　　段金明眼神亮了一下，心情大好，走过来赏了他脸上响亮的一吻。
　　“一会下班一起去接一一放学吧？”李芳谷看着一脸满足小口吃着布丁的爱人，眼神中的温柔几乎溢出来。
　　“嗯，晚上想吃什么？”段金明好心情的问，“我可以让我的男人检阅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不过天天吃我做的饭，你腻了没有？”
　　李芳谷抓住他的手，抢走他即将送到嘴边的一块布丁：“怎么会腻？你有甜点，我也可以吃点别的换换口味。”
　　“你要去你舅舅那蹭饭？”段金明挑眉。
　　“不……”李芳谷嘴唇滑到他耳边，启唇含住他精致的耳垂，“我可以吃你，一直吃到饱……
　　”
　　段金明闭上眼睛，感受他微凉的口腔。
　　下班之后，两人先一起去菜场把晚上的菜买好，然后去幼儿园接段一一回家。
　　段一一两只手挂着他们的胳膊荡秋千，被他们一路托回家。
　　“爸爸，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表现非常好！”
　　李芳谷低头看着她的小胖脸：“真的吗？”
　　“真的！老师还奖励了我一个贴花纸。本来我贴在头上的，可是王成成把它给弄没了，我很生气，但是我忍住了，没有揍他。”
　　李芳谷：“……”
　　好吧，段一一不打小朋友，那就是真的很乖了。
　　“一一非常棒，让二爸爸奖励你一个小面包吧。”段金明微笑着夸奖她。
　　李芳谷嘴角抽了一下：“金明，小面包可以有，但是甜甜圈不可以。”
　　段金明很失望：“你真残忍！”
　　“对，二爸爸你真残忍！大爸爸那么喜欢吃甜甜圈，你每次都只让他吃一个！！你不好！”段一一跟着起哄。
　　李芳谷脑门青筋也抽一下：“不可以抗议，不然小面包也没有！”
　　段一一扁扁嘴巴：“大爸爸，我帮不了你了。你自己争取吧。”
　　段金明看着李芳谷，眼睛里的渴望无法掩饰。
　　李芳谷无力扶额，凑过去说：“甜甜圈还是沙琪玛，你选一样。”
　　段金明眼睛亮了。
　　李芳谷无奈踢过脚边小石头，要怎么样才能戒掉这父女两的甜食呢？看来这是个艰巨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