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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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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时,鸿翊回到宫中。他回宫后马上到霁雪阁找雁雪。
“今天真是痛快啊!驭风他们明明怀疑是朕派人杀了德烈尔,但他死成那样,他们也没办法声张。德氏族人还拼命的强调他确是死于伤寒,哈哈。”德烈尔的存在早就是鸿翊的一块心病,现在除去心病,当然高兴,“朕今天心情特别好,雁雪,你陪朕出宫玩玩吧。”
雁雪心里明白,杀德烈尔对自己来说虽然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却能换取鸿翊的信任。而自己也亲手断了驭风这一条后路,从今以后,自己就一定要对鸿翊忠心,以换取龙族的平安。
自己早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啊……
上京闹市中。
“雁雪,你等一下,我要去看看那个!”鸿翊嚷着,钻入人群中。
雁雪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茗雯公主的哥哥,原以为他成熟稳重,怎么一出宫就变得小孩一样?”急忙跟着挤进人群。
人群中有三个卖艺的。为首的是一名络腮男子,大致四十多岁;他身后则是两个青年男女,男子穿绿衫,女子着红衣。两人用的是剑,络腮男子则是用枪。鸿翊看了一会儿不禁笑出声来,低头“轻声”对雁雪说:“这三位的功夫尚且不如我,还敢胡吹什么‘神功盖世’,滑稽!”
青年男女听到,霎时脸沉了下来:“这位师父既然出此言,想必手下有两下子,何不下场让我们开开眼?”说话间剑已高举。
雁雪看了鸿翊一眼,鸿翊低声道:“这两人好对付,要是领头那个上的话你可要帮忙啊!”说完一抽剑,“呀,不好!我的剑是宝刃呢!”雁雪抽出自己佩剑:“用我的吧,你武艺不精,用宝刃易伤人。”
鸿翊接过剑,走入场中。那两位青年话也不多说半句,从左右包抄而上。鸿翊与二人战在一处,雁雪在场外观看。鸿翊武功不高,场中二人更弱。在雁雪眼中,这三人连“会武”都谈不上。鸿翊想必是在宫中憋坏了,会一点武功又没有用武之地,所以跑到这来逞威风。
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阴沉的时候能吓倒满朝文武,开朗的时候却又像个小孩子。看,现在占了上风就得意成这样,真是……
络腮见势不妙,急忙晃枪加入战斗。他一上场局势大变,鸿翊在三人围攻下渐渐不敌。他一时不慎,枪向他前胸刺来,就在将刺未刺之时,鸿翊大喊:“雁雪,救命啊!”语音未落,三人已全部倒地,场中多出一名白衣女子。围观的人没有一个看出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连她何时跃入场中都不知道。
鸿翊拉着雁雪:“你也不早出手,分明就是想吓唬我。”雁雪一脸平静看着络腮,问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络腮断断续续答道:“龙……龙族……”
“知道就好。等一会儿自己去和龙勤说一声,收拾收拾东西,别让我再看见你们。”雁雪说完拉着鸿翊转身就走。
“勤少爷……您是……龙雁……”络腮连忙住口,脸上显出惊恐的神情。雁雪也不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很有名吗?龙族的地盘?可这里是大辽的领土啊!”鸿翊跟在雁雪身后不停的问。
“对于中原武林道的规矩皇上可有了解?”雁雪反问鸿翊,见他摇摇头,续道。“中原以帮派分割武林,一般江湖中人来到某地如果想做什么,就应该向当地武林势力最大的帮派打好招呼,这是规矩。同样,该帮派也会罩着打过招呼的武林人士。在边塞一带,武林界的龙头则是我们。龙族在契丹看来是小族,在江湖中却是一大帮派,这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此时走在上京近郊,只有稀稀疏疏几间茅屋,少见人烟,两人谈话也就无所顾忌。
