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难重圆》冬月青

2、团子

　　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她从她那大表姐处听来的故事。

　　那时她还小，才四五岁，最是软萌软萌的时候。她大表姐那时怀着小孩，肚子大得很。她最喜欢的就是轻轻趴在她大表姐的肚子上，感受着肚子里面轻微而又调皮的动静，听她大表姐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时候，她大表姐的嗓音和神情最是温柔。

　　她大表姐向来是个利落的人，说话干脆，一是一，二是二的，最不喜欢腻歪了。那时候，她对她大表姐还有点发怵。不过等她大表姐结婚嫁人，尤其是怀孕后，变温柔了许多，但也许仅仅对她这种四五岁的小娃而言。

　　她乳名叫团子。

　　那晚，表姐夫才给自己媳妇打了盆热水，帮她洗过脚又擦干净，团子靠在表姐怀里，缠着说一些胡乱的话。

　　团子的父母那时候正闹离婚，父亲跟着野女人跑了，母亲到外面打工，团子被放在外婆家。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做事情都不利落了，姨妈和表姐一样的性格，干干脆脆带点火爆，但心软。年幼的团子和年老的外婆，便齐齐住在了姨妈家，还有姨妈大肚子的女儿。毕竟，自己的女儿大着肚子，放在自己跟前照顾姨妈才放心。

　　团子软软地对大表姐说，“大表姐，大姐夫对你真好！”那赞叹的语气里有些细微的胆怯，父母没在身边，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早早就学会了收着些自己的性子。

　　大表姐轻轻摸了摸团子的头，笑道，“我肚子里辛辛苦苦揣个娃，难道不该对我好么？！”大表姐实际上很想自成老娘的，可是对着这么斯文的小团子，硬是生生憋了回去。

　　“大表姐，你以前喜欢过别人么”团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个问题，大概她还是明白她那老爹跟着别人跑了这档子事。在她懵懂的记忆中，她老爹好像也是对她妈好过的，后来就变了。她想着，是不是大人喜欢都是善变的。好像有人说，是因为他妈生了个女儿，她老爹被人笑话，面子上挂不住，争吵变多了些。这个团子那时候也不太理解，因为很小的时候，她知道她老爹也是很喜爱她的，可是喜爱归喜爱，可是那点遗憾她是个闺女的神情，她也是看得清的。

　　她大表姐读了个一般的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家里的小县城工作。后来，她知道她大表姐在大学里有个谈了三年的男友。那时团子都已经十三四了，刚刚注意到班上一个长得清秀的男生，自己心里憋不住，又没人说，就拐着弯又一次问了大表姐这个问题，“大表姐，你有过很喜欢的人么？就是觉得那个人就像一抹阳光一样。”

　　小少女的心总是柔软而又奇怪，总喜欢把自己的想入非非放在一个不近人间烟火的地方。这种诡异的比喻，等到团子大了后，成了二十多岁老脸老皮的团子时，想起这些，总要自己都受不住先膈应得一身鸡皮疙瘩。每到这时，她都会真心感叹，她大表姐是真的对她好啊，向她大表姐那般利落的女人，对着她这种扭捏造作的少女情态，都十分耐心并且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经历。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大表姐也有过她这种要命的时期，见到她这种扭捏姿态便很能心有戚戚之感。

　　她大表姐以前那个谈了三年的男友，也曾带回家过。那时候刚毕业，两人还是难舍难分，就想着是不是先见见各自父母，稍表两人心意后，便为两人的未来一起努力奋斗。大表姐母亲见到那男生，虽说没有冷脸，但好言好语是没有的。大表姐因此还与自己母亲置了气，不过团子姨妈道行高的很，只轻飘飘来了句，“你们年纪还小，都说不上算，若是工作什么都差不多，你们也定下来后，我也是没什么话说的。”

　　不过大表姐知道自己母亲是有点不乐意的，因为那男生家离得远，谁想自家女儿嫁那么远呢。当然，团子姨妈想的可不只这点，她只隐隐透露过，“这小子不是个上进的。”但稍稍表露出这么点意思，就被大表姐炮仗赶出了三里地，说团子姨妈那是偏见，没根没据的，凭啥就认为那男生不上进，才见过一次面呢，虽说她已经找到工作，那不是运气好么。

　　过了三个月还好，等到半年、一年时，团子姨妈就震怒了，坚决不同意团子大表姐和那男生交往。团子姨妈认为那男生父母从小把他看得娇，也没吃过什么苦，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所以这男生就高不成低不就，拈轻怕重。团子姨妈最不喜欢这类没担当的男生了，那些苦情戏里的男主稍微优柔寡断一点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更何况是自己亲女儿碰上这么一个搞不好，就要变成一辈子累赘的。

　　团子忍不住好奇问她大表姐，“后来那男生怎么样了？”
　　她大表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发达了呗，比你现在姐夫还能耐。”
　　团子忍不住撑开了鸭蛋嘴，“那岂不是姨妈看走眼了？生生把你的金龟婿赶走了？！”

　　团子表姐脸上忍不住露出些微微的嘲讽，“我若不离开他，他也不会肯这般死命上进的。一口气噎住了而已。”
　　那时天真的团子还不能明白其中深意，也不能明白世事的复杂，心中还是十分可惜道，“怎么能这么说呢，说不定那男生还是十分喜欢表姐你的。”

　　这也算一种变相的恭维了，还是挺能满足团子表姐的虚荣心的，团子表姐哼哼道，“你还是太天真了！他还说现在的日子都是为当初的我挣的呢。”团子心中顿时生出些粉色的泡泡，简直是虐身又虐心的情节啊，还没感动得涕泗横流，就被她表姐一盆冷水泼下来，“这种哄人的话，也就你这种小女生还会信啦。当初人还在身边呢，也没见能多努力。那些话，男的就说给自己听听，显得自己多么情圣的。对着自己老婆，那自又是与别人不同的。”

　　本来团子是不相信表姐的话的，直到有一天，她表姐夫工作回来，洗碗收拾后，像一坨懒肉躺在沙发上，得意地对她表姐说，“你就是运气好啦，嫁给像我这么疼老婆的人，而且偏偏正在我事业有成的时候遇到我。”团子本来觉得这话也没什么，后来听表姐说，原来表姐夫也有那样一个她，但那时学历低、工资低，被人瞧不起，坚决不让那闺女和他来往。听说那姑娘个高，生得也美，不像她表姐，凶巴巴似的。但团子知道，她表姐夫的确对她表姐还是很好的，算得上体贴老婆好丈夫了，后来走了运气，被上司看中，也提拔了起来。

　　所以她表姐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不要以为男的会多爱你，他永远只会爱自己超过爱你；当然，如果他有女儿，爱他女儿也会超过爱你。也不要以为男的会为你改变什么，他可能因为你改变，但如果你从一开始遇到他是什么样子，就不要希望他为了你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他改变也不是为了你，即使他喜欢你。”

　　团子看着令她头痛的男友，陷入了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与上一篇是不同的故事，就是想放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