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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松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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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爸妈这两天忙着理田里的草,一块水田一块水田的弯腰劳作,累的回来都不想动,妈妈勉强做了饭菜,但是蒸在锅里的只有一碗咸菜,家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菜了,山上的土豆还舍不得去挖回来,养几天还能多点产量,再说这两天忙的也没时间去,阿飞看桌上就一个咸菜,他也不嫌弃,夹了菜就大口吃饭,吃的还更香一点。
阿辞就不行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的时候,养她都是宠着来,想吃什么给什么,父母和外公家的阿姨舅舅都尽力的满足她,养坏了她的脾气,没菜她总吃不下饭,小时候还总觉得别人家的饭菜比自己家的香,吃饭时候总爱去邻居家看,或者奶奶叔叔那里,总之自己碗里的是最不好吃的。
现在桌上就一个咸菜,阿辞磨磨蹭蹭的,家里爸爸妈妈弟弟都吃完了,她还有半碗没吃掉,妈妈看的叹气,拿过她的碗,给她碗里挑了一点猪油,倒了一点酱油,拌了拌叫阿辞快吃完,阿辞的狗鼻子闻闻猪油和酱油混合的香味,就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
夜深人静,满村的人们都睡着了,木桥头开来了两辆乡村里很少见的大卡车,车上下来了一帮人,洪水过去,木桥早被人们原样搭建了,桥头的十几棵马尾松在夜色里沉默站立,但是慢慢的,一棵棵树倒下了,夜色沉静,这些人也沉默着干活,十几颗马尾松,到最后剩下了两棵相依着一块生长的,这些人停了手,开始把树锯断了分开装到车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人和车都走完了,桥头的这一片马尾松林,也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棵。
一大早就起来想到对面田坂里去除草的大成哥,在家里吃了点昨天剩下的冷饭,他起的早,大成嫂子都还没做早饭,他也不等老婆做好饭,拿热水泡了昨晚的冷饭吃了就出门了,天还没大亮,他就顺着村里的大路往木桥头走,边走边看路边的水田,田里稻秧都种了下去,水也管理的好,就是有几家还没除草,大男人的步子快,几分钟就走过这些水田,远远看到桥头的景象,大成哥不由惊呆了,昨天回家还在的十几棵马尾松树,居然只剩下了两棵!
大成哥看着桥头发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喊他:“大成你怎么站着?不去田里了?”
大成呆滞的转头看去,见是老钱,他也不说话,手指指指前面,叫老钱哥看,老钱刚只注意大成,现在顺着他手看去,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大喊一声:“见鬼了!!!树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刚看见。”
“这真是见鬼了,昨天傍晚我回家还看到的,怎么现在只剩下两棵树了?走,过去看看。”
老钱一步当先向桥头走去,大成跟在后面,到了一看,满地树枝,新鲜的斧头砍伐痕迹,应该是夜里被人一气砍了十几棵树,可惜了这一批树,前人种下年岁多的都两三百年了,村里人从小在这里玩大看惯的,这十几棵马尾松,树大冠高,清秀挺直,树下几个大石条,向来是村人无事爱闲聊坐着的地方,树长的好,也是村人爱护,有小孩子去挖树皮玩,大人都要骂的。
被砍去的最大的那棵马尾松树,还是村里很多孩子的干娘,是大人正经带着孩子祭拜过的,那是小孩体弱多病,怕养不大,拜个活的久的大树寄托,求点长命的仙气,现在骤然间树没了,直叫人可惜,一大早得到消息的人们,因着时候早,都还没上山干活,听到这事,都跑来了桥头,看的看,骂的骂,大人小孩站了一地。
村长是被人喊到桥头来的,他红着眼睛不停的打呵欠,说是昨晚上家里闹耗子没睡好,看到这些马尾松被砍的只留了根的一地惨状,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去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一口气砍了潭村这许多的树。
