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落尘》施闻

14、心如莹玉不受染

　　第14章心如莹玉不受染

　　山崖之上，残月看着山下两个小小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扬，不禁感叹道：“竟是太虚幻境。”施法的人力量如此强大，残月也不禁吃惊，竟连他都勘破不了那个幻境。只是这施法的人早已死去多时，不然估计将是个难逢的敌手。

　　“魔君大人……”毒王拖着受伤的身体，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他怎么也没想到柳洛辰竟会知道用人间至真至善的眼泪来对付他，以此削弱了他身上的毒气。

　　残月微微皱眉，突然感受到柳洛辰已安然从极恶之地出来，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你先下去。”残月摆手。

　　“可是属下还可以……”

　　话未了，残月道：“不必。若你被柳洛辰发现，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死在他手上便太不值得了，本座还不想你死。”

　　“您的意思是？”

　　“本座想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任务，可一旦遇到柳洛辰，你万不可硬拼……”

　　“属下遵命。”听了残月的吩咐，毒王便退下了。

　　残月看着山下的两个人，已是计上心头。小妖精，你真是命大啊！残月邪笑。

　　摆脱了天山的冰雪后，小药极有兴致地赏起此处的景致来。此处山花烂漫，犹如百花仙子的百花园！

　　“叮咚，你来追我呀。”小药笑得明媚，像只小兔子般灵活地在花丛间跳来跳去。

　　然而，叮咚被封印多年，许久不曾运动，没跑多久便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小药见他这个模样，没好气地拿花打了下他的头，笑道：“真没用，你这样怎么能行，要多做锻炼啊，这样身体才可以健康。你再试试来追我，追到我，我便把手上的花儿给你。”指了指手上刚采的花。

　　“好。”叮咚答应道。

　　小药见叮咚追来了，马上躲开。

　　正当两个孩子玩得开心，一阵邪风突然刮来。小药还来不及反应，小手便被人抓住。

　　残月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脸紧紧贴着她的脸。

　　“放开我。”小药想摆脱他，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小妖精真是大难不死呢！”残月邪魅一笑。

　　那是，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可是他怎么知道她有难，难道他是幕后主使？小药想到这，更为生气。“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可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她只好怒道，“去死。”

　　“可惜死不了。”残月呼出的热气在小药的脸边萦绕，这气息让小药感到很熟悉，她的小脸不禁烧红了。

　　“小妖精便这么想我死吗？”残月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像你这么坏的人真该死了，小药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一旦这么说，他很有可能当场便将她杀了，她可是看见过蛇蝎娘子惨死的样子，并不想成为下一个蛇蝎娘子。

　　她挣扎的结果是她终于看清了叮咚的情况。

　　叮咚的全身被一团黑气笼罩，黑气之中，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死命地抓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十分痛苦。面前站着的一位青衣男子身上带着五毒，肩上的毒金蟾呱呱叫着，吐出来的气都含有剧毒，一条三角青蛇缠着他的腰，吐着信子，一只巨大的黑蜘蛛卧在他的胸口，毒蜈蚣和毒蝎子则在他身上乱爬。每一朵被他接触到的花，全部瞬间死去。

　　小药想，他一定就是毒王了。

　　“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花了。”残月淡淡一笑。

　　他会怜花……那么母猪也会上树了，小药才不信他的鬼话。残月将她拉得离叮咚很远，她无奈双手被他抓着摆脱不得，只能瞪大双眼，大叫起来：“死残月，放开我。”

　　这时，灵魂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阵剧痛袭来，残月蹙眉，明白是“他”要来了。

　　“放开我。”小药继续挣扎，突然，腰上的手一松，啪嗒一声她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药抬头，想找残月算账，却又找不到残月的踪影了，他竟又在她面前凭空消失了，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不过小药现在哪还顾得了他，当然是救叮咚要紧。

　　云层之上，柳洛辰再一次感受到心的剧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现在这痛楚是越来越频繁了。下面的人到底是谁？每次好像都要抓住什么，它却又偷偷溜走，到底会是什么？柳洛辰蹙眉。

　　小药没考虑到毒气的可怕，莽撞地冲了过去，因为她一心要救叮咚，就算搭上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庆幸的是，小药还未靠近那毒气，一道强烈的剑气袭来，光芒四射，让人睁不开眼睛。三人都被剑气震开。熟悉的剑光，小药知道是师父来了，这下叮咚有救了。

