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孤狼CYQ

2、露宿街头的流浪汉

　　1、云昊天开着车，又想起当年刚认识陈萍的时候……
　　那是2000年的冬天，已经接近年三十，云昊天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本来每个月600多块钱工资，有300要打给还在老家读高中的弟弟，房租虽然只有200块，但对于当时的云昊天来说，显然是难以维持的。所以每个月也就靠几个同事哥们儿救济着，发了工资再还钱，打钱，交房租。
　　因为过年放假，所以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云昊天又刚给弟弟云昊明打了钱，手里也就还剩几十块钱。房租已经拖了一个多月，房东也催了他很多次，可他也实在拿不出钱，也就这么拖着。不巧的是房东又是个赌徒，整天打麻将，输的一塌糊涂。这一天房东又输了钱，心里不痛快，就气急败坏的把睡梦中的云昊天叫醒，把他赶了出来。
　　愤怒、惊恐、无助的他拖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抱着卷起的被褥，一个人走在杭城的大街上。
　　老天爷好像也总是喜欢在人受伤的时候撒一把盐，本来就冰冷刺骨的腊月寒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杭州这样的城市本来是很少会下雪，偶尔下雪也是难得。
　　路上还有几个青年男女踉踉跄跄的走着，看样子像是刚从酒吧或者KTV里出来，看到下雪，竟然兴奋的大喊大叫，“下雪啦……嗷……”。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他心里却有着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酸楚。
　　云昊天一边走，一边摸着裤袋，借着昏暗的灯光，把所有的钱掏出来数了数，32块8毛，住宾馆是不可能了，网吧也基本都关门停业……
　　他正琢磨着晚上该怎么睡，突然看不远处一个小卖部竟然还有灯亮着，他紧走几步上前，店老板正要拉卷帘门。
　　“老板！等一下！”，安静的城市上空竟然产生了共鸣，云昊天的叫声陡然在这寒冷的夜空里留下了几个回声。他这一喊，也让小店老板吓了一跳，“谁啊？！”老板不耐烦的说。
　　“老板，买东西！”云昊天急声道。
　　“哦，进来吧”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来客，把卷了一半的卷帘门又往上推了上去。
　　看着手里的32块8毛，他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自己可以买到的东西。
　　“买什么啊？快点！要睡觉了”老板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问道。
　　“一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两根火腿肠”云昊天很快的报着。店老板楞了一下神，定睛又打量了一下这个黑瘦的男青年，疑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头到货柜上拿了东西放到云昊天面前。
　　“一共11块5毛！”店老板说。
　　“哦，给”云昊天掏出钱给了店老板。
　　“小伙子，这么晚是不是没地方住了啊？”店老板有点关切的问道。
　　“有地方住，我去我朋友家”云昊天说，他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更不想让人怜悯，哪怕是真挚又热情的同情与可怜！
　　云昊天拎起行李箱与被褥走出店门。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先找个可以避雪的地方吧，他想。
　　雪越下越大，人行道跟马路两旁的树木上已经明显的变白，马路中间因为还有偶尔经过的车辆的穿梭下，白的还不是那么明显。就在不远处有一座高架桥！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加快了脚步。
　　他从行李箱里找出2件旧线衣，全都套在了身上，又翻出几张旧报纸，把褥子垫在下面，盘腿坐下，把被子盖在腿上。
　　冷，真的冷，杭州的冬天尽管温度不是很低，今天也只有零下3度左右，却感觉比北方的冬天还冷，这是一种可以渗透到骨头里的冷。
　　云昊天打开酒瓶，把花生米跟火腿肠摊到腿上。他想：喝一口吧，也许会好点。52°的白酒下肚，顿时让他从喉咙到肠胃都感觉到一缕暖流上下翻腾。
　　他看着桥外在路灯照射下还在纷纷飘着的雪花，喝着酒，嚼着花生米，此时此刻内心的酸楚与苦闷让他已经无法控制压抑的心情，嘴角的味觉细胞已经明显感觉到泪水的咸味与苦涩。
　　想着半年前自己愤然离开那个养育了他20多年的家，那个本来应该充满温情与天伦的家，却因为父母的离世，变得只剩他跟弟弟云昊明两人，同时也让他过早的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贫穷；无法再忍受叔叔婶婶那冷漠的目光；无法再忍受村里各种口水与藐视；无法再忍受向自己的父母一样一辈子耗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地里是不会长黄金的，只要你是农民；只要你还种地；只要你还在农村；你就一辈子要接受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三叔曾经告诫过他的一句话：天儿，啥也别想了！安分的在家呆着，种着这几亩果园，养几头猪，再养头牛，找人给说个媳妇，生个娃，就这么过吧！NO！不行！不可能！云昊天无数次在心里发出嘶吼！他不可能让自己过这样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就呆在这里。贫穷、落后、无知的世界不是他的！他要出去，要离开这里！他要去寻找那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生活跟世界！或许他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里！
　　现在他却在这寒冷的冬夜露宿在高架桥下面……
　　云昊天一点点让自己陷入到刚刚经历的以及过去那段痛苦的回忆里，不断的喝着酒，嚼着花生米，他甚至忘了还有两根火腿肠没有吃。
　　酒精已经起了作用，全身已经不再彻骨的冷，头也开始晕了起来。他突然有股想要奔跑的冲动，可是盘坐了太久，腿脚已经麻木，全身已经不听他的使唤。

