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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牢狱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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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过后,那盆无人赏识的可怜的富贵菊,听说当晚就被陶知府砍了泄愤。
我倚窗对月,一手捏着金锁,一手攥着玉佩,两张不同的面孔不断在自己的眼前交相出现,一下是楚狐狸嬉笑狡猾的神情,一下是七霸王漆黑深邃的眼睛。
“小喜,如果你是个男子,要你从我、大小姐还有三小姐当中选个做娘子,你会选谁?”我幽幽出声问道。
小喜啊了一声,沉默了会,支支吾吾的回道:“小姐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转身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道:“废话,当然是真话了,我什么时候要听假话了。”
小喜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面露赧色,小声的说道:“那我选三小姐。”
“为什么?”我不禁挑了挑眉,半眯起眼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大姐呢?”
“大小姐就像朵高贵的牡丹,应该被养在皇宫或者王府之类的地方,我觉得自己配不上,能远远瞧上一眼就是福气了,三小姐呢,温柔善良又体贴下人,娶了做媳妇那是最好的,嘿嘿。”小喜掰着手指,仰着小脑袋说道。
“那我呢?”我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姐,你啊?”她挠挠头,恬着笑,说道:“如果我实话实说了,你可不许扣我工钱哦。”
我挥挥手,不耐的说道:“再不说,我就扣你工钱。”
“小姐不像小姐,”小喜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瞧我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道:“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说话粗声粗气,做事风风火火,琴棋书画不通就算了,连针黹女红也半点不会,更别提煮饭做菜了。”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可她每说一句,我的嘴角就抽搐一下,额头冒黑线,打断道:“够了够了,不用再说了。”
“哦,”小喜应了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道:“小姐,很晚了,要不歇了吧?”
打发走了她,我四脚朝天,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捏着金锁和玉佩,带着满心的疑惑,怎么也想不通他俩为何会喜欢上我,就这么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直到睡意朦胧,方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我才想着算算时日,擎言也应该回来了,就听到他受了伤被送去西院厢房的消息。
“大夫,他怎么样?”我焦急万分的问道,看着处于昏迷中的擎言那煞白的脸色,青灰的双唇,忧心不已。
大夫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他被蛇咬了,毒虽然被清出了体外,可惜已在体内停留太久,加上他过度疲累,体虚气弱,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他的意志了,你们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啊!”我惊呆了,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真的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么,大夫,你可是泸州城里最好的大夫,难道连你也没法子救他吗?”
“唉,请恕老夫无能为力啊,告辞了。”大夫报以同情的目光,连连摇头,无奈道。
我死死拽着他,不肯让他走,执着又坚定的说道:“请你一定要救他,无论花费多少银两,只要有需要,哪怕再珍贵的药材,我都可以去买。”
大夫无力的看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我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追问道,莫说擎言是为了替我办事,才遭此劫难,即使他只是个普通伙计,都会尽力保住他的性命。
可听完大夫的话,我却当场傻住了。
一个时辰后,我坐在了富茂酒楼,陈大富那只渗满油汗的肥手从刚开始就不安分,动不动就又碰又摸我的手。
看着对座这个肥头大耳一脸猥琐的中年男子,恶心欲吐的感觉不断上涌,强忍着挥拳的冲动,我咬咬牙,漾起个甜腻的笑,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说道:“陈老板,这千年何首乌,您不妨开个价吧?”
唉,大夫开的药方里,什么都好办,唯独这千年何首乌我寻遍了整个泸州城,就只有陈大富才有,真是头疼,全泸州城老老少少都知道此人是不好美色好男风,老色鬼一个。
“二爷,不急,来,吃口菜。”陈大富夹起一筷子菜送过来,□□道。
不行了,忍不住了,这人实在太欠扁,我头皮发麻,笑意僵在了脸上,眼底燃起熊熊怒火,理智游走于崩溃的边缘。
“你把手搁哪了?”低沉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响起,我一愣,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楚狐狸已悄然无声的立在了桌前。
他面容凝肃,浑身散发出浓烈的肃杀之气,两眼喷火的瞪着陈大富。
陈大富脸上有些挂不住,肥手依旧没有挪开,窒了半晌,不甘示弱的强声道:“臭小子,你算哪棵葱,大爷的事几时轮到你管了。”
楚狐狸也不作声,只冷冷一笑,眼中寒光一现,顿时手一伸,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掌向外一翻,只听“喀嚓”一声,他的手腕已然被折断,陈大富立刻杀猪似的大吼起来。
我被骇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臂,给带走了。
“哎,你要带我去哪?”手臂给他拽的生疼,我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问道。
楚狐狸不答话,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完全不理会路人惊诧异样的眼光。
“楚,楚然,你快松手,”我怒道,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去掰他的手指,痛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到了僻静处,他猛地停住脚步,我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了他怀里。
瞬间焦急无助和万般委屈涌上心头,我握紧拳头使劲捶打他的胸,边掉眼泪,边骂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赔我的何首乌,赔擎言的命。”
楚狐狸毫不在意,并不言语,只任由我撒气,搂着我的腰越发用力。
何首乌没了,擎言也快要没命了,自己有什么脸见他的父母,满心的愧疚和自责,泪水如泉涌,我正要扯开嗓门,嚎啕大哭,忽的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话:“你要的何首乌我有。”
我猛地止住了哭泣,泪眼迷蒙的迎向那饱含温柔和心疼的目光,不敢相信的哽咽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用手怜惜地擦去我的泪水,接着轻轻拍我的背,字字铿锵,说道:“不用担心,我也有何首乌。”
“要千年的,哪怕是九百九十九年的也不行!”我噘着嘴,眼里禁不住又蓄满泪水,强调道。
楚狐狸不觉扬起剑眉低低笑了起来,宠溺的眼光梭巡着我的脸庞,无奈的摇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郑重的回道:“千年的,我保证。”
我破涕而笑,忽的想起适才受到的对待,一股怨气涌上心头,扭身欲走,被他一把拽住问道:“你又要去哪?”
