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扣》舞月泣歌

77、第七十七章：面对一切

　　转眼巴掌就要挥到他的脸上，楚曜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先是一怔，而后见到肃亲王眼疾手快地钳住沈晗月手臂，再将她猛地拎了起来。

　　沈晗月站定，看见是肃亲王制止她教训这个趁机揩油的白色袍子，有些气恼，正欲发问，肃亲王已朝白色袍子躬身赔礼：“太子莫怪，月丫头定是急糊涂了，想用此法试着唤醒殿下。”

　　按着辈分与地位，连皇帝在肃亲王跟前都没有架着龙威，甚至还亲昵地唤着七皇叔，是以，楚曜平日里在肃亲王跟前，也是恭敬地喊着皇叔公。

　　肃亲王这厢谦卑解释，就是请求楚曜不要计较，刚才的情况，谁人都看得分明，沈晗月欲意掴掌太子。

　　虽说她先前应该是救驾来着，可太子刚刚有所起色，她又以下犯上，且太子落水，她及时搭救，本就有待探查。

　　现在情况紧急，皇上御驾在此，众目睽睽，肃亲王只能临时这样辩解，声称沈晗月是想用另一个怪异的方法，唤醒昏迷的太子。

　　楚曜自是明白肃亲王的意思，且沈晗月刚才的确是在救她，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不清楚事实，只会觉得肃亲王是在为维护沈晗月而这样辩解的。

　　他将目光掠向沈晗月，她似乎已经被肃亲王的话语刺激到，显得难以置信，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竟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头去，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楚曜见到沈晗月这般，早已发觉她的苍白，显然冻得可以，再瞧身子，也已经开始微微哆嗦。楚曜心疼，哪还顾不上自己鼻子下的殷红，立即从地上爬起身，看见气喘吁吁跑着送来大氅的太监，不等那太监站定，就迈出一步，扯过大氅，抖擞一挥间，已经将沈晗月裹得严实。

　　沈晗月这时候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先前的所作所为不明摆着闯祸了吗？被退婚被抛弃，她是乐意接受，可是谋杀太子何其大罪，为了这么个失误丢了性命，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楚曜将她护在怀里，沈晗月想要推开，奈何四肢僵硬，而他使出的力道也不小，似乎是不容她推拒，于是就变成了沈晗月看似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老实巴交地任由他拎到了怀里去。

　　楚曜觉得这样的未婚妻才是乖的，现在她只要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这就对了。

　　“皇叔公说的是，孤还要感谢沈二小姐的救命之恩。”他也是冻得可以，话里带着颤抖。

　　承昭帝眉头紧蹙，投向沈晗月的目光幽深，有着丝丝愠意，“还不快给太子披上。”

　　旁边的太监立即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要给楚曜披上另一件御寒的氅子。

　　楚曜抓过那件雪白的裘皮大氅，径自披上，执起大氅一边，盖在沈晗月的肩头，让她多一层御寒的氅子，也将她顺势揽得更紧了一些：“父皇，儿子先去整理一下。”

　　“快叫御医。”这次开口的是咏然长公主，这时候皇兄不可能治罪，太子明显是在护着沈晗月，皇兄定然想让太子更衣取暖，然后才能问清前因后果。是以，她再次吩咐道：“前边的怡景阁就有暖炉，快去安置出来。”

　　周边的人，这才有了反应，楚曜清楚咏然长公主说的怡景阁在哪个方位，就直接环拢着沈晗月朝那里走去。

　　承昭帝身畔的徐皇后见此情景，轻轻道出一句：“这沈二小姐似乎太过出格，作为太子妃理应……”她话语未曾言完，谁想本已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楚曜竟顿住步履，回道：“孤与沈二小姐那是打情骂俏，就不劳皇后关心了。”而后，他将已经僵硬的沈晗月打横抱起，快步往怡景阁而去。

　　徐皇后被楚曜堵住话语，又瞥见承昭帝的目光，知道他让自己莫要发言，便敛起不悦眸光，不再言语。

　　先前沈晗月为救太子，将嘴凑上去，这种救人方法闻所未闻，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太子转醒，似乎是恼羞成怒想要反咬一口，要怨怪太子轻薄了她不成？这未来太子妃是疯癫了还是得了癔症，撒泼也不看看场合，皇上怎能容忍这种市井泼妇做太子妃？

　　不管如何，刚才肃亲王这般维护上不得台面的沈晗月，那她必然寻机将这沈晗月有多远打发多远，只要别进皇家门，被皇上赐死才是最好。这是避免太子得到肃亲王助力的最好法子，最好从中再生点什么事来，让肃亲王怨怪太子，那才是一劳永逸的最好结果。

　　不过她也只能看看再说，刚才说出那句，便是希望龙颜大怒，也不知皇上等下会如何处置？

　　***

　　半柱香后，怡景阁的耳房里，雾气氤氲。

　　落地的玳瑁累金丝繁花屏风后，沈晗月如同斗败的公鸡似得，没精打采的。

　　雕刻着灼灼荷花嵌玉盘叶的花梨木桶内，盛满了煮过生姜的汤水，沈晗月浸泡其中，一句话也不说。

　　琼书将手伸进水里感觉温度，而后舀出一些，再添上热一些的生姜水，“这样泡完，刚才小姐又喝了姜汤，应该不会有事吧！”

