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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奔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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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刚反应过来对方是谁,雪亮刀尖已近至咽喉,夹带着一股腥恶气息,想闪避,周围都是人,左侧游客因为被挤到还用胳膊反顶一下,这让林语更加避无可避,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
电光火石间,一只厚实大手无声无息地直插进来,抓住刺向林语的尖刀——
刀锋入肉,手筋贲凸,袭击者用尽全力也半分推进不得,大手握住刀刃再用力一拧,那人便已拿不住,倏然松了手。
厚实手掌疾收而回,凶器眨眼间被夺取,袭击者还来不及愤怒,佝偻的身子就被从下面踢了一脚,那样用力,令他膝盖发出骨折般“咔”地一声响,踉跄瞬间,后颈又传来重重一击,整个人便像是突然间给人抽尽精气,完全脱了力。
一切只是刹那间的事,梁叔的动作看似不快,但在旁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他已将匕首收入口袋,袭击林语的男人也被他钳在手中。
安任察觉到不对,赫然转身,盛真因安任突然紧绷的气息诧异回头,梁叔一把将手上那人遮挡脸部的围巾扯下,看清对方模样瞬间,安任和盛真脸色全变,林语心口也剧烈地震了震!
面部骨骼似被重物击撞过,鼻骨歪斜,嘴部走形,爆裂过的眼角缝合后留下一条难看的紫红色痕迹,脸上也有多处愈合不佳导致的扭曲疤痕,每一条都写着恶与疯狂。
虽然这张脸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英俊儒雅,但三人还是能认出,袭击林语的,竟然是大半年前就被萧锐驱逐出了D市的郭老师!
“......抱歉,请让一让。”梁叔挟着人往人群外走,遇到挡路的便含笑示意对方让开,旁人只看到他扶抱着一个彷似昏迷的人,却不知他扶着对方后颈的手,其中一根手指正紧紧按在喉结旁边的颈动脉上,另四指扣住颈椎骨,已是半昏状态的郭老师但凡有半点挣扎,上位颈椎都会被瞬间捏断,心跳骤停。
也有几个游客看出了不对,但被梁叔平静眼神扫过后,这些人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让道,连对视都不敢了。
安任哪里还有心思再看表演,赶紧带着盛真一齐撤离,到了人堆外围,附近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看到梁叔招手立马奔过来,一起把人往光线黯淡的侧门那边拖。
没一会儿陈经理也带着人赶到,商城内部的几个安保人员从梁叔手上接过人后很快从侧门消失,陈经理躬着身子听完梁叔的吩咐,脸色难看至极。
等陈经理离开,林语这才有机会上前询问梁叔有没有受伤。
梁叔含笑摇头,林语不信,他只得摊开左手给林语看,只见厚实掌心和四指关节均是稍稍割破,伤口泛白并未出血,只有大拇指的指腹因为抓刀时用来抵住刀尖,被戳刺入肉两分,正在往外渗出血珠。
看到梁叔手伤不严重,林语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也忍不住暗暗惊叹:被梁叔夺走的那把刀,光用看的都知道刀刃锋利无比,梁叔那样用力抓握,还紧拧住旋了一圈,掌心竟然只是多出几条小口,这一手功夫,真是太惊人了......
“我先送您回去,其它的您不用担心,会有人处理的。”梁叔用食指捻了捻拇指上的血珠,然后收起手,含笑对林语开口,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林语冷静下来,点点头,“好。”
下药那事发生后,郭老师被萧锐的人带走处理,林语也不知道对方去向,但后来听关柒提过一次,说郭家收到钱当天便把他转送去了外省一处偏僻县城的小医院养伤,人没死,萧锐的气就没消,还让人交代那边医院不要太快治好,当然,也吩咐了要把人看住,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D市。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离开医院,又是怎么避开监视来到D市的,林语此刻都没想多问,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听梁叔的话尽快回老宅,不让大家担心,而且……还有个家伙比他这个受袭者更需要安抚。
盛真心悸未定,脸色难看,林语让安任赶紧带她回家,安任深知有梁叔在轮不到自己啰嗦,只叮嘱道,“晚上抽时间给我个电话。”
林语点头,“好。”
安任和盛真从商城里面下车库,这边司机已经把车开到街面路口,林语便在梁叔和两个保安的护送下快步往那边走去。
因为人在中间,他并没有看到,身后梁叔松开左手一直掐在拇指根部的另三指,垂眼看了看开始肿胀发黑,渗出的血珠都变成黑红色的拇指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两下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全都倒进嘴里。
刚坐上车,林语就接到了萧锐的电话,语气再是温柔,林语又哪里会听不出他强力压抑的怒意?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脸黑成啥样。
赶紧安抚,“...在车上了,一点事都没有,真的,头发丝都没被碰到......没害怕,有梁叔在我怎么会有事?......你放心好了,别担心......”
