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同学少年》利夏尔

43、石板街2

　　石板街2
　　雷隆是艺术课的老师，要说全法兰也挑不出第二个像他那么会画的。他画的皇家园林，红花绿叶，就像真的。他又高又瘦，据他说他小时候可是又胖又圆，后来因为经常去野外奔波写生的缘故，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瘦了。
　　他整天带着学生们在街上晃，找个好景色，就坐下就地写生。他经常提着一个装满各种画具的箱子，他人很瘦，这个全副武装的箱子对他来说不算轻，但他愿意整天带着，这样才显示出他是艺术老师，是凭借文化吃饭的，和那些伐木工，农民，纺织工，印刷工和剃头师傅不一样。
　　他爱收藏小古物。
　　帕蒂也在他的教室里上过课，据他说帕蒂也是有几分歪才。
　　“但是要说获奖，还是玛丽的作品更符合上面的人的胃口。”雷隆说：“像帕蒂那样，画衣衫褴褛的伐木工人啦，农民，商人和旅行者，而且用色阴郁到我都吓一跳，画得多好，也得不了奖的。”
　　这我不清楚，反正我只知道帕蒂在收获祭上的武斗大会里很活跃。
　　有天下雨，雷隆和我们在小酒馆里闲坐。我便向他打听海斯口中的洋娃娃到底是谁。我知道他和海斯也曾经是同学。
　　雷隆想了一会儿，说：“嗯，唔，还真有这个人，海斯给他的外号就是洋娃娃。”
　　“是么？他大名是什么？”
　　“大概叫戴肯什么的吧，全名……可能海斯知道。”
　　“他不肯说。”
　　“那他可能也忘了，就记着外号了。”
　　“哦，是么？那是个怎样的人？听海斯说‘长得像个假人’。”
　　雷隆沉默片刻，回答道：“还行，反正挺好看。不爱说话，爱逃学，聚餐的时候，喜欢吃小吃摊上的外卖，不喜欢牛排，一吃就吐。我记得当年……就是瑟菲娜王妃大婚那年，大家统统逃了席来我家的画廊开派对的时候，伊莎贝尔那天……啊，我记得，她那时候穿着一套紫色的燕尾服，皮鞋擦得锃亮，歪戴着一顶高边礼帽。她就那么搂着他跳舞，连舞裙都没换。还有呢，就是当年，毕业的时候画像，我给谁都画过，轮到他，他不让我画，说我命中有灾，我给他画了像，我就完了。所以宁肯让我打死也不让我给他画像。你说这是什么人！”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伊莎贝尔搂着他跳舞？”
　　“啊，是。”
　　难怪！
　　从此之后我就对海斯多了点同情，海斯本来就是看不出眉眼高低，人家你情我愿，他搀和一脚做什么？找膈应？
　　帕蒂又结交了一个魔法班的小孩，叫卡莲。听雷隆说，卡莲的性格也挺像海斯说的那个洋娃娃，同样是不爱说话，喜欢吃小点心。帕蒂和卡莲经常去城外的森林修行，野营----这是高级班的学生们才做的事情。城外的森林全是魔兽和野兽，还有成片的鱼人和野狼，那些东西凶得要死，对小孩子来说可不安全。
　　听凡波尔夫说：对上野狼还好说，跑得快点就是了。对上鱼人可就一点也不好玩。
　　就连凡波尔夫的武术班，出外修行的时候见了鱼人也得退避三舍。
　　“鱼人……嗯，鱼人是有灵性的野兽，它们会战术。”凡波尔夫说。
　　“不是魔兽？”
　　“不是，魔兽和魔族的眼睛大都泛红，不然就是发紫的，鱼人的眼睛和大鲢鱼差不多。”
　　对在野外修行的事情，凡波尔夫也不怎么提。
　　但帕蒂应该不怕那个，就是有时候她和吉普一块回来。
　　是被吉普扶回来的。
　　吉普曾经唠唠叨叨地抱怨他家小姐太拼命，帕蒂也有话说。
　　“我是要赢莉洁呢。”她说。
　　帕蒂和卡莲还是一有空就跑去城外练魔法，不过听人说，卡莲并不擅长武术。