　　这道剑气不强不弱，恰到好处，小药和叮咚都还好，但毒王凭着多年积累的功力，飞身连退好几步才好不容易避开。

　　剑气将毒气扫清，毒王大概已经猜到是谁来了，知道不好硬拼，正想逃走，一道更强的剑气却再次袭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毒王道：“柳洛辰，我今日不与你硬拼，来日再见！”说完放出五毒。

　　柳洛辰挡下五毒，身前落了一堆毒虫毒兽的尸体后，再寻毒王，却发现他已经逃走。想到毒王这次受了重创，估计这段日子不会再乱来，而毒王并非他真正的目标，他便不再追了。

　　小药跑到叮咚身边，以为他不受毒气控制会好些，却发现他的脸色依旧很差。她抬头看着柳洛辰，希望他能救叮咚。

　　柳洛辰却缓缓地走向他们，并没有其他动作。

　　叮咚努力睁开双眼，眼中尽是不舍，仿佛诀别前的告辞。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刚才毒王在他身上种下了恶毒的种子，那是无尽的罪孽与黑暗。他不愿被这样的黑暗所侵蚀。“小药姐姐……对不起……若有下一辈子，我们下辈子再见……”再见了，小药姐姐，万年的等待能够等到你，对我来说已经值得了。

　　说完，叮咚用尽自己的力气推开小药，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站起来疯狂地向前冲去，嘴里喊着：“我好想杀人……”他跑到柳洛辰面前，跪下哀求道：“杀了我……求你……”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心中作恶的欲望在不断扩大，他明白除了死没有其他退路。

　　是魔气入体，柳洛辰叹了口气，若这样下去，叮咚的心迟早会被魔气侵蚀。若任由这种情景发生，叮咚的手上必然会沾满鲜血，一个普通人而已，又何来功绩可言，死后必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那么，不如现在便了断这一切。

　　柳洛辰扣住食中二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手上显现出一道绯色光华，光芒渐盛。叮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解脱的神色，这下他不会再痛苦了。

　　“师父，不可以，你不要杀叮咚。他是一个好人，他不会杀人的，他……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的……师父……”小药语无伦次地一遍遍重复，可师父没有顾及她的话，反而在施法的同时，将小药强行推至一边。

　　小药哭喊着：“师父……不要……”如果叮咚万年的守候只换来这样的结局，那么她怎么能接受？而且还是她最敬爱的师父亲自动的手，她怎么能原谅？

　　柳洛辰没有看小药，对她的恳求更是无动于衷。

　　大约半炷香的时辰，柳洛辰才施法完毕。叮咚悄无声息地倒下，小药接住他，看到他惨白如死去的脸，垂首不去看柳洛辰，语气沉重道：“师父，我恨你，你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柳洛辰苦笑，这辈子，不知道有多少恶人死在他的手上。他的确可以算是杀人凶手。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知为何自己竟对小药的话产生了一丝怒意，他强压愤怒，对小药道：“跟为师回去。”说着，向她伸出手。

　　“我不会回去，你杀了叮咚。他是无辜的，师父，我一向以为你慈悲为怀。婆婆之死，我可以原谅你，因为婆婆让我原谅你，但是……但是现在叮咚死了……”小药狠狠甩开他的手，恨恨道，“叮咚他没有错啊！”

　　原来她还没有完全放下鬼婆婆之死，可他做错了什么？他问：“你跟不跟为师回去？”

　　“不。”小药决然道。

　　“好，有本事，从此你……都别回洛辰宫了……”说完，柳洛辰甩袖离去。

　　小药抱着叮咚，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没想到他们的师徒缘分竟会如此短。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师父连她的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答应。叮咚还那么小，傻傻等着他的玄女姐姐万年，醒来后发现玄女已死，现在竟有人连他的生命也要夺走。这对他公平吗？夺走他生命的人却还是她那么喜欢的师父。这是为什么呢？

　　云端，柳洛辰御剑飞行，不禁发现自己竟对小药的话耿耿于心，心中有股怒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就怕再在下面待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小对药下手。难道现在她真的连师父都不肯相信了吗？

　　柳洛辰走后没多久，叮咚醒了。他干咳了几声，虚弱道：“你错怪你师父了。”