电话那头萧锐的声音还是发冷,隐约还有点发颤,林语伸手揉了揉鼻子,好笑之余又心口阵阵发软。
哎,就知道会这样。
没办法,只能继续哄,“...以后出门都会注意的,这几天不去人多的地方了,就算要逛街,也等你回来一起,好不好?...我又没受伤,也没被吓到啊......你别气了......”
哄了好一会儿,那头萧锐满脸的煞气总算被哄得下去了一些,但眼底还是一点笑意也没有,等在会议室的数名高管看到他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吐一口。
萧锐抬眼扫了一圈,挥手让众人出去,起身走到转椅后面的落地窗处站定。
不行,冲击心脏的那股子寒气虽然被林语温暖声音消除掉不少,心跳却依然急速,落不到地的恐慌感必须得看到人才能缓解。
忖念几秒,他低低对林语发出请求,“...哥,过来我这边好不好?”
他过去?
林语愕然一愣,不知道萧锐怎么会冒出这念头。
“...我想见你,特别想。”萧锐慢慢道,“...这边的事很快能解决,我过两天就不忙了,你过来我带你到处走走。”
怕林语不同意,他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将一切描绘到最美,“......我们去看冰瀑,扎个帐篷在冰面上钻孔钓鱼......森林木屋你喜欢吗?方圆几公里都看不到人的那种?”
“...厨房很大,需要自己砍柴烧壁炉,不过没关系,粗活我来做...木屋周围全是雪松,风景特别美,一公里外就是湖,我教你开雪地车去湖边,还可以教你怎么玩猎/枪...别担心,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开心就行......”
林语怔怔地听着,因为听出他声音里小心翼翼的渴盼而感到心酸。
“...除了那些,我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萧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咽口水,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附近的村子,有个原住民自建的小教堂,当地人说,在那里......交换戒指,会收到来自森林之神的祝福.....得到祝福的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分开......”
林语轻轻闭了闭眼,不这样的话,他怕控制不住发热的眼眶。
车子在郊区大道上平稳飞驰,窗外渐渐深沉的美丽城市在黄色灯光下变得遥远而不清晰,电话里,萧锐紧绷的期待沉甸甸地压下来,温柔无比地把他包裹住,让他挣脱不开。
所以,当萧锐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可以吗?...可以过来吗?”
他没有再沉默,微笑着回道——
“好。”
*****
车子很快开回老宅,萧宁宁早早就在电梯口等着,因不知道林语遇袭的事,神色欢悦又轻松,林语当然不会让小孩担心,半句都不提。
梁叔一直等到林语去了餐厅,才转身往小药房方向快步走去,徐医见到他,二话不说先递上一碗苦涩中药,手边摊开的棉布包里,各不同形的九针闪出银光。
等梁叔喝完药,徐医拈起锋针,开始刺络放血。
梁叔在车上已经寻了条细线做系带勒住手腕,这会儿半边手掌都是乌色,轻轻一刺,大股暗色稠血便从鼓涨血管中涌出,腥臭扑鼻。
“有感觉吗?”徐医问。
梁叔摇摇头,“不痛不痒,就是麻。”
“......这毒挺厉害......”徐医闻了闻血味,用玻璃管收集起一些,又看了看那柄已经被放在纸盒中的雪亮匕首,啧啧赞道,“好刀。”
“...你处理得很及时。”放完毒血,他用针刀将拇指上溃烂的红点划出十字口,在上面撒上自制的解毒药粉,然后道,“...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不过可能得受点罪,今天别乱动了,晚上就在这里歇着。”
梁叔点点头,含笑开口,“幸好没伤到林老师,不然少爷得疯。”
“那是。”徐医心有戚戚焉,“怕是火药库炸了都没他危险。”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要是受伤的是林语......以他们少爷那脾气,真是想想都吓人。
得了林语点头的萧锐急得很,恨不得一秒都不耽误就把人接过去,林语刚吃完饭,被派来拿证照的人已经在饭厅外面等着了。
好在最近都住这边,证照也是放在随身背包里,不需要再回小屋那边取,那人拿到后朝林语微一躬身便赶紧离开,陈姨跟林语说,就这么点时间,少爷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
林语哭笑不得,他本来就是答应了便不会再犹豫的性子,而且想到很快能飞过去跟萧锐见面,心口也一阵阵发热,情不自禁地开始期盼起来。
