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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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沐子的肩背上有一片非常不讨喜的褐色胎记，连右侧脸颊也有，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颜色逐渐加深，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让现在已经十四岁的姑娘非常自卑，即使是夏天帮着父母夏天干农活，再闷再热她也不肯把散落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起来。
终于在最炎热的三伏天里，沐子眼冒金星地昏倒在了田间。
“喂！沐子！”勇太丢下农具奔过去，将软塌塌的女孩抱起来放到树荫下。
他将她的领口扯开，还从井里打来了清凉的水抹在她额头上。
——“啪！”
可当沐子醒过来的时候，她面红耳赤地照着勇太关切的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你……你这是干什么！”
“谁让你扯开我衣服的！”
“拜托我又不是有意要看……你中暑了，不解开衣服让暑气散出去容易出人命的啊！”勇太捂着火辣辣地半边脸颊气急败坏地呛声，想到了什么似的语调漫不经心地滑了下去，“……再说了又不是没看过，咱们小时候还一起光着身子下河游水摸鱼呐……”
“我可是女孩子啊，说这话太失礼了！”
“啊呀啊呀！都一样啦都一样——”
十五岁少年大大咧咧的不在意终于触动了十四岁少女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二、
可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即使小时候像男孩子一样爬高下低，女孩儿终究是会长大的——“就像开花一样啊，都会越来越美丽……喏，最后会成为娇艳的木槿花，安静又温柔地在阳光下含笑枝头哦。”
沐子却觉得曾经母亲跟她说过的话她无法再去相信了。
洞穴外头稀里哗啦地下着的大雨已经快要止住，湿润里染着清甜的花香。本来躲进来避雨的沐子还是不想回家——回家就一定会路过勇太家门口，才不要看到那个傻乎乎的家伙挤出傻乎乎的笑啊！
她垂着眼角看着脚边的一汪小水洼，蹲下身子，扯开衣服露出肩，目不转睛地望着水面上的镜像，她看到了自己清秀的肩胛骨下方几寸处露出的难看胎记，再惴惴地挑起遮住右边脸颊的乌黑秀发，褐色的印记如同丑陋的蛇一样狰狞地趴在少女光洁的皮肤上，她终于止不住扑倒在洞穴里那块如同张开的蚌壳一样的大石头上，难过地呜咽起来。
三、
织田太太有些惊奇地掩住了口唇。
“啊啦啦……沐子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呐！”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似乎越来越多人这么夸她——回到家，她摸出藏进抽屉里好久没用过的铜镜，抹干净上头的薄灰，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五官并没有变……只是感觉皮肤越发莹白细腻，而右边脸颊的胎记也似乎比之前淡了些许。
邻里邻居的都是约定好了吗？可就连勇太那个呆头鹅都会看着自己愣神好久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想到这里，沐子禁不住红了脸，窃喜地咬了咬下唇，微微颔首，垂着眼帘跑出集市——匆匆跑向了那个洞穴。沐子已经不记得自己第几次去到这里，冥冥中仿佛被什么牵引似的她总会不自觉地就会隔三差五地闯过来。
她喘匀了气，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粗糙的石块，像第一次钻进来躲雨那样匍在上头，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吃掉我身上那些难看的胎记？只要可以变漂亮，怎么样都没关系哦！”
没有人不想成为美丽无瑕的珍珠，对吧？
四、
沐子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身上没有多余的力气，大约是在胎记越来越淡之后的几天，四肢百骸仿佛灌入了冰一样让她渐渐不得动弹，甚至连嬉笑怒骂这样的表情都无法再从脸上一一展露。可她一点不在乎。于是她只是整天整夜地坐在镜子前聚精会神地端详着自己的脸，甚至会还宽衣解带然后赏心悦目地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完美无瑕的酮体——她的胎记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越来越淡，连她右边小腿那个五岁时被树枝刺伤而留下的铜币大小的伤疤都消失殆尽，抬手摸去只有一片细腻微凉的光洁皮肤。
沐子太满意了，禁不住将莹白的手臂伸到月色下沾沾自喜地看着。