　　2、云昊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就在他想要睁开眼睛的瞬间，竟然闻到了一股只有女孩子身上才有清香。
　　一定是在做梦！他心里安慰自己，可是感觉不对啊，他不情愿的睁开眼。
　　这是一间大概15平方左右房间，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却也干净整洁。一个床头柜上的相框里，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女正对着他笑着。
　　好漂亮！虽然美女带着一副黑框眼睛，但那深邃黑亮的眸子里却依然透出无限的智慧与温情。女孩儿浅浅的微笑，瓜子脸，修长的身材；身后是一片青山绿水；满翠的碧荷中矗立着几株粉色的荷花。
　　云昊天定了定神，再次环视着身边的一切，脑袋里充斥着满满的问号，因为酒喝多了原因，头也感觉到有点欲裂般的疼痛。
　　他正用力的回忆着昨天的情景，大雪、高架桥、二锅头、花生米……
　　一阵琐碎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回忆，随后听到一阵钥匙在门上转动的声音，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份快餐盒。
　　“你醒啦？”女孩笑着说。
　　“哦，嗯…..”他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起来洗洗把蛋炒饭吃了吧，现在都中午了也没有早饭了，你一定饿了。”女孩说着走过来，把快餐盒放到他面前。
　　云昊天挠了一下头，脸上不知道是看到美女的缘故还是阳光照射的原因，突然感觉火辣辣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昨天喝多了，睡在高架桥下面，正好我跟小姐妹一起唱完歌回家，看你睡在路边就搭出租车把你带到家里来了，你还真是沉，拉都拉不动…”女孩说着给他倒了杯水。
　　“哦…嗯…啊…？”云昊天尴尬的回应着。
　　“哦，谢谢！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你……？”云昊天脸红着说。
　　“我叫陈萍，在附近的“新苗”幼儿园上班，你怎么睡在路边啊？那么冷！还下着雪！要把人吓死了！昨天把你放到我家，我就去我小姐妹家睡了，学校离这里不远，正好中午有时间我回来看你醒了没有，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哦，哦…谢谢，谢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云昊天尴尬的说道。
　　“没关系，不用谢，先起来洗洗吃饭吧，我一会要上课去了，今天还有个兴趣班的课要上，上完我也放假了”陈萍笑着说。
　　云昊天刚刚在照片上已经见过陈萍了，一头黑发，扎着马尾，黑框眼睛，甜甜的笑容，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有着江南女子那独特的娇美与纯净。
　　他晃动着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哎，看来昨天是真的喝太多了，要是昨天在路边就这么睡过去了，今天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了。突然在他的心里一股暖意与感动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喂…刘雨啊…哦…没事了…我在家，嗯，他人已经醒了，我回来看看，嗯，没事了，哦，好的…拜拜！”打来电话的是陈萍的小姐妹刘雨，昨天晚上是她跟陈萍把云昊天带回来的。
　　陈萍说：“你怎么睡在路边了啊？大晚上的”
　　“呃……”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你先吃饭，等会我就去上课，你要是没地方住，晚上还住这里好了，我可以去我小姐妹家住”陈萍爽朗的说。
　　云昊天迟疑了一下，说：“哦，哦，不麻烦了，我吃完就走，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大晚上把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到家里来，竟然一点都不怀疑害怕。或者她是本性善良，对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或者是她涉世太浅……
　　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却又让自己赶紧收了思绪。真不该胡思乱想，人家一个女孩子救了自己，自己却无以报答，哪里还敢胡思乱想。
　　“你好，真不好意思，我还没告诉你我是谁。我叫云昊天，在一家应用电子公司上班，昨天因为跟朋友赌气就离家出走了，本来房子是跟朋友一起合租的，因为一点小事闹了点别扭，现在想想也是我不好，……”
　　云昊天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对陈萍撒了个谎，是害怕她知道被房东赶出来吗而嘲笑他？还是因为本能的防人之心，不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嘲笑什么？又防什么呢？
　　多年来一人闯荡生活，让他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常常会本能的生出防备之心，而且在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儿面前，或许想给自己留点自尊心。可是他后来常常想：防备之心又防备什么呢？人家如此对待自己，一个陌生男子，一个一无所知的流浪汉！自己又要什么面子跟尊严呢？一切都在人家面前摆着！
　　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留意陈萍的住址，但是有个信息他记得死死的，他知道她是在某路一个叫“新苗”的幼儿园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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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陈萍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跟着他回到了她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