八十年代末期的人们,还处在一个相对简单的世界,环境封闭,世情淳朴,村子里有免不了的小偷小摸男盗女娼,但是像这样大手笔的破坏盗取,却是十分难见,这一天满村都在说这个事,不知道多少人痛骂这偷树的贼,树是整个村的,这么大这么老的树,又是祖上传下来的,再艰难的岁月里,没柴烧饭的时候,满村都没有人打过这些树的主意,村人都只有爱护这树的,现在被强盗砍的只剩两棵了,有不放心的,给剩下的两棵树给打了篱笆围了起来,这天晚上又有人守在这里,就怕贼人又会来。
阿辞这天晚饭时候听爹妈说起这些树,她人小不知道那树叫什么,只叫松树,平常时候大人带着才到那边玩,因为在马路边,离家有点远,她是不知道心痛那几百年的树,只在想那么大的树,那些人是怎么偷走的。
一连十几天,潭村桥头边,每天夜里都有人去晃悠,但是并没有抓到什么砍树的人,倒是老有藏在那的人,会碰到也来查看剩下的树的人,彼此吓到,又乐呵开来。
这天夜里,老钱因为上月死了儿子,老是心里闷的慌,吃了饭出去走了走,回来躺下许久还是睡不着,身边的老婆嫌弃他翻来覆去的,吵着吃了奶还是不肯睡的小女儿,叫他睡不着就到楼下的板凳上去躺会,反正天热了起来,差不多都穿单衫了,楼下的宽板凳上还放了小女儿的薄被,盖着也能睡会,孩子安静睡去再上楼就是。
自从刚养的儿子死了,老钱老婆就对两岁的女儿心疼起来,本来已经没奶给女儿吃,现在儿子一死,小女儿倒吃的上奶水了,老钱看了看已经睡熟了的另外几个女儿,给她们拉拉被子,就下了楼,在宽板凳上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想着桥头那边或许还有人在守,一时还是睡不着,就拿了手电筒出门去,想去那看看。
老钱从家里出来,潭村这边老房子的巷子都小而狭窄,两个人并排着就差不多了,小巷的路面都是鹅卵石铺的,下雨天的时候,阿辞最爱去走了,平常被人踩脏了的路,雨天就被洗刷干净了,能看到鹅卵石原本的颜色,还有铺设的图案。
潭村巷子多,弯路多,但是常来常往走熟了的路,晚上闭着眼睛都能走,老钱转过几个弯,再走个巷子口就转到大路上了,这时候差不多半夜一点了,天上也没月亮,老钱觉得路熟,也不开手电筒,他身形瘦小,穿的又是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暗夜里,巷子外头有什么声音,老钱当是猫儿闹,也不在意,又继续往前走,前面是各家柴堆,黑夜里看去一堆堆的,老钱刚要走过,柴堆后面轻轻的一声喊,娇媚动人,却是女人声。
老钱吓了一跳,唰一下开了手电筒,光线亮起,惊叫声起,照见柴堆后面露着的一对大白腿,老钱刚是没想到半夜撞到偷人的,要不然再不会去找这个晦气事,他见撞破了这肮脏事,也不去管那边男人女人是谁,刚要关了手电筒走了,柴堆里却跑出个男人来,上身都还光着,老钱看去,认出是村里的无赖,名字叫张成的,向来好吃懒做,见人就嬉皮笑脸的,老钱一直都看不上这样的人,此时更没好脸色,张成见老钱要走,赶紧上前拦着,喊了声钱叔求道:“您老帮帮忙,给我留个面子,好歹不要说出去。”
老钱看他一眼,板了脸说道:“你干这样的事情,以后还要讨老婆么?这种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还有哪个大姑娘愿意嫁给你?”
“是是,老钱叔说的对,都是那女人不好,勾搭的我,谁不喜欢大姑娘,就是她勾搭的我,不然我怎么肯。”
“呸,你要不要脸?哪里是我勾搭你,明明是你看我家男人不在,大白天偷摸着进我家门,你有脸说我勾搭的你?”三才嫂这时候穿好了衣服,她听到张成这么说,刚一片柔情蜜意瞬间抛去,变了脸色就走出来声辩,不过老钱哪里去听她的,看两个人小声吵上了,他抬脚就要走。
张成原是想哄骗老钱帮着他瞒下丑事,谁知道自己嘴巴臭说的相好的翻脸了,不管不顾跟他吵,他连连哄骗都劝不下,刚才的恩爱转眼就飞了,又看老钱叔要走,赶紧的他又上来拉,恳求道:“老钱叔,你答应我不要和别人说,我重重谢你。”
“你有胆子偷人,没胆子承担么?”
“老钱叔你也不看看三才哥的拳头,我可打不过他。”
“那你有胆子偷?”
“这个...老钱叔你也要看看我多大了,没老婆实在难熬啊。”
“再讨不到老婆,也不能去偷人家的,再穷,也不要做贼骨头!你看看那桥头的松树,立的直站的稳,做人就要往好的学,你懂不懂?”
“你们在说什么?”
张成还在劝说老钱,不提防前面来了几个人,是老三带着几个兄弟在桥头那呆了半夜,没看到什么人,现在才回家准备睡觉,却在路上撞到张成和老钱叔,又看到身后的三才嫂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半夜偷人被人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