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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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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七夕的话,我们会在哪里看着。
晨雾缥缈的苗疆丛林,永远透着浓重深远和难以名状神秘,还有,难以平复的忧悒。那忧悒,是这座古老丛林与生俱来的千年寂寞。仿佛不经意间,就会听见谁的叹息声飘过,在这落满树叶的大地上,留下了风的痕迹。
少女从晨雾中走来,步伐轻缓而显得快乐。靡丽的阳光丝线般缠绕着她,有光托起她大红的纱衣,舞动,轻扬,飞翔,恍若尘世里最清亮的风景。即使是如毒蝎的瘴气,在少女面前也退而远之了。
一阵风吹过,似乎有远古走来的女神降临,让这片静默的土地活了过来,流光掠影间,有声音响起,如天籁,有芬芳传来,似莲香。
恢弘无比的梵天地宫,就在她眼前放大,那曼荼罗山顶的宫殿,被梵天巨像守卫着,安静的伫立,任岁月流淌,似无边奢望着远方。又像是智者万年的沉思。
少女进入地宫,如往常一样打扫着,然后等干完所有的事,便无聊的随意坐在地上,仰起头,托着腮,好奇的眸中映着梵天神像,那五个巨大的头像上的神情或喜或怒,然而每一个都隐隐皱着眉头,似乎永远在思索这个宇宙的奥义。
“今天是七夕,师姐又偷偷溜出去见那个姓乔的人了,不知道师姐会不会被师傅发现。为什么会有七夕这一天呢?真烦。”她担忧的喃喃自语。
然后她抬头看着那只有高高仰视才可见的神的面孔,那是神,她告诉自己,可是,这神,为什么要紧皱着眉?为什么不快乐?她微微闭上眼睛,等睁开时,她相信自己有一瞬间出现了幻觉,光影环绕中,那神从泥石的禁锢中脱离,碎片纷纷扬扬如时光的雨点,一个形象渐渐清晰了,仿佛脱离了作为神的一面,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个睿智、英俊、庄严、伟岸的男子,就像惊鸿一瞥,刹那便忘记此生是何生。
于是一个念头在心间迅速滋生,最后蔓延至整个心肺,那是不可言语的,烙印在骨髓的誓言。
“我曾经偷偷向梵天大神许了一个愿,让他赐给我一个和他一样睿智、英俊、庄严、伟岸的男子,让我永远跟随在他身旁。”
她想过,要和他,在这安静的地方过上一辈子。
要幸福的生活。
那是一个七夕的愿望。
一如多少年后,她依旧执着的念头。
“兰葩,你怎么了?”杨逸之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不明白这样的夜有什么可看的,即使是天上的月亮,也只是个弯弯的钩,而她却拉着他说要赏月。
真的很奇怪。
兰葩却笑了,她微微握紧手中的东西,神赐予的,是她的幸福,她想试着去抓住。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兰葩神秘的对杨逸之道。
杨逸之皱眉,认真的思索,最后只得摇头,他来到这里后就已经忘了去推算日子,什么日子,对他来说都已无关紧要了。
他低头又去在白色的纸上书写,他们坐在梵天地宫那高高的宫殿顶上,兰葩似早有准备般拿出他最爱的帖子让他临摹,而自己就一声不响的陪伴着。杨逸之也没有拒绝,便在梵天神像散发着的光晕下研磨书写。
偶尔抬头看着兰葩,欲言又止,眼神中是千言万语,却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少年始终不会袒露心事,那么,就错过了或许会幸福的幸福。
兰葩突然跃到前方,轻快的旋转起来,她似乎要告诉这天地,今年的七夕她有多么快乐。红色云纱在风中舞动着飞扬着,像一团跳动的火焰,那火焰妖娆而热烈,似乎能将一个人的生命也燃烧殆尽。杨逸之觉得自己的眼睛几乎被灼伤了。他的心那时或许动了,或许,梦了。
他摊开面前的纸,飞快的记下了那红衣的飘渺,以及那火焰的热情。
“呐,这是送给你的。”兰葩小心翼翼的收藏好画,伸手递给杨逸之一个东西。
杨逸之接过,是一个打着结的红绳。
刚要询问,却见兰葩已离去,无奈的叹息着,杨逸之便将红绳收好。
只是少年不知去解开那绳结,所以尽管保存的很好,也无济于事。
那打了结的红绳,就像他们打了结的命运,难道去责怪上天的捉弄?
这绳,无解。
那是一个七夕的美好回忆。
一如多少年之后,依旧在他们的记忆中存活。
他执着她的手,和多少年前一样,欲言又止。兰葩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嫣红的笑意,她伸手将他推出去。巨帆轰然落地,隆隆巨响将她最后的叹息掩盖得无影无踪。
只有杨逸之一个人听得到:
“我还是不能杀你。”
“天祭已竟,你无罪了。”
无边无尽的尘埃在夜风中渐渐散去,她的身体平躺在甲板上,被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十字。雪白的巨帆轻轻覆盖着她残缺的身体。
帆上油彩绘制的曼荼罗本已黯淡,如今有了鲜血的浸染又重新鲜亮起来。在甲板上徐徐铺开,仿如一面绯红的喜幛。
杨逸之忍不住跪了下去。
曼荼罗静谧的在他的身旁盛开,就像多年前绽开在那位少女光洁的背上,在淡淡的曙色中结实出光明与黑暗,痛苦与欢乐,记忆与遗忘,存在与消逝,毁灭与新生。
并且,渐渐滋生蔓延。
他伸手抚摸着那张依旧美丽的脸庞,无声的叹息,“你忘了吗?今天,是七夕啊。”
兰葩,你的七夕,还有你送给我的红色绳结。如果,谁的声音再大一点,会不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我把你看在眼里,却忘记把你看在了心里,那是我的罪,一生也无法赎的罪。
风过,谁的吻?
有時候,有些事情太完美就会让人觉得不真实,他看着那幅画想着。如果沒有这幅画佐证,他会以为那件事只是一场梦、一场美梦。
他走出屋外,眯着眼看着晴朗的天空,然后点火,默默地看着那幅画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焦黑、消失,那红色的衣裙,美丽的面容……一阵风过,扬起了他的衣袂,也吹散了他的回忆,那里面有她的梦、她的爱。
……已经沒关系了……这一切……
是吗?
那么,在风中滴落的,是什么?
传说中星空为河,鹊仙为桥,情人间最甜美的时刻,只是刹那,便已远离,然后抬头,望见那星星依旧闪烁着,只是什么时候,我们曾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