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阿陶陶

8、好运气

　　又过了几天休闲时光，林语在周五这天接到安任电话，说经销商那边已经搞定。

　　安任想拉上他一起开书店，不加盟，也不做传统模式，而是注册自己的品牌，做那种既能融入个人情怀，又能全面拥抱线上销售渠道的个性书店。

　　开书店从来都不算一门好生意，想暴利不太可能，只是当年本该读书的年纪因为很多原因没能好好念书，这一直是安任和盛真心中最大的遗憾。

　　几年来她们开过酒吧，加盟过餐厅，开过咖啡店，也做过民宿，如今钱不是问题了，更是想圆梦，一个有着巨大书墙，上面放满整齐的书籍，空气中散发着墨香，身在其中便能感觉到岁月静好的梦。

　　为此安任去了很多地方做市场调查，刚好前段时间林语跟李晔分手，她知道后毫不犹豫的就把林语喊了过来，她甚至不需要林语出资，想直接送股份。

　　林语当然不同意，自己也不算一穷二白，手上还有李晔打过来的那笔钱，退一万步说，哪怕现在资金不足，以后挣了再给都是要给的，人情不能欠这么大。

　　前几年林语一直打理着李晔名下的那间书店，不敢说经验丰富，但多少懂点门道，知道安任的想法后便提供了一些资源，将自己长期合作过的书籍质量不错的经销商推给了安任。
　　也不知道安任怎么谈的，居然把进货价压到了三折，比他以前拿到的还要低。
　　这也就意味着利润会比预估的有所增长，林语自然也十分欣喜。

　　安任还要在那边多待几天，这边就让林语去一趟之前看好的店铺，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可以直接先下定金，她回来后再正式签约，然后就可以就开始申办/证照走手续。

　　安任还笑着跟林语说了个好消息，“...我把你之前那个书店的店长挖过来了。”

　　然后顺带说起了李家的那些事儿。
　　“...你离开没多久李晔就摆了订婚宴，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举办婚礼...”安任语气带笑，还带着点不屑，“...李夫人想把那个书店关掉，全拆了重新出租，李晔坚决不同意...”

　　林语走后书店经营正常，每日进账流水都是有利润的，但李晔母亲怕儿子睹店思人，没跟李晔说一声就让店长将店里以及库里的存书以“盲盒”形式超低价出售。

　　都是精挑细选的正版好书，这样搞自然是卖得飞快，很快仓库就清得差不多了，李夫人还取消了跟经销商那边的订单，赔掉定金也不管，反正一门心思就是要将林语存在过的痕迹抹掉，让儿子今后再别念起那个祸水，好好跟周家大小姐结婚生子。

　　李晔知道的时候招租信息都打出去了，他立马叫停，当晚回到李宅跟母亲大吵一架，然后又打电话给经销商，让那边按原来林语下过去的季度订单发货过来，一本都不能少，弄得经销商一头雾水，那日跟安任酒桌上谈事时提起，忍不住直叹气，说不知道李家公子这是做甚么，既然分了，那就分个彻底呗，何必留着店在那边让两家人都不痛快。

　　不过最后的最后李烨还是妥协了。
　　据说是未来老丈人发了话，他只能让人清算会员卡，然后结业。

　　安任说自己当时听得爽死，笑个不停，酒都多喝了几杯。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林语会因此难过，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任比李晔更了解林语，她知道当林语决定离开，就已经将两人纠缠多年的关系切割干净，再不可能回头。

　　又想起林语说过原来店里的小店长做事很麻溜，能力也很强，便动了心思，反正就在邻市，一百多公里的车程，干脆直接开车去了一趟，先笑眯眯地参观了一圈李家那个被折腾得乱兮兮的书店，然后找到小店长，以林语为诱饵，再包吃包住+高薪把人挖了。

　　“小店长一听说你在这里，点头点得那叫一个快，说他本来就是北方人，这下离家还更近，他回老家探个亲就来，提到你啊，就跟找到失踪的亲哥似的...”安任想起小店长满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林语。

　　林语不由失笑，阿泽确实是他一手带出的，没想到还能这么念旧，这样也好，熟人熟手，都不需要再磨合了。

　　至于李晔，说实话，要不是安任提起，他都没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甚至听到李晔名字时心中也毫无波澜。
　　感情的流逝竟是如此不可捉摸，从分手那刻的心灰意冷，到离开那天的心寒无依，再到如今的心如止水，短短一个来月，恍如隔世。

