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梦——雪晴小传》晴格格

36、交心

　　用过午膳，天烨依旧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临走前他嘱咐身边的桂公公去内务府将品儿和清儿调来灵犀宫继续服侍我。我知他是恐我初入灵犀宫，众多宫女除了紫娟这个陪嫁来的丫头外没有合心的，于是派了滴翠阁中照顾我的品儿和清儿前来。我心中感念他的细心，便笑着谢恩。天烨走时深深看了我一眼才离去。紫娟上前笑道：“格格，怕是离承恩也不远了。”我心中明白，但是又觉得不该是这样，心中闷闷的，便独自倚在美人塌上小憩，临睡前我嘱咐紫娟去找翠缕姑姑熟悉灵犀宫环境，并让品儿在门口守着。紫娟点头，替我盖了条薄毯后便离去了。
　　栖梧轩中焚着宫中的百合香，在浓郁的百合花香中我思索着如何才能在宫中生存下去。片刻后，栖梧轩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只听见品儿叩门道：“启禀婉仪小主，懿婕妤来了！”懿婕妤？入宫后，我与她素无往来，怎么今日她突然来了？我一时琢磨不透，便赶紧起身，略微整了整衣裳，高声道：“快请！”
　　懿婕妤手执羽扇缓缓步入栖梧轩，只见她身着一身浅蓝色宫装，头上梳着宫中女子最寻常的螺髻，鬓发中间用了一支白玉扁方，鬓发两边则各插了一支珐琅彩花卉纹簪，整个人看着清爽无比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我见了她赶紧行礼道：“臣妾参见懿婕妤！婕妤小主吉祥！”只见她笑着扶我起身，轻声道：“妹妹不必行此大礼！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无非姐姐比妹妹早几日入宫罢了！”说完扶我一起在芙蓉绣凳上落座。听了她的话，我心中一暖，又道：“妹妹初入宫闱，还望姐姐多多指教。”而她听了只是看着我笑而不语，片刻后方说道：“妹妹这里离我的毓秀宫并不远，缺什么，只管派人来我这里取。”我点头，笑着说道：“姐姐客气了！昨日皇后娘娘已经让珍珠替我这里备齐了需要的东西。今日又得了皇后娘娘和蓉妃姐姐的赏赐，实在是够用了。”懿婕妤听后不以为然地欣然一笑，似欲言又止状，我猜想她有话要说，便回头向品儿道：“品儿，婕妤姐姐都来了许久了，怎么茶水还未上来，你去看看！”品儿躬身后离去。懿婕妤的丫头见我遣开了品儿便也带着其他的丫头退下了。她笑着打量了我屋子一眼，向我轻声道：“皇上对妹妹真好！妹妹一来就住到了灵犀宫，当初先皇后生下皇子需要静养，太后向皇上要这里，皇上都没舍得给呢！”
　　我为着懿婕妤话中的意思而呆住了，想是这灵犀宫是有特殊含义的，否则缘何太后和先皇后都要不去？木然间只觉得有人在看我，我瞬间回神，发现竟是懿婕妤在看着我，那样的眼神让我觉得仿佛我和她之间不是初次相见而是认识已久的好友一般。许是她发现了我疑问的神情，便恢复了常态，含了一抹微笑问道：“蓉妃娘娘让我问妹妹身子是否痊愈？”听了此话，我明白了蓉妃的意思，脸上辣辣地道：“姐姐，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我顿了顿，便不再言语。一声叹息自懿婕妤的口中发出，她顺着我的话道：“只是妹妹怕隆宠太圣，所以不想马上承恩。”我微微点头，红了眼圈道：“懿姐姐……”懿婕妤也不多说只轻轻拍了我的手片刻后方道：“妹妹，你的苦我懂，想当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妹妹需晓得既然入了宫就是皇帝的妃嫔了，而后宫中最多的也就是妃嫔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妹妹好好想想吧，不必马上回复我，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时你再回复我吧。”此时品儿端着茶杯入内伺候，懿婕妤见我不语，以为我为了这个事情烦心便岔开这个话题与我品茗聊天起来。我心中感念她的善解人意而感到舒心，只是为何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却至今只停留在婕妤的位分？片刻后，懿婕妤见我有些倦意便托词离去。