　　刚才的对话，其实叮咚都听到了，他好想自己可以早些醒来，可那时他实在太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到现在方可以讲出一句话。他道：“你师父刚才施法是没有任何杀意的。”那股仙气进入体内，好像一股清泉涌进心间，叮咚的脑海里似乎又看见了以前的那些人，所有甜蜜的回忆都涌上心头。心仿佛被净化了一样，变得跟原来一样纯净。

　　但他终究还是撒了个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只想让小药开心些吧！柳洛辰刚出手时的确想杀他，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最终柳洛辰救了他并没有杀他，这的确是事实。

　　小药惊愕，不明白刚才师父手上的红光是怎么回事，那个意思不是师父要杀叮咚吗？而现在叮咚还活着，师父是在救叮咚，原来是她误会了师父。

　　细心如叮咚，立刻看出了她的焦虑。他道：“小药姐姐，你快去找你师父吧！不要因为我，而破坏了你们师徒二人的感情。”他为了证明自己不需要小药照顾，便站起身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小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叮咚淡然笑道：“我没事的。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小药没有动。现在回去，师父会原谅她吗？她这么走了，那叮咚怎么办？

　　“可是叮咚你……”

　　“放心吧。玄女姐姐曾给我施过法，没有食物和水，我照样可以活下去。小药姐姐，我已经不小了，与你也就差了一岁，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因为我，而让你和师父关系变僵，这样我永远都会过意不去的。记得，你要早去早回，要来看我啊，我会在这里等你。”叮咚见她没有动，又道，“小药姐姐，我曾听过一句话，那便是‘错过一人，那人便与你无关’，我想若你错过这一次，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师父了。”

　　叮咚不想她后悔，这才说了这番话，小药明白他说的没错，她不可能不回去。她并非真的想和师父断绝关系。她看着他，平复心情道：“叮咚，那我走了，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好。”

　　小药忐忑不安地起身离去。这次她没有把握，这次是她错了，师父会原谅她吗……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洛辰宫所在的仙山之下。原本可以任意出入仙山的她，这次却怎么也进不去。可见仙山已经被人下了禁制，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用。看来这次师父是真的动怒，不肯原谅她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一定要让师父息怒。小药跪下来，这一跪便是无数的日日夜夜。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不知过了多少天……这日，滂沱的大雨打到她的脸上，而她早已失去感觉，全身也变得麻木。

　　师父，对不起……这是小药心里唯一的念头。

　　“师父……”模糊中，小药看见一人慢慢向她走来，身上带着她熟悉的气味。

　　一双冰冷的手将小药揽入怀中，男子道：“小妖精，不用再等了，你师父不会来见你，更不会原谅你。”残月这次没有笑，怀抱不像以前那样冰冷，竟是温暖的。

　　“不管……我还是会一直等，等到他不再生气了……”小药好想哭，如果师父不肯原谅她，那她该怎么办，如果师父不原谅她，那还不如让她死了……从第一眼看见柳洛辰，她便喜欢上他了，什么时候都想见到他，他好便是她好。今生师徒，她会尽徒儿的本分，可这次她却误会了他。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小药的身上全是水。她无力地倒在残月的怀里，意识已经模糊，但嘴里还是不停地喊着师父。

　　残月发现小药的额头很烫，竟是发烧了。心里的某处被触动，突然心痛如绞起来，他的面具落下，随风消逝，青衣渐渐褪去，竟变成了一袭白衣，残月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变化。

　　他抱着小药，往洛辰宫走去。

　　之前他的确想亲手了结叮咚，因为这个凡人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他动手便可让叮咚死后投个好人家，一生不愁。令他不明白的是，谁有这个本事，将这个凡人送到这里？擅自改变他人的命数，恐怕这人也已经遭到天谴了，但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暂且不管那人的目的，柳洛辰最终决定让叮咚留在人间，毕竟那才是他的归属，所以他才没有承认自己并没有杀叮咚，他想让小药知道叮咚已死而不再和这个凡人接触。

　　出乎柳洛辰意料的是这个凡人的心竟与他人不同，他的心是赤子之心，如一块莹玉，有一种清澈的魅力。当时叮咚的身体虽被魔气侵蚀，心却未受污染，但即使心能够抵御这道魔气，可凡人之躯又如何能够承受。还没将魔气净化，身躯便会被魔气伤残毁坏。因为叮咚的确是从未做过坏事的好人，所以他才决定救叮咚。

　　到底会是谁把叮咚带到这里，改了人间的命数？突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她轻纱蒙面，身材袅娜，轻唤他“温阳”。

　　是你吗？柳洛辰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不禁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