　　“...总之呢，我这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下午你去看看店面，觉得没问题了就定下来...”
　　那头安任笑眯眯的又说了一堆，最后叮嘱了林语商场那边约定的时间，并很快将商场负责人的号码发到林语手机上。

　　林语一一记下，挂完电话后看了看时间，还早，但这会儿待在家里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事，外面天气看着还不错，索性去卧室换了衣服出门，打算先坐地铁到市中心，然后一路往商场那边逛过去。

　　******

　　庞大的人口数量使得D市这座城市每个角落都充满勃勃生机，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一眼望去全是人，一个角落都够游客逛上许久，林语走出地铁口，直上一类区。

　　这片区域美食城、购物街，超市百货、影城、星级酒店...应有尽有，稍远的那一片还有好几栋高档写字楼，安任看好的店铺在靠近步行街的一处综合性商业中心外围，商城地上两栋高楼，地下建有3层及1夹层商场，有些年头了，但位置真是黄金到不能再黄金，即便是在这片繁华商圈中，也是绝对的C位，外观带点欧式风格，门口是罗马式露天小广场，地下停车位近千，算得上出入方便。

　　广场上风很大，吹在脸上跟小刀子刮过似的，林语用围巾将口鼻遮住，快步往商业中心附近的街道走去。

　　好的店址是成功的第一步，书店也分很多种，校区聚集地一般主打教辅类或专业类书籍，住宅区地段以家庭杂志和娱乐书籍为主，而这样的商业中心，更适合开非学术类的精品书书店。

　　附近几处写字楼和步行街逛下来，林语觉得安任的选择确实不错，周遭商业气氛浓，每个时间段的人流量都挺大，而且因为逛街，人们都不是来去匆匆，而是缓步走动并四处观望，比较容易被吸引进店。

　　但是相比安任所说的5楼位置，林语更喜欢的是商业中心一楼当街的拐角位商铺，位于三条街道的交叉处，过路行人多，且往来基本上都汇集于此，是个极佳的人流停滞点，可以产生“拐角效应”，位置非常完美。

　　这一排的商铺目前空置，正在招租，如此热闹的地方突然空出这么多大面积的铺位挺少见，刚才问了问商场保安，原来是合约到期，商家们想降租，联合起来以撤场做威胁跟公司那边谈价格，结果上面老板根本懒得搭理，直接让他们清铺走人。

　　安任接到林语电话时苦笑连连，“...哥，我也喜欢那个位置，但是你不知道铺租有多贵...”

　　一楼当街旺铺，三大步行街交汇，长拐角，正对露天广场喷水池，面积还很大，寸土寸金的商业区，这样的店铺租金高得能压死人。
　　她是没指望靠书店赚大钱，但也不能赔着钱开啊。

　　林语细思了一下安任所说的价格后也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个价位确实让人望而却步。

　　但刚才进去空铺里面看了一圈，层高采光还有落地窗外的景观都特别好，真是越看越喜欢，所以去到九楼管理中心跟负责招租的经理见面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一楼拐角铺可以签多少年？长期签约的话，价格有没有优惠？

　　前来问询的客户很多，工作人员都很忙，经理勉为其难地介绍了几句，然后叫人拿了一份各铺位入场条件的详细资料进来，林语欠身道谢并接过，随后经理被人叫出去，他便拿着资料坐下慢慢研究。

　　林语哪里知道，会客区斜对面的那间经理办公室里，有人正双手插兜，站在单向可视的落地玻璃前盯着他看，眼都不眨的那种。

　　经理躬身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时脑门一层汗，紧张得要命。

　　小爷大驾光临，态势冷傲，原以为是要来查账，赶紧通知财务将这边已经查完的内账打印出来给他过目，后来才知道他只是路过，顺便上来看看自己幼时玩耍的地方而已，心口那根绷紧的弦顿时松开。

　　倒不是说账本有猫腻，只是这位小爷如今的性子十分阴晴无常，谁也拿不准脉，让人担心会不会哪里没做好，把他给惹怒了。

　　进门后看到他站在大玻璃前一动不动，专注直视外面某处，经理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忍不住一阵错愕。

　　会客区正在看资料的那位客户气质相当好，侧影隽秀，因为低着头，黑框眼镜往下滑，便顺手摘下放在桌上，举手投足优雅自如，抬起头跟送茶水的阿姨道谢时嘴角带笑，把阿姨迷得眼角又多了两条笑纹。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

