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天》倚策江河

15、逝者如斯

　　灵幻的伤势有些超乎漓水魔女的想象，当她在九云宫前搭上灵幻的手腕时就发现慕容雪真的是下了狠手，就没再和慕容雪多费话，背着灵幻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桃花谷。
　　“你是谁？你把他怎么了？”漓水魔女背着灵幻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无乾眼里全是警戒，在看见浑身是血的灵幻时，更是惊愕。握紧了拳头，若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只怕他立马就冲了过去。
　　瞥了他一眼，漓水魔女脸色阴沉：“桃花谷地势独特，我要借用一下桃花谷为他疗伤，他伤的很重。”
　　“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无乾却发现对于这陌生魔道修者说的话自己居然没有理由去反驳，并且自己对她还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虽然她脸上的血色花纹覆盖了大半张脸，但是参详轮廓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她，至少在魔界绝对没有见过！
　　心里想了又想，抬眼就看见不容反对的眼神，漓水魔女身上散发着煞气，语气冰冷：“以你的能力并不能治好他身上所有的伤，所以，请离开！”
　　心底一噎，有些气闷的偏过头又看了还在漓水魔女背上奄奄一息的灵幻，咽下心里的一口气，垂下眼帘，无乾妥协了，脸色不好的甩开衣袖轻哼：“随你。”
　　言罢，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原地，不过瞬间就站到了桃花谷之外，看着银杏飘下的落叶，伫立无话。
　　将灵幻平躺的放在地上，蹲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脸，漓水魔女面色平静，可心里却是一片波涛汹涌。慕容雪出手的时候她是可以出手阻止的，但是她没有，并且还出手遮掩了慕容雪一身的杀气，不让九云天的人发现，她是故意让灵幻被慕容雪打成重伤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指尖轻颤，她小心翼翼的抚上灵幻的脸颊，食指停留在一处缓缓的摩擦着，眼中万般冰冷也在一瞬间化成柔情。
　　顷刻间水雾模糊了视线，指尖的红色花朵也渐渐消失了颜色，瞬息不见。
　　不知是哭还是笑，她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迹，再垂眼时脸上已是淡漠如斯。
　　缓缓抬起双臂，任掌心灵气外泄，只见得霎那间风云突变，桃花谷内乌云密布，雷云翻滚沉闷的威压瞬间四散开来，随后猛然聚拢形成了一个灵力漏斗停在了灵幻身体上方，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数的天地灵力源源不断的被注入他的体内，恢复着他受伤的经脉，就连皮肤上的伤口也没有放过，不知不觉中他的修为也在悄悄的增长着。
　　也幸好无乾被漓水魔女赶走了，不然他看到这幅场景定然会吓得大惊失色。天地灵力是上天与大地的馈赠，是绝对的好东西，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够把它拿来修炼使用，最多就是在炼丹的时候捕捉少量的天地灵力注入丹鼎，继而转化提升药力。
　　当然，天地灵力人不能用，但是仙可以，据说每一个飞升的修仙者，在飞升之后的那一刻都会吸收天地灵力来巩固自己的修为。但是，这漓水魔女，也不过就是修为略高了些，但离飞升远远不到吧！她怎么就可以自如的使用天地灵力？还用如此浪费的用来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了，漓水魔女已经收回了天地灵力，而灵幻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了，面色红润，呼吸匀速有力，之前的垂死之态已尽数消失。
　　而漓水魔女在一旁本就白得异常的一张脸，好像更白了，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她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随后一言不发静静地拭去嘴角血迹，她单手撑地全身都在颤抖。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她却轻轻的笑了，那笑意难得的直达眼底。
　　那是一个被切割成多棱形挂着红色流苏的水晶石，晶莹剔透煞是好看。这就是幻仙石，石玉灵留下的信物，自己寄身的地方，莫云璧把它给了灵幻，这算是把它当成了师父收徒的信物吗？
　　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漓水魔女将手掌紧紧握起：“虽然现在动用天地灵力我的伤就会加重，最后可能严重到连一个凡人都不如，纯粹就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但是，一切都值得。都是值得的……”

