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阿陶陶

23、侵袭

　　不管什么店，营业初期都是个试错调整然后让运营更加合理完善的过程，所以林语并没有想过能赢利，不亏就已经很好了。

　　可让他和安任惊讶的是，开业这几天店里的收益居然很不错，非书产品和水吧的毛利润都挺给力，购买书籍的顾客也是一个接一个，甚至有客人一次性买了七八十本，书袋都装了近二十个。

　　一开始林语以为这位大手笔买书的又是因为萧家的关系前来捧场的人，细问下原来是本市某高校的老师，刚装修好新屋想选购一些自己喜欢的书籍回去填书柜，跟萧家压根儿没什么关系，林语跟对方确认完送货地址又目送对方离开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都快有些魔怔了。

　　此后两天店里的生意很平稳，许多年轻人打完卡后都在发朋友圈炫照片，好评如潮，以至于前来探店的人越来越多，原因有三：一是大家喜欢书店的风格，复古感极强的装修背景随便拍一张都是大片，二来店里的书品质真的不错，懂的人看到二楼的线装书古籍还有毛边书时惊喜到不行。
　　三嘛，当然是店里帅哥多，一个比一个养眼。

　　林语和安任最受欢迎，只要他俩坐在靠窗位置店里的生意就差不了，要知道当年那家书店林语就是店里的活招牌，至于安任，她要想耍帅的时候还真没男生什么事，一双桃花眼招惹了不少小姑娘，而且离谱的是，知道她其实性别为女后，小姑娘们不但不失望，反而更来劲？
　　好在安任早已见惯这种场面，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除了他俩，小店长也很帅，秀秀气气白白净净，笑起来别提多阳光，其他店员不管男女个个身高腿长，加上一水的黑色制服衬得精气神十足，让人看着都心情愉快，这么好的地方，走的时候不买上一本两本都觉得过意不去啊。

　　更有人认出了被林语放在展柜里的端砚，图片发出后不少内行人闻风赶来以探真假。

　　怎么可能是赝品呢？堂堂萧家少爷送出的礼物若是假货，卖行恐怕都要被砸掉——这是安任辨别真假的理由。

　　林语更清楚是真的，那方老坑砚石触感滑润，呵气成露，上面寓意吉祥如意的玫瑰紫青花是他所见过的最好，且击之非铿锵而是木声，十分少见......父亲书房中也藏有一块品质类似的，费了不知多少力气才求购到手，幼时的他那样备受宠爱，都不能去碰触。

　　所以这个礼物他收不起，现在只是先暂放在店里，等萧锐回来后他再还回去。

　　但萧锐一直没有回来，算一算他已经消失了快十天。

　　林语便问了一下关柒。

　　别人想打探，关柒一个眼神就能冻退，林语开口，他倒是有问必答，只是这次萧锐去办的事很重要，细节不能多说，所以他只简单给林语解释了几句，并说少爷很快就飞回。

　　林语听出来萧锐此次的行程应该是跟接手萧家在海外的产业有关，而且好像还有不少人在暗中阻止。
　　关柒似乎很高兴林语问他关于萧锐的任何事，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喜意，“...不用担心，少爷处理得很好。”

　　豪门是非多，有些东西不是普通人能理解，林语并不想知道内幕，也深觉得这种事与自己无关，所以不再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把那方端砚送回萧宅。
　　虽说店里处处是监控，商城的安保工作也做得极好，但这样贵重的东西日日放在店里始终不妥。

　　结果不等他去萧宅，陈姨那边下午就打来电话，先是关心林语的身体，问他中药疗程结束后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又说想暖暖得紧，能不能把它接去老宅玩耍一天？

　　林语生来性子内敛沉静，不擅社交，最是受不了别人这样体贴入微的关心，想到光是徐医的中药自己都吃了三个疗程，以及次次去萧家都备受众人照顾，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
　　又想这正是个送回礼物的好机会，便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没多久，陈姨派来接猫的人就赶到，暖暖对着两个女佣还算熟悉的面孔倒是没那么傲娇，加上最近都在家里憋着实在无聊，被林语送上豪车时没有反抗，还老老实实地啃起了女佣喂给它的特制鹌鹑肉干，林语告知女佣自己明天下班会去接，然后将手上装了那个礼物盒的锦袋递上，想请她们帮忙带回老宅交给陈姨。