　　各商城入场条件大同小异，租金都是根据铺位大小和位置来定，黄金位只给主力店，要的是知名度高和有强大集客能力的国际品牌，而他们连这个条件都没达到。

　　林语看完报价后也不得不承认，安任选的A区五楼商铺已经算是各方面都不错的位置了，五年以上签约有折扣，装修期免租一个月，租金也在可承受范围内。

　　打电话跟安任又商量了一下后，林语决定等经理回来后就请他准备合同交定金。

　　等了好一会儿经理才返回，面部表情有些僵，还有些恍惚，看林语的眼神像是在看天外飞仙。

　　听到林语准备下定，经理迅速伸手将桌上那份资料拿回，换上一份新的。
　　然后满面笑容地开口，“...林先生，刚才接到总部通知，为了更有效的给市场打气和为商户纾困，A区12间商铺这次的招商方案决定统一下调百分之三十的租金，您之前问过的那间一楼铺位，因为面积最大，如果签约十五年以上，还可以再优惠。”

　　“......”

　　林语微微张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经理忍了又忍，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了脸上的真诚笑容，“...那么按照新方案计算，您看上的A区1-6号铺，如果签长期，租金大概是这个数...”
　　经理在计算器上啪啪啪一阵算，中间停顿了一下，将数字消除了又重新来，最后递给林语。

　　上面的数字比林语和安任决定签下的那间五楼商铺的价格还要低。

　　“...另外还有个非常抱歉的事，五楼的那间商铺上头决定要收回做其它用，暂不打算对外出租，所以您看......？”
　　到底是销售型人才，谎话说着说着也就顺了，经理的语气越来越自然，脸上还适时露出歉意表情。

　　“...我可以看一下签约合同吗？”林语惊讶万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合约是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但几页看下来，除了关于品牌招租的那条被删除，以及租金折扣这一块有变动以外，其它都还是原来的条款。
　　这运气，好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了。

　　电话那头安任也难得的呆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连声道，“...那还等什么？下定！马上下定！绝对不能被别人抢了！！！”

　　就这样，林语莫名其妙的以一个说出去绝对会让人惊掉下巴的超低价位，拿下了他和安任都十分眼馋，也是整个商业中心最佳位置没有之一的那间大铺。

　　签约手续挺麻烦，一会这样一会儿那样，刷卡时财务的动作又非常慢，收据都是半小时后才送到林语这边，好在林语性子一向不急不躁，加上今天又走了个那么大的运，心情极好，在接待区等了许久也依旧唇角带笑。

　　离开办公室时经理热情无比，不但亲自将林语送到电梯口，亲自帮忙按电梯，还一直叮嘱：正式签约后，商铺有任何问题请直接联系他，24小时在线哦~

　　林语含笑道谢，等电梯门关上后，忍不住感叹，这里的服务真是又贴心又完善，难怪商城生意这么好，他们真是选对地方了。

　　******

　　因为一直待在室内，办公室窗帘又是关闭，完全没注意到天气，走出大楼时林语才知道外面下雨了。

　　不但下，还下得挺大，街道和广场上一下子就没了热闹模样，只剩几个零星行人撑着伞裹紧外套匆匆来去。
　　安任说这边的天气贼得很，要么不下雨，要下就会下个大的，果然没说错。

　　手上没伞，去地铁站得穿过广场和两个路口，这么冷的天被冻雨淋湿了是件很要命的事，所以林语只能从商业中心下面的夹层走廊穿到另一边靠马路的出口，然后打的士回去。

　　商场内部全是人，因为之前在外面逛街的都进到里面来避雨了，走到半路，林语接到宠物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暖暖情况已经大好，身体指标都达到正常，但这两日病好了反而喵喵叫着不肯喝奶，整日地哼，还得把林语的那条围巾给它垫在窝里它才愿意爬进去，老板说，这猫可能是以为林语以后不会要它了，所以出现抑郁迹象，让他有时间的话今天就接回去吧。

　　听得林语心口酸软到不行，急忙点头说一会儿就去接。

　　从人挤人的夹层走廊来到一层出口，外面可以遮雨的檐下全是要打的士离开的人，好不容易才随着人流慢慢移到前面，可让人头疼的是，平时出租车满大街瞎跑，一下雨街上却连个车影子都见不着，打开叫车程序一看：当前排号102......

　　真是人生艰难。

　　这时一辆黑色私家车慢慢开过来并停在林语面前的车道上，车型普通，并不惹人注目，不过开车的那位却长了张扛得住360度动态拍摄的脸，前排某个正在等车的女孩瞥到后忍不住去掐朋友胳膊，小声喊快看帅哥。

　　车窗摇下，林语发现是萧锐时诧异了一瞬，却没想到萧锐朝他露出友善笑容，并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