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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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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琅跟苏芷仍然亲亲热热,两人每次在一起,苏芷都会备上两碟子点心,许是实在吃不下了,这些天于琅来的也少了些,她这偏殿更加清净。
瞧着近年关,宫里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皇帝也忙得不行,苏芷记得昭嫔是入宫快一年的时候怀上五皇子的,想来她也差不多时候,毕竟宫中所有事情都按照她印象中发展,除却十二监再也没有一个名叫苏芷的宫女。
“明日小年,主儿更得早起些。”
“好。”苏芷窝在床上,看着春欢和紫笑两个忙来忙去,她现下才察觉,这春欢其实是个管家婆性子。
“奴婢先给衣裳熏香,明日再用炭盆烤暖,主儿再穿才好。”明日要穿正式些,衣裳都是新从箱笼里取出来的,紫笑也是忙来忙去。
苏芷抱着被子笑:“你们两个也早些休息,我给你们一人备了一朵像生花,明日戴上,小年也得讨个好意头。” 说罢指了指妆台旁的小匣子。
春欢取过来一瞧,是两朵绒花,轻轻一碰便知是上好的蚕丝煮出来的熟绒,颜色鲜艳明快,一朵迎春一朵紫笑。
“主儿费心,奴婢们谢过主儿。”两人谢恩之后,欢欢喜喜地将花分了,苏芷瞧着她俩,笑眯了眼睛,她也是做过宫女的,小姑娘们哪个不爱俏,可宫女们能有什么银钱打扮,这两朵绒花是她找人去内饰监,使了银两指名让一个手巧的小公公做的。
第二日早,这二人果然都将绒花戴在头上,跟着的人一打扮,苏芷都觉得自己精神,不过穿衣裳的时候就恼火了。
“怎么有些紧?”说来她近日吃得也不多,好好的衣裳怎么穿不上了?罢了罢了,衬裙穿好,霞帔套上也瞧不出她衣裳紧小,春欢取来一个鎏金梅花鸡心压裙,将衣裳整理好,撩开帘子天才蒙蒙亮,苏芷还是早早往坤宁宫去。
皇后今日的霞帔是正红色,牡丹为饰,雍容华贵,各宫妃嫔请安之后,便道:“今儿是小年,都起得早些,按惯例要设家宴,各宫上下都要打点好。”
众人称是,再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闲话,皇后关怀了几句有孩子的妃嫔,便就让众人散去了。
“快回去换换衣裳。”苏芷扶着春欢的手急急忙忙地往回走,这衣裳紧一点抬胳膊行礼都觉得不利索。
回宫后苏芷发愁,紫笑针黹好,忙道:“主儿莫急,奴婢给您放宽一些,跟着晚上穿呢。”苏芷再瞧瞧铜镜中的脸,都觉得圆了。
“放三指吧。”反正是里面的广袖衬裙,放些也瞧不出,她舒坦才好。
紫笑应声将衣裳取了下去,苏芷又抱着个暖炉倚在软塌上发呆,她现下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讨皇上欢心,还能让他以后不杀自己,皇上喜欢乖顺听话长得好看的人她现下是做到了,可皇上不忍心杀哪种人,她一时间还真弄不明白。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皇上也不是个福寿绵延之人。
快到时辰的时候,春欢陪着苏芷往设宴的广恩殿去,她住的偏,所以得走远些,走着还同春欢说笑:“你瞧,这衣裳放宽些才好,人走起来都方便。”
“冬日里主儿不爱动,开春可得多走走。”春欢忧心忡忡,毕竟主儿无子无女,最要紧的便是皇上的宠爱。
苏芷哪里是不爱动的人,不过是这些日子忧心忡忡索性吃了睡睡了吃才胖了些,便应了一声:“可不是,快些走,可不能迟。”
主仆二人脚步匆匆走得极快,混不知话已经被旁人听了去。
“这是哪位妃嫔,衣裳都得放宽些,看来是不将皇兄放在心上。”
“刚入宫不久,不知规矩。”
一旁走出来两人,一人是周玉衡,另一位便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周行,七梁冠束发,身形修长,赤罗衣裳青色衣缘,宽肩窄腰,束着玉革带,站在皇帝身边也是通身不让的贵气。
苏芷匆匆赶到,果然帝后都还未现身,松了口气,她应是今日赴宴品级最低的人,就窝在角落中小心谨慎地吃东西好了。
宫内外有多少贵人,苏芷心里有数,扫一下现下端坐在皇帝下首的太子殿下,苏芷竟有些唏嘘,太子现下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长相肖母,比皇帝温和许多,最后也不知为何能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也连累了皇后娘娘。
太子对面那人,应是庆王殿下。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小了皇上十岁,还是从一品的建威将军,本驻守边境,不常回京,也不知是不是回京叙职。苏芷瞧着上首天家兄弟,周行比之其兄,一眼就知是行伍出身,肤色黑了不少,长相虽有几分像,周玉衡瞧着温和却捉摸不透,周行一双眼睛利嗖嗖的,苏芷正在想如皇上那般疑心甚重之人,怎么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功高位重的兄弟稳坐身旁,却被庆王殿下一双摄人的眸子盯上了。
“远处那位面生,是皇兄新得的?”