　　白天好好的太阳到了晚膳后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水冲刷了白天的那股子热气，让人觉得分外舒心。雨渐渐大了，我放下手中的书卷，侧身看着窗外的雨水，雨是上天的泪水，也是世间最干净的水，红楼梦的宝姐姐不是就是用此水服用冷香丸的吗？！我微微一笑，取过适才搁下的书卷又向后翻了一页，恰是唐代杜秋娘曾谱曲的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着后两句，我的脑中又回想起懿婕妤的话，后宫中至多的也就是妃嫔了。哎，我摇了摇头，原先只想取了步摇便可回去，不想现在倒弄得自己进退两难了。哎，我微一叹息，放下书卷慢慢走向床铺。恰逢紫鹃取了一盏鲜奶炖燕窝来，见我如此倒也明白了几分，于是也不多言只伺候我用了燕窝便也退了出去。不一会又见清儿抱了铺盖进来道：“今日是奴婢值夜，小主早些安置吧。”我摇了摇头，只见紫鹃走了进来向清儿道：“清儿，今日我来值夜吧，你白日里有些咳嗽快去歇息吧。”清儿望着我，我微一点头，她笑着向紫鹃道谢后离去。紫鹃服侍我躺下方才睡下，两人一夜无话。
　　翌日，外面阳光明媚，我让紫娟预备了撵轿去馆娃宫向华阳皇后请安。片刻，馆娃宫的总管太监传话说皇后娘娘受了风寒，今日免请安。于是，蓉昭仪、明贵嫔、懿婕妤、敬容华及其他小主便各自回宫去了。在回灵犀宫的路上，我看到离我宫不远的地方有个宫殿，便指着问品儿：“品儿，这可是蓉妃娘娘的欣然宫？”品儿见我问她，便兴奋地说道：“启禀主子，那里就是蓉妃娘娘的欣然宫了！”我点头，我见品儿似有话要继续说，但被紫娟制止了，便回头向紫娟道：“紫娟，你带着清儿回灵犀宫去拿些碧螺春茶叶，然后去蓉妃的欣然宫来找我。”紫娟笑着点头，和清儿一同去了。紫娟离去后，我见此处的风景极好，且离开蓉妃处已不远，便让轿撵先去欣然宫，向品儿道：“品儿，你陪我走走吧！”品儿向前扶着我的手，道：“主子慢走！您的脚上刚好，太医让您多休息。”我点头，笑道：“放心，小丫头，适当的运动也是需要的。你刚才可是有话要和我说？”品儿看了一眼四周，谨慎地点头，道：“主子，你可知道蓉妃娘娘是有了帝姬的？”我点头道：“知道啊，怎么了？蓉昭仪的帝姬是皇上的第一位帝姬。”品儿点点头，神秘地说道：“听闻当时先皇后曾向皇上提议说不管此胎是皇子还是帝姬，就直接升蓉昭仪为欣蓉贤妃！皇上当时也是同意的。”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轻声道：“可是后来等帝姬诞生后，当时的贵妃娘娘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却说不是皇子，不可晋位，因此只将蓉昭仪晋了蓉妃另赏赐了些如意珠宝什么的。可是妃和贤妃差太多了。蓉妃娘娘也真是可怜，不过就此两人也就结下了梁子。”我思索了一下，说道：“品儿，你说的皇后是先皇后吧！”品儿点点头。瞬间我明了了为何蓉妃是妃而不是贤妃了。若是先皇后在世的话，蓉妃是绝对可以晋为贤妃的，可是先皇后得病去的突然，后宫中又以贵妃位尊，而蓉昭仪又是当时后宫中唯一有子嗣的女子，若是蓉昭仪晋为了贤妃，那后位之选就是两选一而非一人了。哎，造化弄人啊！
　　　 听了品儿的话，我怀着复杂的情愫来到了蓉妃的欣然宫。门口当值的太监正是那日我初次来时遇到的那个，见着我忙瑟瑟发抖地跪下行礼道：“婉仪小主吉祥！”我轻声命他起身说道：“起来吧，你我是初见，公公不必行此大礼。”说完也不看他只径直走了进去。宫中的这个时辰，应该是嬷嬷带着悄然帝姬轩辕伊卉来欣然宫请安的时候。果不其然，我扶着品儿的手慢慢走入绿饮殿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朝我走来，笑着对我道：“母妃好！抱抱！”在现代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小孩子，而今虽然穿越回了古代，但是看着如此可爱的孩子向我走来，我依旧毫不犹豫地就对她张开了双臂。就这样，她将软软的身躯投入了我的怀抱中，耳边传来了她咯咯的笑声。我抱起她亲了一下，随即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白玉解下挂入她的脖子中。帝姬明显感受到了我对她的疼爱以及我送她的礼物，手中握着白玉，笑呵呵地走会她母妃的身边，嘴中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蓉妃笑着听她说完，便指着我说道：“悄然，这是你菁母妃！”帝姬朝着我的方向笑笑，表示听懂了，于是蓉妃便嘱咐嬷嬷抱她去吃点心。