　　守在不远处的关柒见状眼神微变，不过没等他上前阻止，两个女佣就连连躬身，说这种事她们不敢做主，不然分分钟没了工作。

　　傻子才会接呢，陈姨早就叮嘱过，事关眼前这位，什么事都别自作主张，上一个没眼力见的当晚就被带走了，哭得要死。

　　电话那头的陈姨也语气带笑，温温和和地问林语：是不是对礼物不满意？没关系，若是不喜欢这个，那她就亲自来取，回头再给他寻个更好的。

　　“......”
　　林语默默收回袋子，暗忖自己实在不是陈姨的对手，还是亲自交给萧锐简单些。

　　车子很快开走，林语站在楼下目送车灯消失后，看看右手拎着的还不回去的礼物，又看看另一只手上装有陈姨亲自煲好的燕窝糖水的食盒，一时间内心无比复杂，油然生出一种萧锐明明不在，可又仿佛处处都在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正在被无孔不入的侵袭，推不脱，拒不掉，人情债越来越多。
　　并且对方想要的他给不了，无以为报。

　　******

　　第二天，林语照常去店里，中午时分，房东阿姨的女儿来了，她刚好在附近的写字楼里上班。
　　林语跟这女孩见过几次，第一次就是在小区遇见房东阿姨时对方热情招呼并主动介绍认识的，察觉到阿姨的意思后他就没再靠近和接话过，尽量错开跟对方的出入时间，真遇上了也是点点头便离开。

　　女孩精挑细选了两本新书，买单时林语让店员打了折然后装袋递给她，并微笑着感谢她的捧场。

　　对方接过后没有马上离开，拎着袋子含羞带怯的说了几句恭喜开店的话，又夸了一下店很漂亮也有很多好书，说自己是从朋友圈里看到照片才知道这间书店是他开的......
　　最后道，虽然已经不再是租户租客的关系，但她还是希望能跟林语继续做朋友，以后她会经常来。

　　看得出女孩为了说出这番话鼓足了勇气，说完耳根都快红透了，漂亮眼睛里的爱慕之意十分明显。

　　但林语却只听到了“已经不是租户租客关系”的这句，问下来，女孩说那套房两个月前就被萧家高价收走，手续办理得超级快，并且来办手续的人叮嘱母亲说，原有的租赁合同不变，不要告知租户也不要影响到租户的正常使用，他们会自己通知新的交租账号。

　　虽然不知道萧家为什么要买下那套房，但萧家要买，她家就肯定得卖，父亲工作的地方都是萧家的，自然是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

　　林语愕然不已，房租他签的是三个月一交，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近期阿姨没再给他发信息，更没想到自己所住的房子如今也变成了萧家的。

　　真是够了。
　　等女孩红着脸拿着书匆匆赶去上班后，林语紧紧抿了抿唇，脸上浮出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复杂。

　　吧台那边的安任瞥到他的脸色，几句话打发完找她拍照的小姑娘朝他走来，听完原因，忍不住摇头，“...啧，那小子天蝎座的吧？”

　　难搞哦，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占有欲，只是强弱的问题，但是有一种人，看上谁了就恨不得把人家从头到尾圈起来，每分每秒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别人瞅一眼就觉得是跟他抢，谁敢动手他就能真的弄死对方.....占有欲强到病态。

　　萧锐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性格，还有这样的背景......说真的，要是不喜欢的话，被他看上了会是件非常可怕非常要命的事。

　　何况这位少爷只是图个一时新鲜，当年闹出事就是为了个漂亮女孩，现在还一边交着女朋友一边来追林语......真是有些过分了，让人接受无能。

　　安任看向林语，“...要不，先避一避？去云省那边呆一段时间？”

　　惹不起，躲得起，反正书店这边已经差不多上了轨道，有她和阿泽在，管理什么的不是问题，其它需要林语处理的他完全可以在外地用电脑操作，干脆送他去云省那边的客栈待一段时间。
　　六月份萧锐就要参加考试，不管后面是在国内还是去国外读书，肯定都是要离开D市的，那种大少爷，身边的莺莺燕燕只会多不会少，还是争着赶着拼命凑上去那种，时间一长，估计对林语的兴致也就淡了。

　　林语轻轻叹了口气，“...我考虑一下。”

　　说完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瞧，刚才被阿泽请去帮忙挪动书架的关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还是那张面瘫脸，看不出有没有听到他和安任的对话。

　　林语不再多说，朝安任笑了笑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事，然后继续在电脑上研究书商发来的新书单。

　　下午忙完，他按约定时间去了萧宅，坐的萧家的车，一路无话，到地方后没让关柒开进车库，因为很清楚自己今天若是进了这宅子，不吃完晚饭怕是出不了门。

　　陈姨大概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没为难他，亲自抱着将暖暖送出，只是来时暖暖就一个猫包，这会儿陈姨身后的女佣手上，又多了好几袋后厨给它做的磨牙小零食。

　　林语老老实实接过东西，暖暖看见他喵喵直叫，女佣忍着笑说小家伙昨天玩了个爽，困了以后跑去主楼林语平常睡的那间卧室找人，没找着，气得不行，哄了好久才哄进小窝。
　　就像那种被家长送去幼儿园的孩子，去的时候兴高采烈，玩累了找不着妈瘪嘴就想哭。

