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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被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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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真的傻到认不清现实,就是在巧妙地转移话题的重点。
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以藏相信,她绝不属于前者。她不过是用她的“幼稚”巧妙地让众人对她的情感只剩下急需宣泄的怒火。而一旦人受“愤怒”这种情感控制,就自然戴上了偏见的眼镜,很难再想起该问她的那些关键性问题。
安娜斯塔西娅同天空一般湛蓝的双眸打量着他们的互动。尔后从窗户台上跳下,颇有闲情地抱怨着:“哎呀,真是……为什么我每次一说出简单的事实,就总被人过度解读成阴谋啊……”
以藏深深呼吸,告诉自己,若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冷静,这个小队就真的没救了。不能对她抱有任何情绪,否则就真的输了。
尽管,他很想反驳她:不想被人怀疑的前提是,自己别藏有那么多危险的小算盘。
“安娜斯塔西娅,”他开口,对她说道,“以下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我们希望你如实回答选择的那部分。”
这是他们之间最严肃的一段话。
“欸……”拖着长长的尾音,她眯起眼睛,盯着他认真的神色,道,“注意你的措辞,贱民。”
“你这女——”
终于有人爆发。忍耐已久的一名战斗人员抡起胳膊就向前冲去,结果他的动作连同口中的骂语被强行截在了半路。
以藏拦住了他:“站回去。”
“可是队长……”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
狠狠地瞪着她,那名身材魁梧的海贼回到了原位。可全身紧绷的大块肌肉却显示着他随时都可以一拳打碎她的颅骨。
以藏重新望向纹丝不动的她,道:“这是我们白胡子海贼团的诚意,安娜斯塔西娅。”
新世界海上霸主的诚意,便是承诺此时放过她的命吗?
——什么鬼。金发女子内心嗤笑着,脸上却十分自然地收敛起了看戏的表情,一秒之内换上了优雅的微笑:“你问吧。”
再一次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要求:没有答应回答问题、亦没有答应回答的都是真话。只是对他说,你问吧。
“为什么会来这座岛?”
“你以为我想在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呆着吗?”
“对这座岛上的事件了解多少?”
“那关我什么事?”
“城外密林中发生的恶斗……”
“那关你什么事?”
“突然流传开的宝藏传说……”
“哈啊?还有这事儿?”
“……”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问题,包括《十万个为什么》里有的和没有的问题,都能用三个答案回答:“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和……“还有这事?”。
安娜斯塔西娅极好地运用了这个技巧,就算难得用了别的答案回答,也令人火大地避开了全部的重点。
如果说不是故意的,理智上没人会相信。
可这个女人偏偏就有这种本事,深烙在灵魂之上的自负能让人产生了这只是她糟糕性格的错觉。
以藏觉得此时如此认真的自己要被逼疯。
察觉到他的沉默,安娜斯塔西娅露出得逞的浅笑。她上前两步,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问:“所以,这就是你们已经掌握的情报和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丝毫不介意可能迎来的拳头,这样把本应藏在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
“不、能说出这种话恰好证明了你与这个事件相关——至少是知情者。”以藏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保持着理智道出了她逻辑上的破绽,“剩下的解释,就等到莫比迪克号上再解释吧。”
仿佛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话,他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接触。
结果却换来她的一声轻啧。
“为什么不相信我啊!”像是指责,这个金发女人一脸不满,“我说过我从来不说谎的!我回答了什么你没有听见吗,贱民!我说——‘你以为我想在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呆着吗!’……因为……根本就出不去啊!”
被困于这座幽灵岛。
根本,出不去。
……。
当日的黄昏。
太阳挂在西边。按理说——按照常理来说,此时海面都应该被染上了橙红的刺眼的反光。然而,这座岛的海滩上,能看到的仅仅是仿若被固定在空间中的浓雾。抬头,只能看到被夕阳染成粉紫色的天空。
她说的是真的。
最起码在这件事上,安娜斯塔西娅说了实话。
为了验证她的话,以藏小队重新回到了登陆的碎石滩。并且发现,在浅滩处,摸着那团白雾就像摸到一面玻璃墙一般,无论是用武力还是巧劲都无法进入它。
尝试用各种方法一直折腾到此时,精疲力尽的小队决定今日到此为止。
“直接默认我的结论不就好了,干嘛还这么大费周章地做无用功?贱民的脑回路果然有问题……”
——不,让人精疲力尽的事情是暂告段落,但让人精疲力尽的人还有一位。
一直安静地坐在附近的一块巨石上,双手交叠放于膝,像是欣赏戏剧(俗称看戏)一般,看着他们折腾到此时的女人终于嘲讽出声。
他们不由得开始怀疑,这结界一样的浓雾是不是就是她的杰作?尽管,她看起来没有这种本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升起。
不远处的丛林中适时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短短的、无比整齐的三声,像是敲响了夜的钟声。
安娜斯塔西娅从那块岩石上跳下来,因为下面是碎石滩还差点崴了脚。她仍故作完美地站直身子,耸耸肩,转身向丛林走去,边走边道:“那,祝你们愉快。我才不要在这里继续吹恶心的海风……”
“慢着!”有人叫住了她,“你要去干什么?”
