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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孤男寡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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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着了条长单裤,一步步向这边走来,长眉微挑,面露不悦的瞪了瞠目结舌的我一眼,随即直直越过我,下到了池子里。
心跳的砰砰作响,一张脸烧得滚烫滚烫,听着哗哗的入水声,我狼狈的连滚带爬,赶忙背对着他,离的远远的。
“你怎么像个女子似的,扭扭捏捏?”当我长长舒了口气,要平复下来的时候,只听他用慵懒的嗓音调侃的来了这么一句。
女子,我当然是了,不对,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方才的表现是太不像了,他会不会是起疑了,咬咬牙,口气不善的反驳道:“胡说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捏了,倒是你,荒山野岭的,说脱就脱了,真不害臊。”
“哈哈哈!”七霸王一听,突然暴出大笑,且笑得极为放肆,笑得我一头雾水,忍不住恼怒的恨声道:“笑,笑死你个箭靶子。哼。”
半晌他止住笑,清清喉咙说道:“你也说了,这荒山野岭,就我们俩大男人,就算全都脱光了,又有什么关系。”
全脱光,我只觉一股热血冲到头顶,直冒热气,整个人像是刚从蒸笼里被蒸熟了一样,脖子更像被卡住了一般,愣是出不了声。
“呵呵,这池子虽不及碧泉宫的汤池来得奢华,简陋了些,倒是别有番风味,本王虽从未与人共浴过,但昨日我俩也算同生共死过一遭,不如二爷也下来和本王一起泡泡吧。”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邀约道。
“不,不用了,”听到他那声惑人的呻.吟,我不由轻颤了下身子,坐在地上抱膝蜷缩起来,慌忙道:“您……还是自个慢慢享用吧。”
天啊,实在太折磨人啊,再这么下去,恐怕身份很快会被拆穿,还是,怕自己反倒会先变成色狼,不管了,等他洗好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谷底四周极安静,只有啾啾的鸟鸣声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水花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他朗声唤道:“二爷,来帮本王一个忙吧。”
要我过去,打死也不过去,闻言我心一惊,立刻做鸵鸟状,故意装作没听见。
“沈二爷,怎么,本王唤不动您的大驾么?”他沉沉道,刻意压低的嗓音明显透着不悦。
好你个霸王七,居然不放过我,早知道昨日就扔下这家伙自己走了得了,我痛苦的抱着头想到,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把头偏向一边,慢慢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说道:“岂敢啊,王爷,不知有何吩咐?”
“嗯,你去帮本王寻块能擦身的干净布料来。”他满意的吩咐道。
干净的布料,上哪找,晒晒干就行了,荒郊野外的,哪来这么多讲究,我憋着一肚子火,往四下里扫了一圈,忽的目光停在了他放在不远处的衣服上,眼珠子一转,露出贼贼一笑。
“喏,给。”我背着身,一手捂着眼睛,一手递过去一块碎布,说道。
感到布被接了去,暗暗松了口气,正欲离开,猛然间自己的胳膊被什么抓住了,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拉下了水。
身子直往下沉,连呛了几口热水,闭着眼,手脚无助的扑腾,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冒出头,发带也掉落了,长发湿漉漉的披散了下来,滚热的池水灼烫着与衣服紧贴的肌肤。
我惊魂未定,用手抹了把脸,将遮住了眼睛的乱发捋到耳后,透过蒙蒙的热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愤怒的责问道:“你搞什么鬼啊?”
他闷声笑道:“本王洗好了,换二爷去去这一身的污秽了。”
你个混蛋,还未等我扑上去给他一拳,狡诈的霸王七已经快速起身离开了,仿佛事先明了了我的举动般。
秋日的风微带寒意,尤其是山谷的风清冷劲烈,我浑身湿透、头发散乱的爬出池子,被这风一吹,直打冷颤,双手抱胸,瑟缩着向不远处升好的火堆走去。
刚穿好了衣裳的七霸王坐在火堆前,搓着手取暖,见我走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皱眉,说道:“快把衣服脱了吧,架在火上烤烤,一会就干了。”
我抖着发白的嘴唇,无力的瞪了他一眼,不理睬他说的话,一边哆嗦着,一边凑近火堆取暖。
“为什么不脱,你这样会染上风寒的?”他的眸中跳动着两簇火焰,和着柴火细微爆裂的燃烧声,似关切的责问里隐含怒气。
方才是谁把我拖下水的,哼,现在反倒充好人了,啊呀,字据,我忽然想到了,忙从怀里掏出被水浸湿粘成一团的纸,一把扔到他脚边,没好气的说道:“还你字据。”
他淡淡的瞥了眼那团纸,依旧语气坚决的说道:“把衣服脱了,不然真要得病的,本王可不想你没摔死,反倒病死在这。”
“不要,你别管我,要怎么死是我的事。”我赌气道,刚说完,就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急了,竟一把来扯我的衣袖,生气的说道:“怎么就不关本王的事了,快脱,都是大男人,你怕什么?”