周玉衡扫了苏芷一眼,道:“苏美人,恒圭还未见过吧?”周行字恒圭,素日皇帝都是称他的字,兄弟二人亲密得很。
苏芷忙起身行礼,庆王殿下眼神在她身上逡巡过后,笑道:“皇兄如今喜欢丰腴的美人?”
这不是当众人面骂她胖吗?苏芷却只能咽下胸口的恶气,笑:“王爷见笑。”
“庆王一年多未曾回京,这终身大事总得放在心上。”没想到是皇后开口给苏芷解了围,话题转到周行的婚事上,便无人再注意苏芷,她坐下之后先喝了一大口桂花酒,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莫名其妙在席宴上被人讽刺,这个仇她算是记下了。
再看周行,一说到终身大事便也开始跟皇帝扯别的来,反正他是半分没有成亲的心思。
回去之后,苏芷便开始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怎么衣裳就紧了?平日照镜子也没觉得胖,在镜前转了一圈问两个宫女:“我胖了么?”
春欢小声说:“瞧是瞧不出的。”
苏芷叹了口气:“可衣裳就是紧了。”
紫笑也道:“今儿衣裳隆重,主儿先前也没穿过,紧一点许是因为尚衣监的过错。”
“罢了罢了,我瞧不出来那就是没有。”苏芷捏了捏腰身,还是光洁如玉纤瘦可人,罢了罢了,还不如躺在床上再养一养。
小年夜,皇上自然是歇在坤宁宫的,皇后诵经念佛久了,人也更加清冷自持,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也只是坐着说些闲话。
“庆王二十有五,皇额娘薨的时候,叮嘱臣妾要多多照看他,可这一年一年过去,连个贴心服侍的人都没有。”
皇帝倒无所谓:“他那个性子,旁人降不住,等有了喜欢的自己就来求了。”
今晚在席宴上庆王让苏芷难堪,皇后本想说一说此事,毕竟苏芷是这后宫的妃嫔,可再看皇帝那副纵容幼弟的样子,索性住了口,问:“臣妾着人炖了牛乳燕窝,皇上用一些,夜间可得安睡。”
“好。” 皇帝将书放下,再瞧一眼皇后,明黄色的寝衣穿在身上老气,常年吃斋念佛,说话行事都让人觉着跟尊冷冰冰的佛像一般。
第二日苏芷正卧着喝热牛乳,兑了熟茶叶来煮,不放糖暖口又舒坦,紫笑通传说是于昭仪来了。
“姐姐!”
“请昭仪安。”
于琅坐下,屋里炭盆烧得旺,房中暖融融的,笑:“这屋里真暖和,怪不得这些天也不往我那里去。”
“冷得不行,昭仪要不要喝些热乎的?”说着吩咐春欢去取刚做好的杏酪来。
“我这牛乳中不放糖,怕你喝不来。”
“昨日家宴,庆王殿下太无礼了。”
苏芷笑:“王爷心直口快,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各花入各眼,只要皇上没多言,我便不往心里去。”
于琅见她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垂首微微努了努嘴,抬头之后又道:“这马上要过年了,皇上来后宫也是宿在皇后娘娘宫中,养心殿常常是皇贵妃陪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想起咱们。”
“得沐圣恩已是不易,年关将至更是繁忙,皇上圣躬辛苦,咱们好生待着,吃茶吃点心的多好!”