——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皮肤泛起温润的珍珠色。
五、
勇太找来的那个自称是虫师的男人叫做银古，他看过沐子的情况后从背后的箱子里取出几副药，“每天服一次，连着用七天就好了。”
沐子嫌恶地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银发男人，抬手用袖子遮住满脸的轻蔑，错开视线，凉飕飕的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啊，我知道了……多谢您。”
银古叼着烟看了看连起身的动作都已经十分僵硬的少女，再看看站在自己身旁满脸担忧的少年，整理了一下箱子里的瓶瓶罐罐便离开了。
勇太跑上前扯住走得并不快的沐子，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时他的眼神有点不知道要放哪里好。
“啊啦啦……勇太害羞……”
“别管什么害羞不害羞……沐子，你会好好吃药吧？”
沐子正调动着脸颊上的每块肌肉艰难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听完那话，表情瞬间凝在脸上，刚刚扬起来的嘴角慢慢垮下去。她满不在乎地扯回被勇太攥在手心里的袖子，简单明了地吐出一个字。
“不！”
六、
沐子曾经想过，大大咧咧的勇太也许问她，沐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漂亮。
臆想中，沐子应该脱口而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哎？这话什么意思？”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女为悦己者容。”
然后永远一根筋的勇太就会扯着自己的领口上蹿下跳地急躁，“这什么跟什么啊！”
沐子翻动着脑子里曾经最热切的幻想，困难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可吃了药……我就不漂亮了……”沐子挪着小步子来到庭院，将药包全数丢进花圃里，对着月光温柔地凝视着自己手上的皮肤，欣喜得眼波流转，“我可是最美的珍珠啊……”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身体里蠢蠢欲动。
——她又想到那块形如蚌壳一样的岩石那里去了。
七、
沐子失踪了。
银古却说他也许知道沐子在哪里。
“……沐子她在这里面？别开玩笑了！这就是一块长得像蚌壳的岩石罢了！”勇太急躁地一拳锤在岩石上，“就算在，你要怎么把这石头蚌壳给敲开？！”
“啊啦……这个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总之岩蚌这东西要吃饱了才会再次张开等待下一个猎物。”银古看着泛黄的书页，确认后点点头，翻找一个小罐子晃了晃，“这是用鹬的喙磨成的粉，你顺着这家伙的周围撒上一圈。”
勇太照做，一会儿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岩石真的如蚌壳那样缓缓张开了口。
沐子真的躺在里头，蜷成小小一团，浑身上下的皮肤光洁无暇，像被孕育出的硕大而美丽的珍珠。
勇太把她紧紧裹在怀里，终于感受到她的体温和脉搏一点一点恢复过来，惴惴不安悬在喉咙的心脏终于如释重负地掉回肚子里。
“真是个……笨蛋啊。”
他再次抱紧了她。
八、
“为什么哭嘛！”
“离我远一点！”沐子散下长发捂着脸呜呜地掉眼泪，躲在洞穴里的最角落，她的左肩从没有裹好的衣服里露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的还有那片令她胆战心惊的胎记，眼泪流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胎记……胎记又回来了！好难看……我很丑！”
“你不丑！”
“胡说！”
勇太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一朵开得正好的大朵红色木槿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他蹭过去，用花别起她一直散下来遮住右边脸颊的秀发，那片显露无疑的褐色胎记让他胸口产生了细小的疼痛。
“沐子……是个傻瓜啦！”
“……哎？”沐子从臂弯里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过去。
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勇太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在她怒气满值柳眉倒竖的前一秒有些别扭地伸出手轻轻摆弄了一下那朵在她乌黑的长发间娇娆绽放的木槿花。
九、
“沐子，木槿花开了呢。”他俯下身亲吻她的眉心，“……而我找到了最漂亮的那一朵哦。”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