“你松手,我不脱,你快松手啊。”我气急败坏道,一手护着胸,另一只手使劲要甩开他。
你拉我扯之间,只听“哧溜”一声,他手里捏着一只湿漉漉的衣袖,两人皆同时傻了眼。
我光着白白的一截膀子,欲哭无泪,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个大混蛋。”
他初时有些尴尬的看着我,听了怒斥,一愣,随即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眼中燃起熊熊怒焰。
紧握着拳头,我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气的身子微微抖颤。
我俩怒目相对,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不远处传来几声“嘎嘎”的乌鸦叫,似在嘲笑我俩的斗气。
“哼。”我把散乱在胸前的头发往脑后一甩,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别过头,不再理睬他。
半晌没听到他的响动,我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该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咔嚓了我吧,怎么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何况他还是个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来何曾挨过这等骂,沈艾银啊,沈艾银,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的驴脾气。
怎么办,要不向他低头认错吧,我轻声的问自己,但立刻心里有个严厉的声音反驳道:沈艾银,你就这么没骨气吗。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两声不自然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
我红了脸,赶紧按住肚子,这才发现两天来自己除了喝了点水外,都不曾进食过,犹豫了下,转过头,一眼就瞧见七霸王微微红了脸,一手轻轻的按了按肚子。
“噗哧。”忍不住笑了出声,原来不止我一个饿着呢,方才的那股怨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听见笑声,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我一眼,说道:“民以食为天,本王也是人,就不许肚子饿啊,莫非二爷是仙人,不用吃东西?”
我心情大好,不理会他的嘲讽,口气轻松的回道:“我可不敢自诩什么仙人,不过是个爱财的俗人,嗯,一样会肚子饿。”
“那你适才笑什么?”他眉一挑,斜睨着我,问道。
我凑近火堆烤着身上的湿衣服,浅浅一笑,说道:“呵呵,只不过发现某人也不是那么讨厌罢了。”
说完,笑盈盈的抬头看向他,眼神交汇间,捕捉到他眼底划过一抹亮彩和诧异,骤然失了神。
他望着我的眼神慢慢转深,接着蹙起眉,抿紧唇,带着深究之意的目光盯着我。
过了会,霸王七缓缓开口道:“你待在这烤衣服,我去附近寻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前思后想,总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咬了口他不知打哪摘来的野果,酸的我牙都疼了,偷偷看去,见他大口大口的嚼着果子,眉都不皱一下,于是没好意思吐出来,强自咽了下去。
很快他手中的几个野果就下了肚,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面色凝重,目光中带着坚毅,十分入神的注视着它。
唔,我又咬了口那酸涩的果子,随意瞥了他一眼,不由愣住了,那个平日我眼中尊贵不凡又骄傲自负的霸王七,此刻浑身散发着孤寂沧桑的气息。
“你觉得你的兄弟会是蠢蛋么?”我费力的咽下了嘴里的果肉,不轻不重的问道。
闻言,他看向我,眸子里流淌着如溪水般透彻的光华,不以为杵的沉声道:“这其中复杂的种种又岂是你一介平民所能明白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是,你们皇家的事哪里轮得上我来操心,虽这么想,嘴里却答道:“至少,如果换作是我,绝不会愚蠢到让替我做事的人带着曝露自己身份的物件。”
他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转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着我,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我随口答道。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他继续问道。
我毫不迟疑的点点头,一想起两个姐妹,心中涌起阵阵暖意,虽然我们三人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感情就比一般姐妹来的深。
“好了,等你的衣服干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他的话说的漫不经心,却依稀有些落寞。
衣服烤了好半天才干,只是没了个衣袖,光着膀子凉嗖嗖的,我搓搓发冷的胳膊,临走不忘把四周的地形印在脑海里,又把那只衣袖捡起来,扯成数条,每走个十来步,就在灌木上或是树上系一条。
“你这是又在做什么,磨磨蹭蹭的?”他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出声质问道。
我面颊发烫,头昏沉沉的,勉强用手扶着一棵树干支撑着身体,往前看去,就见他的身形不断晃动,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三个。
很快一只冰凉的手掌抚上我滚烫的额头,紧接着就听到一个隐含火气的低咒声:“该死,你受寒发热了。”
我努力保持神志清明,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安抚道:“不碍事的,我们……走吧。”
可没走出两步,身子就直直往前栽去,被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搀住,耳边传来他的轻声责怪:“不要逞能了。”
不走,难不成留在这喂狼,我嘴唇嚅动了几下,想回他,不料流泻出的却是痛苦细碎的呻.吟,忽然间脚一下子腾空,人软软的倒伏在了他宽厚有力的背上。
他背起我,将我往上托了托,扭头道:“说起来,你得病,本王也难辞其疚,放心,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的。”
我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侧头枕在他的后背上,身体随着他的脚步起起伏伏,如同荡一叶轻舟泛于碧波之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和惬意,赶走了些许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