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仲》边远

1、（一）残秋

　　【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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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夕短，风雨不缱绻。
　　斜阳伤，凛夜亦徜徉。
　　故城残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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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正平阳三十二年，初秋，成乾帝偶感风寒，肺疾复发，卧床不起，时已两周有余。
　　朝堂之上，储嗣之争几近白热。
　　风平浪静之下，暗潮汹涌。

　　养心殿内，大太监韩留立在皇榻旁，不敢吱声。
　　“啪！”
　　又一只青花茶杯掉落在地，被摔了个粉碎，这已经是这两天来摔的第十七只茶盏了。
　　“陛下...您歇息吧...”韩留实在不忍，终是开口劝道。
　　成乾帝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朕时日无多，朕再清楚不过......可如今，叫朕如何能放心！咳咳...”
　　“皇上...”韩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龙体要紧！您可切勿再让怒火伤了身啊！”
　　“咳咳...起来吧...”皇帝摆摆手，长舒一口气靠在软枕上，抬手摁了摁额角，道：“去，叫安王来见朕...”
　　韩留领命退下了。

　　安王府，门房见了韩留，连忙行礼作揖，谄媚道：“哟，韩公公，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韩留笑笑，没有废话：“我来见王爷，不知王爷可在府中？”
　　门房自是着人将韩留领到会客暖阁，韩留坐在椅子上，喝着上好的雨花茶，等着安王爷。
　　这安王府是所有王爷府中最大也是最气派的，圣上在三年前将它赐给了出宫建府的二皇子胤仲。这还不算，最有说道的，要数赐给胤仲的封号了。
　　安王，在历史上曾是几位有名的老王爷的封号，而这些老王爷，无一不是年少便得分封地，在远离皇都的富饶逍遥之地安享了晚年。这安王的封名寄托了成乾帝对最宠爱的儿子的一份祈愿，祈愿他能远离朝堂之争，能平和安乐地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如今看来，成乾帝这一番苦心，是要白费了。
　　“韩公公，您久等了。”门厅进来一位青年，一身镶金绸缎、白衣胜雪，束起的乌黑长发垂在腰际，衬着掌宽的腰封，显得那男子修长身形、宽肩窄腰，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韩留闻声立时起身行礼，恭敬道：“王爷客气，老奴才到没多久。”
　　胤仲面上笑得和善，伸手虚扶了一把韩留，而后便在一旁的椅子上落了座。
　　韩留低垂着头，道明来意：“圣上叫我来，请您进宫一趟。”
　　“呵...”胤仲轻笑一声，“父皇，圣体安好？”
　　胤仲随了他母妃，生得一双极美的眼瞳，细长眼尾笑时微弯，明亮眸子不笑时则目光冰寒。他此时语气含笑，面上却丝毫不带笑意，沉郁眸光注视着韩留，等着他回话。
　　韩留看着胤仲镶金白裳的衣角，头垂得更低了，他答道：“您稍后入了宫便知晓了，奴才不敢妄议陛下龙体。”
　　胤仲站起身来，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浮尘，嘴角清扬，道：“那我们，这就走吧。”
　　韩留应了一声，跟在胤仲身后出了院子，他看着胤仲翻身上了马，一扬鞭，□□乌骓马打了个响鼻，转眼就跑出了老远。
　　韩留站在安王府门口，目送着二皇子英俊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京城的街巷尽头，他又抬头看了看挂了百年的王府牌匾，不禁心发感慨摇头叹气，对着身后的小太监道：“林深啊，咱们也回吧...”
　　“嗻！”林深连忙应了。
　　“这天儿啊，要变了...”韩留喃喃自语。

　　这一日，成乾帝叫二子安王到榻前嘱咐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是，第二天，皇帝在早朝上宣读了圣旨——
　　立大皇子伏严为太子，即日登基即位。
　　圣旨一出，无一人敢进言。
　　成乾皇帝这是要退位了，而且，他选了最没有争议的嫡长子，却同时也是资质最平庸的儿子继承皇位。
　　成乾帝没有别的办法，他子息单薄，只有五个儿子。长子伏严是皇后所出，早该立为储君，而他却偏爱二皇子胤仲，迟迟不肯立储。直到三年前，先是皇三子犯上，给皇帝送了一份“美味”的海珍，差点儿吃得皇帝和胤仲的母妃一命呜呼；再是四皇子皇城脚下私设兵营，意欲带领私兵逼宫谋反，被得了圣命的五皇子临渊直接一箭射死在了城下。
　　接连出了这些事儿，成乾帝一朝顿悟，他意识到，要保护最爱的二儿子，只能是让他远离这兄弟相残的储位之争，因此才赐了他“安王”的封号。成乾帝甚至还想就着封王，将封地也给了胤仲，但是胤仲不愿离开京城。
　　胤仲说：我无意争储，我只愿守在京城，尽孝。
　　他这么说，成乾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怜成乾皇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完全没有听出清胤仲的言外之意。

　　在成乾帝退位，大皇子伏严登基即位的当天夜里，趁着全城都在摆酒设宴庆祝新帝登基，安王联合镇远大将军，也是他的母家表兄虞东凉，逼宫谋反。
　　他两人里应外合，由胤仲早早埋伏在东宫的太子姬妾下手，在宴庆酒水中下了猛毒，新帝是夜毙于寝榻之上、嫔妃之间。城外，则由虞东凉带领一众虞家精兵，略施巧计兵不血刃连过三道城门，直逼圣殿后宫。
　　然而，事与愿违。平王，即五皇子临渊，亦是带了自家兵马，埋伏于宫中，在昭和殿外将虞家兵团团围住，生擒虞东凉，活捉安王胤仲。
　　伏严连一日皇帝都没做了，就断送了性命。老皇帝则是怒极攻心，在这时才终是喟叹自己昏聩糊涂，大骂胤仲无良虐子，并传位于五子临渊......
　　成乾帝临终前含着恨、咬着牙，命新帝斩草、除根...莫要如他这般感情用事、优柔寡断...
　　他让临渊立下口谕，将于登基之前，赐胤仲一死，保家国平安......
　　成乾帝留下这他自认不再“糊涂”的嘱托，便撒手人寰了。
　　不日，新帝接龙位，国丧三月，改国号崇祥。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