“你松手,那该死的胖子,我要回去狠狠补踹他几脚,早知道你有千年何首乌,我才不会忍着让他又碰又摸呢。”我忿忿道。
顿时他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出声制止道:“别去了,我不是已帮你给了他教训吗?”
“哼,那是你给的,想起他油腻腻的猪手,就来气,要亲自再给他几脚才能消恨”我撇撇嘴,撂起衣袖,气鼓鼓的说道。
楚狐狸收敛神情,眼眸半眯起,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我,肃然问道:“如果方才我不出现,你就打算让他这么一直摸下去?”
“呃。”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虚的闪躲着他犀利的目光,过了好一会,见躲不过,便答道:“不会。”只是那声音比蚊蚋还小,明显底气不足。
“哼。”他沉下脸,根本不信我的说词,双手抱胸,抿着薄薄的嘴唇瞪了我一眼,生气的说道:“如果再有下次,你也要一同受罚。”
我握着拳头正要反驳抗议,就被赶来的一队如狼似虎的差役团团围住,给打断了。
面容扭曲,手上裹着厚厚白纱的陈大富用仇恨的眼光瞪着楚狐狸,对领头的衙差说道:“官爷,就,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折断了我的手。”
领头的衙差粗粗打量了我俩一番,指了指楚狐狸,一挥手,气势汹汹的喝令道:“把他带走!”
众差役一拥上前,拿铁链子一抖,就要往他脖子上套,我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涨红了脸,大声阻斥道:“谁也不许碰他。”
楚狐狸轻轻将我推到一旁,微笑着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不妨和他们走一遭。”说完,又冲我挤挤眼,眼底闪过一道狡猾的精光,小声道:“你不是还想报仇的么?”
我一愣,只见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嘴角缓缓浮现出高深的笑意,显出一派从容不迫的大家气度,朗声道:“不用上锁,我这就与你们同去。”
众差役皆被他不可冒犯的的凛然震慑住,收起了铁链,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祸是自己惹出来的,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让他一人去承担,沈艾银,你忍心吗,我黯然的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刹那心里就像刺进千万把匕首。
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拉住他的手,坦然一笑,深深的凝视着他,坚定的说道:“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他的眸光淡定,斜阳的余辉映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散发出暖暖如玉般的温润气息,眉梢染上笑意,掌心的温热无言传递他满腔的柔情,嗓音不自觉低了些,说道:“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不会后悔吗?”
我摇摇头,毫不犹豫的吐出三个字:“不后悔。”
好吧,我承认自己后悔了,虽然一柱香前自己说过的话还言尤在耳,可阴湿杂乱的地牢里迷漫着十分恶心的腐臭味,枯草地上有许多不知名的黑色虫子来回爬动,墙角老鼠兴奋的吱吱乱叫,都让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直想作呕。
“狐狸,楚大哥”我压低了嗓门唤道,生怕惊动了老鼠兄弟,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点点摸到了牢门口。
该死的衙差,为什么把我俩分开关押,如果有他在身边,自己就不会害怕了,有他在身边,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不禁问自己道,沈艾银,莫非你已喜欢上他了。
“不会的,”使劲摇摇头,要赶走脑子里的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
就在这时,隔壁牢房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小银儿,你在吗?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平和的,温柔的,仿佛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趋走了我所有的害怕和恐惧。
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让哥哥。”我情不自禁的喃喃唤道,露出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