“哦?”鸿翊跳起眉,“朕现在终于明白德烈尔为什么一直劝朕剿灭龙族了。”
“不同的。”雁雪听得此言,连忙抬头看鸿翊,“武林中人无心争权夺势,龙族更无此意。我们轻易不动武,只有当有人挑衅的时候才会反击。名利权贵对我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们只在乎自己氏族的平安。武林中人如果热衷仕途,也会引人不屑的。”
鸿翊正要说话,只见前方有一群人,人声鼎沸,似乎起了争执。
“好像有热闹可看,朕过去瞧瞧。”鸿翊蹦蹦跳跳跑过去,雁雪无奈笑笑,跟了过去。
两人挤进人群,见中间有两人正在打架——说是打架有点不太确切,只是单方面的殴打罢了。打人者看来只有二十左右,标准契丹人打扮,满脸横肉,怒眉纠结。被打者三十出头,儒生打扮,文雅俊秀,一看就是汉人。那汉人任由对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面部非常平静,不露一点痛苦之色,只有从他蹙着的双眉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忍受着。鸿翊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震。他的双眼透彻,眼神坚毅。这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眼神,其中包含了太多的雄心壮志以及对世事的洞明。鸿翊心中一动:“雁雪,把那个汉人……”话未说完,雁雪已经箭一般飞出去,那个契丹人顿时倒下。她扶起汉人,围观者显然都是契丹人,他们本来都在叫好,不料发生这种事情,愕然住口。雁雪拉着那汉人飞出人群,到鸿翊身边。她挽住鸿翊,略一用力,三人飘然而去,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人。
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雁雪放下二人,为那汉人疗伤。他全身淤青,刀伤鞭伤不下二十处,新疤旧疤纠结着,甚是吓人。鸿翊一皱眉:“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私下殴打你?”
那人一拱手:“多谢恩公搭救,在下韩道开,只是一个村民,与邻人一时不合争斗起来,请勿萦怀。”
鸿翊一笑:“你身上的伤绝非一次打架所致,而且适才你只是挨打,何言争斗?我听闻辽汉杂居处汉人多受欺辱,我虽是辽人,却也不会偏袒族人。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韩道开心中一酸,眼中隐隐有晶莹:“在下自解事以来一直与辽人杂居,少小时因父居高职,无人敢对我不敬。后家父因受牵连丢官,迁到此处,旁人也不再有所顾忌,对我们任意凌辱。如果反抗的话,只会引他们一拥而上,所以在下已经习惯被打了。”
鸿翊一愣:“莫非你是前朝北面都林牙(掌文翰之事的官员)韩思之子?”韩道开吃了一惊:“恩公怎么会知道家父?”
鸿翊对韩道开说道:“不要叫我恩公,我是耶律族人,名为耶律讦,在皇上手下任职。令尊之事我早有耳闻,听说他在先帝时因勾结反叛一事被撤职,皇上登基以后查明真相召他回朝,但他在圣旨到时过世了。咦?我记得当初皇上好像派人去找过他的子女,但好像没有啊……”
韩道开苦笑道:“当时圣上刚刚登基,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家父,我很感激。但正因为皇上太过繁忙,有些小事他也没有办法查明。皇上派来找在下的人是三皇子派的,只是那人平时掩饰的比较好,皇上没有发现罢了。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好文,常常和家父研究文学,所以家父被看作是太子派,被撤职其实也是由此事而起。三皇子怕找回在下会增加皇上的人,当然尽力阻止在下。要不是在下跑得快,说不定早让人宰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鸿翊脸色有点不自然,“我还因为你是耿耿于父亲的仇,不愿在契丹为官呢!”