　　自被那陌生的女修魔者赶出桃花谷后，无乾就在石碑旁整整站了一天一夜，他可以肯定，站在桃花谷外，他半分异常都感觉不到，可在那修魔者把自己喊进去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隐隐的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徘徊在桃花谷上方还未来得及消散，带着点恐怖的威压却又没有恶意。
　　心底不平静的看了眼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坐在石桌边歪着身子自斟自饮的漓水魔女，无乾眼神晦暗，那是石头留给我的桃花茶！
　　嗅着杯中香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漓水魔女扬眉感叹：“她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一个箭步无乾欺身上面，看着漓水魔女目光灼灼：“你知道这茶是谁的？”
　　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无乾，漓水魔女笑得明媚：“不就是石玉灵吗？谁不知道啊！我和她可是莫逆之交哦！殿下知道了可别吃醋啊！”
　　果真如此，原来所谓的熟悉感都是源于石头！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似泄气了般坐到石凳上，无乾垂眸轻叹：“她交朋友，一向都是道魔不忌，却个个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至交。可惜，漓水一战，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去帮她。”
　　听着他的话，漓水魔女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挑着眉梢她眼眸明亮：“也许殿下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其实名字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名号，我叫……漓水魔女。”
　　“你说什么！”漓水魔女四个字彻底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从来没人知道漓水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那是噩梦，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他去过漓水，是在听到消息之后，他是第一个赶过去的。几乎是可以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了，漓水有多大，尸体遮掩的面积就有多大，就连初雪都被染成了鲜艳妖媚的红色。
　　漓水是一条河，河的东岸是一个丘陵，着眼望去，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血腥杀伐的气息正从那里缓缓的向外散着。
　　一步一步，踏着尸体与鲜血前进，虽然场面混乱但是仍旧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正道中人。石玉灵从来都只用剑，但他们却是因其他的东西致死，音攻，符篆，阵法，禁制等等！从地面的的狼藉里他依稀可以看得出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石玉灵会的。
　　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为了一个莫须有被编排出来的东西，不惜自相残杀！
　　可是感慨自他继续往前走而终，没有感慨了，只有震撼，破风剑诀从他踏入丘陵的时候就已经灭杀了一大片修仙者，没过五十步就是破风剑诀的一个字诀。
　　“他们都疯了，就好像是不怕死一般全部都朝石玉灵涌去。那时石玉灵已身受重伤，修为透支严重，就连破风剑也举不起来了，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抵抗，她死了……”漓水魔女的声音从耳畔轻轻传来，无乾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坠入了寒冰洞，从脚底冷到了心里。
　　“她，死了……”
　　死死的捏着茶杯，漓水魔女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可无尽的杀气还是涌遍了整个桃花谷，心底的愤怒使她双目发红：“所以我拿着她的剑把所有在漓水的人都杀了，算是给她报仇。可是，真正要了她命的人却不在那里！”
　　听着她的话，关于石玉灵的事，无乾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不知何时，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他无力的问：“那，那个杀了她的人，在哪里……”
　　漓水魔女垂下眼帘，语气淡然：“我会去找他的。”
　　“好……”看着漓水魔女瞬间变得淡漠杀气尽掩的脸庞，无乾哀痛的闭上了眼睛，她居然死了……
　　怎么会，就真的死了……
　　不是说过，要我看着你笑傲天下的吗？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抛下你的约定，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
　　当初是怎么抛弃魔界跟那个叫做石玉灵的女人走的呢？是因为她一脚就把琼霄剑给踹飞了，气得莫云玦半天都没缓过劲来。还是她朝自己伸出手来说的一句“以后你跟姐混，姐保佑你”的浑话？所以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伸出手被她粗鲁的从地上拉了起来，从此就做了她的小弟？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无乾只知道，他喜欢她的笑，开怀真诚又自信的笑容。
　　可是，即便漓水魔女说她死了，他也不愿意承认石玉灵就真的死了。当初他看到的只有一把破风剑和一个被她称作幻仙石的东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绝对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千万的魔兵她都能一人击退，区区一个漓水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话里漏洞太多，所以漓水魔女定然没有说实情，但是无乾又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他不希望真相会是另一种绝望。
　　石玉灵的桃花茶只有她认可的人才能喝，而每个喝过桃花茶的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漓水魔女虽然没有说实情但绝对不会说假话，那么实情，他不敢想象。
　　所以，我宁可相信漓水魔女说的话不尽事实，也不愿意相信，她真的死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漓水魔女的话一直都在半遮半掩，但对他说的这一番却都是实话，只是还有一句可以说出来的，但是没有说。
　　石玉灵在死时候手里还握着生死草，那株可以救莫云璧的生死草。
　　两两无话，好一阵沉默，无乾终于抛开了石玉灵带给自己的阴霾，而想起了另一件事。看着变脸变情绪都十分之快并且此时无比气定神闲的漓水魔女，他皱起了眉头：“灵幻呢？你不是在给他疗伤吗？他人在哪？还有，谁伤的他？九云天的人？”
　　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漓水魔女的额角狠狠的抽了一下，无乾这人也就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些，可骨子里就是一奶妈！
　　冲无乾挑着眉头，漓水魔女妖媚一笑：“他被我扔去苍玄之境了，怎么，要不要去看看？”
　　被她的笑容煞到，无乾果断的偏过头：“你把他带去那里干嘛？”
　　“破风剑就这么被他得到了，自然是需要历练了。再说了，我当初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一朝身死便都成了他人的气运，换你，你会好受？”
　　“你得来的东西？”无乾看着她，面色古怪。
　　听着无乾重复的这句话漓水魔女脸色一变，随即镇定的翻了一个白眼：“可不就是我得来的东西！当初为了保住破风剑和幻仙石我可是受了重伤的！”
　　无乾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神色略显疑惑。
　　烦闷的撇了撇嘴，漓水魔女拍桌：“算了，我带你去看看灵幻好了。”
　　言罢，拽起无乾的袖子就是破空而去，此时，无乾又长见识了，从来就不知道九云天的苍玄之境还可以这么进去。看着身旁之人的脸庞，无乾眼中的疑惑更深了，漓水魔女只是一个称号，那么，她是谁？
　　就在他走神之际，漓水魔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笑靥已经离开了这里，不用担心。”
　　转过头，山峦丛林之中，她笑得阳光灿烂，与之前的阴笃完全判若两人。
　　有着漓水魔女指引，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灵幻，远远的望去却只见他站在一个香樟树前发呆，脸色有着苍白。
　　不解的用手肘捅了捅无乾，漓水魔女问：“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看着远处的灵幻，无乾神色微顿：“听说他妹妹在香樟树下中了笑靥之毒。”
　　“受害后遗症？”漓水魔女捂嘴轻笑，泛起了一脸的恶趣味，“诶，你说，我要是让他再看见笑靥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