她要去干什么关你何事?或者说,她有什么义务和你们这群意外分子共同行动?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那么,答案就是只剩下一个了:她被监视中,所以不能走出他们的视线。安娜斯塔西娅停下脚步,微微低头,为这个认知感到了不爽。
他们的自信大约来自于:就算真强行动起手,凭借她这刚刚锻炼起的初学者技巧,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可惜,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可更可惜的是,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才不会做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
她回眸,一脸轻蔑,道:“找地方洗澡。但你们的姿色还不够来服侍。”
然后,在这五位男士铁青的脸色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海滩。
虽然是夏岛,但夜间的寒气夹杂着湿气还是涌了上来。走到丛林深处,她不由得做了搓大臂这种十分没品的动作。
尔后,一个兽皮披肩披到了她的肩上。
完美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大方地走到她面前,下跪、附身,亲吻了她已染上灰尘凝上海盐的鞋尖。
无动于衷,她反而挑剔道:“你学猫头鹰叫学得还真是糟糕,斯图尔特(Stewart)。”
“向您谢罪,公主殿下。”男人这样说着,随后微微抬起头,终于露出了整张脸,深褐的发梢在黑夜中仿佛已融入背影色,“那么,需要我解决掉这个‘意外’吗?”
虽然跪在地上,可明显的杀气还是从他身上散了出来。
安娜斯塔西娅微微皱眉,沉默了两秒后,挑眉道:“我刨了你的坟把你复活可不是为了这种愚蠢的杀戮。”
她的话音刚落,褐发男子便收敛起了阴沉的危险。一边说着“原谅我,殿下”,一边附身再度亲吻她的鞋尖。
可是,她却抬脚转身,没让他如愿。
走了两步,迎着月光,安娜斯塔西娅发丝的颜色比起白日来要清冷得多。兽皮披肩下,她双手抱胸,右手食指和中指敲打着左臂,咬牙抱怨道:“引来的全是些看到我就只想着我的人头的废物,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把白胡子海贼团引来说不定也是好事。如果他们能助我搞定这件事当然最好。”
“一定会如您所愿,殿下。”他起身,站到她的身后两步处,如此道。
“谁允许你站起来了,斯图尔特?”她偏头,责难道,“说到底,事情变得麻烦的原因是你忘了‘钥匙’在哪里吧!”
她的音量突然增大,惊起了数只夜鸟。似乎是动了真怒。
可那个被称为“斯图尔特”的褐发男人却不紧不慢地再次下跪,口中说着:“请您惩罚我这个八百年前的古人吧,毕竟现在这个国家的建筑已看不出当初的原貌、而我的记忆也有些混乱,所以……”
“所以?”她转身,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眯起双眼,打断他,“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我是故意的,公主殿下。”抬头望着她的脸,斯图尔特露出了痴迷而变态的微笑,“求您惩罚我。您的双眼和先皇如此相似,为什么却不像她一样严厉呢?”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斯图尔特。
硬要说那个让安娜斯塔西娅不屑于故的全名的话,他叫弗罗洛·斯图尔特,但是,却不是弗罗洛家族的人。
由于是八百年前弗罗洛女皇身边最信任的亲信,所以被赏赐了这个姓氏。也是安娜斯塔西娅到达这座岛屿后,找到陵寝,毫不犹豫复活的家伙。
理论上是可以信任的人。
——理论上。
她嘁了一声,抬脚,狠狠地踩上他抬起的脑袋,把他的脸踩到了泥土地上。
“听好了,斯图尔特,如果你喜欢这种游戏的话,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陪你慢慢玩,但是现在,你这副嘴脸让我相当不愉快。”她脚下用力,没有理会这个男人发出的愉悦的呻|吟,继续道,“现在我们陷入了一点儿小麻烦,白胡子海贼团可能会成为助力、也可能会成为障碍。所以,这座岛上知晓你存在的人只能有我一个。给我乖乖地呆在暗中保护我,除非我主动找你,否则不要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