　　林语笑着将猫包和零食袋放上车，然后从后座取出三个礼物袋交给女佣。

　　萧家什么都有，他买什么都是没得比，但又吃又拿太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只能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托潮汕那边的朋友代购了一些品质还不错的花胶，算是一点小心意了。

　　回到宅里的陈姨将林语所送的礼物从纸袋中取出，看到其中一个盒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惊讶不已，打开来才知里面是有止咳功效的安南鱼胶，形似竹叶，色泽金黄，一看就是品质非常好的老胶，另两盒分别是给少爷和徐医的，大概是品种和功效不同，三个盒子的包装也略有不同。

　　一时间她望着小卡上那飘逸的字体感叹不已，林语不过是在老宅住了几次，就察觉到她有些咳嗽方面的小毛病，专门给她寻了能止咳润肺的安南胶，品质还这么好，怕是费了不少功夫，也花了不少钱。
　　真是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啊......
　　难怪少爷喜欢成这样。

　　******

　　回城时天色已经很暗，开到半路车窗上就有了雨滴。
　　先前那场大降雨过后，除了开业当天太阳露了下脸，其余又全都是阴天，时不时还会飘点小雨，让人不服都不行。

　　不过本地人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因为去年D市持续干旱，非常影响土壤墒情，气象台还连续组织了三次大规模人工增雨缓解春旱和雾霾，所以比起旱季，大家情愿多下点雨。
　　上周吃饭时盛真还打趣说，林语一来这边雨水都变多了，真是个大福星，把他逗得不行。

　　雨不大，风挺大，车子稳稳停在单元门口，关柒第一时间下车来帮他拿东西，被林语拒绝，就这么几个袋子，自己就能搞定，何必麻烦，笑着道了声谢谢后，林语一如前几日那样主动告知自己晚上不会再外出，让对方早点回去休息。

　　每天出门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关柒就是能掐着点准时等在单元门口，他猜想自己的一举一动应该都被这些人掌握得死死的了。
　　跟关柒生气没有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都只能等萧锐回来再说。

　　这天晚上林语睡得不太好，还被闷雷惊醒，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一看表其实才睡了两个多小时，随后听见客厅有动静，便起身出去查看。

　　打开灯没瞧见暖暖，最近小家伙喜欢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做夜猫子，宠物店老板说这种猫还保留着原始习性，是标准的夜行性动物，白天最好想办法消耗掉它的体力，晚上就能让它老实点，但林语一向不愿去管控暖暖的这种生理习性，尽量尊重它的天性，小家伙又特别聪明，还学会了自己开关笼子，所以半夜听到客厅有动静，多半是它又偷跑出来了。

　　寻了一圈，客厅没有，走进厨房才瞧见它毛茸茸的小身子在窗缝那里扒拉，听到林语的轻唤，暖暖松开嘴探头进来喵了一声，但脚边扒拉的铲子却从防盗栏杆的缝隙间掉了下去，楼下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最近暖暖在换牙，这会儿跑到厨房来啃勺子，估计是痒得很厉害了，林语哭笑不得的走进厨房将暖暖抱起，伸出头看了看外面。
　　厨房窗户下面停了辆车，木勺就这么从六楼砸在车顶上，很容易将车子砸出痕迹。

　　他把暖暖抱回笼子，另外取个小一些的木勺塞进去给它磨牙，然后穿上外套，拿起雨伞，准备下去看看人家的车有没有受损，真要砸坏了，明天再找车主商量怎么赔偿。

　　才打开条门缝就一阵冷风迎面刮来，走廊另一面声控灯亮起，灯光昏暗，空气潮湿，林语裹紧外套走出并转身关门。

　　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因为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拐角阴影处站了个人，顿时神经一绷，条件反射地回头。
　　但这人已经来到他身后，伸手一把拦腰狠狠抓来并将他箍紧推向墙壁，对方动作快到离谱，力气更是大得离谱，林语猝不及防，也根本来不及躲，只觉后背一震，耳朵里“嗡”地一响，整个人就被抵到了墙角！

　　一瞬间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迅速挥出右拳，但下一秒手腕就被对方抓住并按在墙壁上，抓他的那只手臂暴出可怕青筋。

　　抬头一看，对方年轻的脸上毫无表情，冷静到近乎冷酷，眼神里浸出的东西黑暗得就像深不见底的井，令人毛骨悚然。

　　萧锐?

　　看清楚是谁后林语整个绷紧的神经莫名松懈下来，但大脑因为刚才的极度惊愕罕见的出现了两秒空白，随后怒极出声：“...你有病啊？！”

　　大半夜的不回家跑来站在别人门口，想吓死人吗？！

　　“...嗯，是有病。”萧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起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轻柔地在他耳边问，“......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