“嘿嘿,姐姐说的有道理,昨日我瞧见四阿哥去给瑾嫔娘娘请安,虎头虎脑的实在可爱。”
苏芷见她一脸向往的神情,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旁人的孩子,这宫中女人想要孩子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就说昨日,好好的家宴,能说上话的都是生儿育女过的人。
春欢取了杏酪并一碟梅花饼过来,苏芷瞧于琅只用了两口,便问:“是不是小厨房做的不够甜?”
“奴婢叮嘱小碟子,杏酪里加了糖的。”
于琅用帕子拭了拭手指,笑:“是不够甜,且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些,没什么胃口。”
“昭仪也不必多想,皇上想见咱们的时候自然会传召的,”说着瞧她纤细的指骨,苏芷又道:“你身量纤细,容颜姣好,性子又可爱,皇上可喜欢了。”
于琅弯了眼睛:“那借姐姐吉言。”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来了个养心殿的小太监,说皇上让苏美人去养心殿侍膳。
“姐姐快去,我不耽误你了。”于琅笑眯眯地同苏芷说着。
苏芷也有些惊讶,她也有半个月没见过周玉衡了,不过忙起身将于琅送出去,然后回来换衣裳。
“主儿今个穿哪一件?”
“穿件热闹些的,年节下,天气又冷。”
“是,前两日尚衣监送新衣的时候,裁了一件四时花团的,主儿穿上正好。”
苏芷点了点头,打点好了便往养心殿去,一路上瞧着瓦片下坠着的冰棱,捧着手炉都还觉得冷。
她得在外间暖阁里将身子暖热,免得带进去凉气到皇上身边,赵沉亲自过来给她换了个手炉,还陪着笑脸说道:“皇上方才看了一道折子,心情差些,又传了美人侍膳,您可要多劝一劝。”
苏芷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又来做出气的沙包了?但还是得笑着感谢:“多谢赵公公提点。”
“您客气,都是为了皇上高兴。”
苏芷对着金黄色的回字龙纹门帘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皇上万安。”
“起来。”苏芷看他头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索性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着吩咐。
妃嫔的鞋子穿起来累脚,站着又不能扶着谁更辛苦,苏芷站了一炷香的时辰,周玉衡抬头,有些惊讶地问她:“站着作甚?”
苏芷心里白眼,口中应着:“臣妾候着皇上吩咐。”
周玉衡笑着指了指罗汉床对面,道:“坐下就是,传你过来陪朕用膳。”
“是。”苏芷端坐着,看他没有用膳的样子,赵公公已经撩开帘子给她使眼色了,苏芷眼一闭心一横,出声问:“皇上可要传膳?”
“饿了?”
嗯?苏芷忙道:“皇上辛苦,用罢膳再批折子也不迟。”心道这都过了小年,怎么还有人往上递折子,忒不懂事。
皇帝抬头打量了苏芷一番,道:“这几日是见丰腴,苏美人这次站着侍膳即可。”
这是要饿她一顿的意思?苏芷一愣,回过神又忙请罪谢恩:“臣妾知错。”
周玉衡笑了笑,方才他看折子看得怒火中烧,忽地想起了这个怕他怕得厉害的苏美人,不若将人找来逗个乐子。
苏芷哪儿知道周玉衡在想什么,只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皇上龙目扫在哪个菜上,她便立刻布菜,总算是服侍着这位爷用完最后一碗酸笋老鸭汤,才见他放下碗筷。
赵公公让人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见皇上用了不少,连连道:“皇上今儿进的香,多亏苏主儿服侍得好。”
苏芷还没扯起嘴角呢,皇上又道:“这酸笋老鸭汤开胃,该赏。”
一句话否了苏芷的功劳,她也不在乎,万事不如小命重要,皇上高兴就好。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里垫吧的那点儿牛乳早就没了,大冬天的,肚子不饱身上就不热,皇帝又开始看书,留着她跟站桩的门神一样。
赵沉还奇了怪了,这皇上不让苏美人用膳,又留着人家不让走,到底是几个意思?当夜苏芷也没出养心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