　　今年收获祭，帕蒂终于拿了武斗大会的第一名。
　　海斯很高兴，尽管他应该不缺那三千块的奖金，我们都说他养女儿纯粹就是给自己争面子，海斯这人好面子。父女俩的相处模式也挺有意思：在一起的时候是父慈女孝，每年父亲给女儿礼物，女儿也给父亲礼物。
　　但背地里两个人都骂了对方不知道几千句脏话，海斯一生气就当着我们拿‘洋娃娃家的小累赘’说事。洋娃娃长洋娃娃短一个劲儿地抱怨。而帕蒂嘴里也绝没好话----一般她都是拿海斯的智商对着朋友们说事。用词优雅却极其恶毒。
　　帕蒂的生活还是那样，上课---她现在又喜欢上了跳舞，练武，打工，和朋友们聊天，跟莉洁去钓鱼，去克里斯蒂娜的茶会，和玛丽一起看书画画，优雅规矩。海斯也是一样：接抄写翻译的活，德乐唐上门就买点东西，话说德乐唐这个神秘商人很势利眼，没钱人家他是不拿正眼瞧的。不过帕蒂十三岁那年，海斯买了一堆圣水回来---我觉得那些贼他妈贵的圣水，足够吃了他的年息。
　　隔天海斯便苦着脸对吉普说：“压制不了，随她去吧，只要不把天闹翻就好。”
　　我有点纳闷：海斯是要压制什么东西呢？
　　帕蒂又有了一个爱好：逛黑街，从黑街的摊位上买点奇怪的魔法小玩意。有时候和凯伊老师一起去，有时候是自己去。
　　这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帕蒂搀着莉洁，莉洁的脸色很不好看：按着小肚子，脸色发白，冒虚汗。
　　“我去黑街，你生气啦？”帕蒂问。
　　莉洁没吭声。
　　“那……是上次我没跟你去钓鱼，去和克里斯蒂娜喝茶了，你生气啦？“
　　莉洁还是没吭声。
　　“是因为我和卡莲去城外，没叫上你，你生气啦？”
　　“啰嗦，才不是……因为这种事。”莉洁说。
　　“到我家休息一会儿吧。”帕蒂说。
　　帕蒂将莉洁搀扶到了她的家门口，吉普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隔天就见帕蒂闷闷不乐地问吉普说：“喂，吉普，为什么莉洁，玛丽，克里斯蒂娜能有的事情，我就没有呢？”
　　“小姐，这不是可以羡慕的事情，你体质特殊是好事啊。”吉普急忙说。
　　“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些孤单吧？身体……和别人不一样……这样不好，她们迟早会发现的。”帕蒂显得有点不高兴。
　　“小姐，其实她们不会关心这种事的！只要你不说就没有关系。”
　　“帕蒂没有的东西……以后也不会有，没关系，卡莲也没有……卡莲……卡莲陪着帕蒂……”
　　卡莲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说。
　　“啊啊，卡莲，不要一声不响地就冒出来！”帕蒂说。
　　话说回来那些女孩都有的是什么呢？
　　我实在找不出她们有哪里一样，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女孩里，莉洁太莽撞，什么事都不考虑。玛丽眼神不好。克里斯蒂娜体力差。帕蒂性格随和，但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卡莲不懂人情世故。
　　我只好去问我太太，她在那尔撒斯的医院做助产士。
　　我太太想了半天，说：“好像她们在谈女孩儿们长大时候的事情吧？青春期，对，就是青春期。”
　　之后她说出一个妇女专用的名词来。
　　于是我发现几年过去，那些孩子们都长高了。
　　又是一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