　　　我见蓉妃送走了孩子，便欲向她行礼，她上前扶起我道：“又这么客气！我替孩子谢谢你这个母妃了！”我笑着说道：“蓉姐姐客气了！帝姬原本可爱，那玉佩是我入宫前父亲给的，但是今日见了帝姬着实喜欢，姐姐不嫌礼薄就好了！”蓉妃听了我的话笑道：“妹妹太客气了！我替孩子谢谢你了！”我和蓉妃正说着话，此时饮绿殿外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表姐，表姐，我来看你了！”只见一个梳着流苏髻、身着一件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入了饮绿殿。她先是走到蓉妃身边行了个家礼，一回头就看到了我。这不是婉格格吧！我起身给了她一个微笑，说道：“婉格格怎么今日有空进宫来玩？不用读书了？”“菁姐姐！”婉儿笑着拉起我的手道：“才几日不见姐姐又漂亮了。”蓉妃在一旁说道：“婉儿，这是菁婉仪。”只见图婉儿向前对我福了一福道：“婉仪有礼了！”我笑着扶起她道：“妹妹快起。”婉儿高兴地点点头，随即入座向我道：“菁姐姐，以后你和我的蓉儿表姐要互相照顾哦！宫中最可恶的就是那个老巫婆了！”“老巫婆？”我不解地看着婉儿问道：“妹妹，你说什么？”此时蓉妃对着我道：“妹妹可别听我这个表妹的！她呀！”就见蓉妃摇了摇头，对着婉儿道：“你这个丫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宫中可要谨言慎行哦！还好菁妹妹不是外人！你要是再胡说，以后我可告诉舅舅不让你进宫了！”婉儿被蓉妃说了一通，便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瞧着她的样子，抿嘴一笑。这样的笑容才是最开心无邪的笑容！在这深宫中会这样笑容的只有婴儿和不解世事的官家小姐了！
　　婉儿瞧我看着她，便指了指我头上的一个蝴蝶珠钗道：“姐姐，你的头钗好漂亮哦！”我笑着取下了蝴蝶珠钗道：“既然妹妹喜欢就送给妹妹了！”婉儿开心地笑了，随即拉着我来到镜子边要我帮她带。我用象牙梳子为她拢了拢头上的碎发，将她的流苏髻放开，挽了两个小小的同心髻，随后将前面的头发微微盘起，将这只蝴蝶珠钗斜插入她的发髻，随后用与她衣服颜色配套的丝带绑在两个同心髻上，前面的一些碎发我用了蓉妃的一巴星星点点发钗固定。瞬间，一个文静的小美女出现在镜子前。婉儿的丫头燕儿上前道：“小姐好美！”婉儿开心地拉着我的手道：“菁姐姐，你做我的姐姐可好？”我询问地瞧了蓉妃一眼，她微笑地点头，随即道：“好啊！婉儿妹妹！我住在灵犀宫中，离这里不远，以后有空一定要来坐坐哦！”婉儿开心地拍手叫好。如此谈笑了一番，婉儿到底坐不住，便起身去找悄然帝姬玩耍去了。
　　婉儿走后，我笑着说道：“婉儿妹妹活泼好动，宫中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了。”蓉妃听了我的话蹙了蹙眉头对我叹息一声轻道：“不瞒妹妹说，论宫中的规矩，我这个妹妹原本此次应该随菁妹妹这批秀女入宫选秀的。只是后宫险恶，我自己已身在其中，哪里舍得她在入宫啊！如此活泼的妹妹若是入宫后不知会变成怎样。”我见她神情哀伤，便劝慰道：“姐姐不必担心，婉儿妹妹看着就是有福之人，今后一定会择一佳婿的。”蓉妃听了我的话，欣慰地一笑，说道：“妹妹聪颖过人，一定知道那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意思。”我一惊，这话是懿婕妤昨日无人时问我的，怎么蓉妃也晓得？莫非懿婕妤是蓉妃的亲信？我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只是点点头默然不语。蓉妃拉着我坐下，把声音放缓地一字一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能到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疼自己的人就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要劝妹妹珍惜眼前人。况且后宫之中最多的就是女人了，要获得圣宠更是不容易。妹妹要好好把握！”我轻轻点了点头，便道：“今日姐姐也忙了一上午了，妹妹这就告辞回宫了。”蓉妃朝我点点了头，我行礼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