　　沈晗月哼出一句：“怎么没事？都摊上大事了。”琼书知道沈晗月心情不好，遂也不敢再多言语。

　　沈晗月也知道，自己没好气，可心里翻江倒海的，实在吐不出好词，她将自己埋进水里。

　　倒霉，太倒霉了，明明猜到白色袍子是太子的，怎么关键时候，事情会弄混了？

　　是安宁郡主说太子到莲池边的，那个娘娘腔男人就出现了，还穿着缂绣着龙纹的衣服，脸色也那样，就是病怏怏的好不好。再看白色袍子，除了长得是传说中的“惨绝人寰”，还有气质也是高高在上来着，但这些都是外表，就算她曾经猜测过白色袍子是太子，却也不敢肯定，没有证实，谁敢打包票啊？

　　安宁郡主说太子弱不禁风，一年之中有几个月是卧床静养的，可白色袍子哪一点像那样的人了？怎么可能是药罐子？所以娘娘腔出来后，误会后，加上白色袍子窝在那个角落疙瘩，堂堂一个太子，做出这种事，贼不贼啊？谁想得到啊？

　　总之，沈晗月想来想去，横竖都是白色袍子的错，明明是太子，弄得根本不像太子，才让她……才让她弄出美女救男人的戏码……最后还要将嘴凑上去给他做人工呼吸，真是晦气，太晦气了，被鬼跟到了，脑袋才会那么短路的。

　　思及此，她受不来了，“琼书，快拿些盐来，我要消毒。”

　　琼书云里雾里，不过还是知道沈晗月是要拿青盐来漱口的，于是便走出浴房，过了一下子，拿了整整一个托盘的东西进来。

　　“这是安宁郡主帮奴婢寻的，说有槐枝散方、皂荚散方还有青盐，不知小姐习惯用揩齿巾还是杨柳枝，连马尾刷也有……”琼书碎碎念，沈晗月哪有心情听，“全部拿过来，我全都要用。”

　　“……”

　　当沈晗月洗了一遍又一遍后，琼书有些膛目结舌，终究没有想到什么劝辞，直到沈晗月再次重复了一遍，琼书才嗫嚅道：“安宁郡主在外头候着小姐，现在已等了许久。”

　　沈晗月用马尾刷越发用劲地刷了起来，而后再用浓茶漱口，琼书发现有些血渍，刚想惊呼，沈晗月已然言道：“别大惊小怪的，就是牙龈出了一点点血，那些揩齿药定然有止血功效的，我再蘸些就是。”

　　就这样，沈晗月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因为安宁郡主，才不得不善罢甘休。

　　沈晗月穿上衣服，身上裹着安宁郡主给她的皮毛大袄，缓缓走出浴房，头发还没有全干，只得披散在肩头。

　　安宁郡主坐在乌木镶嵌金丝楠木的四方矮几后，身旁的炭炉烧的正好，见她出来，挥手道：“快过来烤烤，让丫环帮你熏熏头发。”

　　沈晗月撅嘴道：“郡主，我好命苦。”她的话语带着哭腔，一点儿也不像平日的她，令琼书很意外，原来小姐也是会撒娇的。

　　沈晗月不顾琼书的诧异目光，绕过矮几，坐在安宁郡主身旁的叠席上，继续道：“我就借你肩膀靠一下，一下就好。”沈晗月说完，就坐在安宁郡主的身畔，整个头往她的怀里钻。

　　“小姐，您弄湿郡主的衣裳……”琼书有些惶恐，上前言道。

　　安宁郡主倒不介意，冲琼书摆摆手道：“没事，你小姐一会儿就好。”

　　安宁郡主说的没错，沈晗月的确只趴一下就好，便深吸一口气，算是整理好了，准备面对应该面对的一切。

　　“刚才怎么回事？我没寻到奕世子，他不知去了哪里，结果去莲池寻你时，遇见了父皇，是你……把太子哥哥推下去的？”

　　沈晗月双唇紧紧抿着，不得不点头，安宁是知道她就在水榭那边，那白色袍子明显是从那边落水的，所以……她只能在安宁郡主跟前老实交代。

　　“我不知道他是太子……”结果她才开口解释，楚曜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令沈晗月噤了声。

　　楚曜负手站在门框边，没有靠近，沈晗月垂下头去，不敢看他。

　　“太子哥哥。”安宁郡主先行问安，见楚曜略略点头没有应话，就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出去，只得转头对沈晗月道：“我先出去了。”不等沈晗月回答，安宁郡主又在她耳畔轻声言道：“我去父皇那边，替你探探情况。”她道完，便做出手势，让琼书等丫环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琼书知道楚曜的身份，自是不敢蹉跎，跟着安宁郡主走出房间。

　　结果一出去，莫允便站在了门框中间，意思很明白，太子殿下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琼书只得走到走廊角落候着，远远看着沈晗月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楚曜走进里侧，掠见一旁搁着一件叠得完好的粉红百蝶穿花衾被，拿起来，想要给沈晗月覆上去，心里觉得她一定还是很冷才对。

　　沈晗月知道楚曜靠近，心里慌张，俯身道：“晗月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