萧宁宁知道后眼巴巴望着林语,满脸都是想跟着一起去的渴望,没等她开口,陈姨一把将她搂住,连拖带哄地把这个人小亮度却不小的灯泡给拎离。
签证极速获批,不过萧锐再想早点见面也是舍不得让林语半夜出发的,担心林语因为傍晚受袭的事睡不好,还让陈姨在林语入睡前给他送了碗安神汤。
以林语心性之坚韧,哪里就至于会吓到睡不着的程度?但来自小男友忧心忡忡的关爱他不得不收,只能老老实实接过喝完。
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吃完东西差不多到了中午,陈姨带着两个女佣已经把行李箱都收拾完毕,万事妥帖。
林语昨晚就跟安任和阿泽交代好了书店的工作,如今网络连接整个世界,后面有什么事他随时可以用电脑处理,倒是不用担心。
临出发前没看到梁叔,追问下终于知道梁叔中毒的事,匆匆赶到药房那边,正好徐医在给梁叔第三次拔毒。
小隔间里腥味扑鼻,被挤出的血液红中带着乌,林语惊得不行,这才反应过来:梁叔当时之所以不是击打手腕夺刀,而是直接用手抓握,还用拇指抵住刀尖,就是因为人多拥挤,怕稍有不慎没控制好那个疯子,淬了毒的刀锋可能会划到他的皮肤,干脆全部拦下,宁可自己中毒,也不让他有半点受伤的可能。
想明白这个的林语内疚到无以复加,徐医和梁叔却是慌得不行,谁受得了这样一张冰雪剔透,眼眶泛红,眉宇间尽是隐忍愧色的脸啊?
徐医赶紧解释问题不大,梁叔神色轻松地举起手给林语看,说自己行动坐卧都没问题,手掌上的乌色也差不多快消完,大概再吃两天药就能恢复,林语这才松了口气。
时间不等人,在陈姨的催促下林语跟梁叔没说几句话就得先走,目送林语的身影从门廊下离开后,梁叔慢慢坐回软椅,徐医端着污血去里间,然后拿着药丸和温水出来,让他赶紧吃。
从昨晚起,梁叔手掌间的那股麻酥酥的感觉就随着经络蔓延到了手臂和肩膊,徐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让毒液冲至心口,但梁叔依然觉得脑中暖洋洋舒适适,困得不行,直想倒下睡觉,丹田处一点力量也提不起来。
看到毒素比想象中难搞,多年没遇上过这种棘手问题的徐医眼神发亮,摩拳擦掌,誓要把这毒研究个清楚明白,解它个干干净净。
吃完药梁叔再次吁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幸好中毒的是他,他一身硬皮硬骨的横练功夫遇上这毒都差点没抗住,换做林语,怕是撑不到现在,少爷把人带过去也好,不然天天对着林语那样愧疚的眼神,真是太要老命了。
年轻人就好好去度蜜月谈恋爱吧,这边的事,他们来解决。
林语自然不知道这些,梁叔受伤不能陪他出门,却另外安排了人随同,到了商务机场,一下车就有专人迎接,工作人员含笑将林语接进VIP楼层的休息室稍作等待。
虽说天高任鸟飞,但国内空域管制严格,私人公务机不是想飞就能飞,一般来说通航飞行流程再简化也需要1到3天,非常规航线的费用更是贵到离谱,像林语这样从决定到出发仅用不到24小时就安排好一切的,只能说萧家真是财大气粗,烧钱不眨眼了。
没多久收到可以登机的通知,林语起身在保镖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出发,停机处机师站在舷梯下方热情迎接,空姐的笑容更是亲切无比。
进到内仓,入目只见空间充裕,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林语没多看,在前面四个座位中随意寻了一个坐下。
萧锐很快打来电话,确定林语上机后声音语气松缓不少,还不想林语太辛苦,硬是要林语去卧室休息,林语拿他没办法,只能跟着空姐去尾仓,经过用餐区,厨房区以及一处专用办公区后来到私密性极佳的卧室。
这部分空间超乎想象的宽敞,布满星形灯的天花板让人感觉仿佛身处美丽星空下,纯羊毛地毯精细柔软,一张大号床,另有带完整淋浴设施的浴室,电视卫星电话无线互联网也全都齐备,空姐柔声介绍完几处隐蔽开关及呼叫铃位置,又送进来香槟和水果盘,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门一关,四周就成了一处安静的私密空间,如果不是舷窗外阔大的机场景观,林语都以为自己身处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客房。
知道萧锐是担心他到了那边有时差反应,所以尽管并不累,林语还是去浴间稍稍洗漱了一下,躺上大床,随手拿过摆在床头的金融杂志慢慢翻看打发时间。
天公作美,云淡风清,适宜飞行,机身缓缓滑翔起飞,越来越高,直至云端之上后变得平稳,带着他渐渐消失在冬日清透高远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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