韩道开忙忙摆手:“恩……耶律兄多虑了。家父在世时常与我谈起政事,他说皇上英明睿智远超先帝,惜无良臣以托。他得皇上赏识,可惜无法报答。如果将来我有机会,一定要入朝辅佐皇上,振兴大辽。”
鸿翊不禁兴起,问韩道开的治国之法,韩道开说得头头是道,鸿翊和雁雪都被他的见解所吸引。三人毕竟身份不同,鸿翊是居高临下治理国家,雁雪是平等的治理龙族,而韩道开以朝臣和平民的角度,陈述了各种政策之利弊。半晌韩道开言毕,鸿翊连连称是,又以朝中诸事问之,皆对答如流。
鸿翊兴奋得白面微红,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朝中没有韩兄真是契丹之失!请拿着这块玉佩到四王府,四王爷会安排你为官。大辽中兴就看韩兄的了。”
韩道开接过玉佩道:“承耶律兄抬爱,韩某愧不敢当。韩某一定会尽心竭力辅佐皇上,不负耶律兄所托。”
雁雪插话:“你们一位耶律兄一位韩某,听着真假。不如你们就以兄弟相称,也显得近一些。”
“大哥。”鸿翊笑道,“能有这么一位大哥,真是小弟的荣幸。”
韩道开深深的看了雁雪一眼:“贤弟,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敢肯定,你和你的妻子都不是普通人。”
“大哥不要把我扯进来,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雁雪忙道。
“有些人的光芒即使再掩饰也是掩不住的。”韩道开笑道,“而弟妹你是不屑于学习平庸的。”
雁雪不再说话,看两人继续聊天,一会儿天色渐暗,鸿翊告辞离去,临行前还一直叮嘱韩道开到四王爷府上,他满口应允。
雁雪扶着鸿翊,施展轻功,一会儿就到了城内。她放下鸿翊,两人共行。
“其实他还是猜错了两件事。”雁雪道,“一件是他猜错了你的身份,我想他多半把你当成麒生或群立;另一件则是他把你想得太好了,先帝最喜爱文人,要是说你当初向韩思求教不是特意的才怪。三皇子党是有具体范围的,太子党却没有。他们自以为不是太子党,其实就是。”
鸿翊看着雁雪,脸上笑容渐渐扩大。
“雁雪,你这个样子,像是很不甘心。”
雁雪一愣,低下头去。一会儿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主动换了个话题。
“你是想政改吗?”
这回轮到鸿翊吃惊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啊!”
“你刚才和韩道开谈的话题大多围着改革打转,不是想政改,又是想干什么?”雁雪道,“你的想法也都写在脸上了。”
鸿翊比着自己的脸:“是这半边写着‘政’,这半边写着‘改’吗?还是倒过来?”
雁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垂下头。
“你这样的笑容比之前的那种冷笑好看多了。”鸿翊不管街上的人,托起雁雪的下颌,“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是至少是真心的笑。”
这一次,雁雪是真的呆了。
两人赶在天全黑之前回到宫中,刚入宫门,就看到一人站在道中。他手握宝刀,虽相隔很远,雁雪也能感觉到他的双眼紧盯着自己,而他眼中蕴的竟然是仇恨!他见二人入宫,走过来向鸿翊施礼,然后面向雁雪,打量着她。雁雪也不说话,任由他看着。他半晌方才开口:“你想必就是大家口中的龙妃了,听说你会武,是吗?”
雁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曲寒,对吗?”曲寒颔首:“敢问龙妃大名?”雁雪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道:“皇上出宫时一向都由你护驾,今天却是我陪皇上出宫,我抢了你的职位,你不甘心吗?”
曲寒咬牙:“我近十年来一直在保卫皇上,是内宫侍卫第一高手,为皇上的安全出生入死。你不过是一个妃子,又能懂多少武功?竟然敢独自与皇上出宫,万一……”
雁雪嫣然一笑,笑的很美,却让人觉得有点冷:“那么你是说我没能力保护皇上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就一定会比你差呢?”
曲寒抽出刀:“若皇上允许,我想与龙妃比试一场。”鸿翊看看雁雪,后者对他一笑,走到曲寒面前,静静站着,除去漂浮的衣襟外,再无一分异动。曲寒轻蔑之心顿消,以静制动,这道理懂的人便已无几,面对曲寒这样的高手还能如此沉稳,可见其功力。曲寒一咬牙:“龙妃先请。”
雁雪仍是笑着:“那么,我动手了。”
曲寒只见一道白影自眼前晃过,以他的眼力竟看不出雁雪移动的方向,他大惊之下忙挥刀。曲寒威震武林十年,以速度快超常人闻名。但现在,他的刀方才劈出二寸就感到手肘一麻,刀几乎掉落。随即麻感消失,雁雪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一举一动曲寒都看得清清楚楚。雁雪手中握剑,但剑并未出鞘,以鞘头对着曲寒。曲寒以刀阻住剑势,雁雪手一抖,剑向曲寒胸口刺去。曲寒清楚看到剑的来势,剑势并不是很快,然而无论怎样收刀仍无法挥开剑鞘。曲寒汗如雨下,雁雪这两招真是巧妙之极,让人招架一剑后再难防第二剑,他向左急跃,雁雪之剑如影随形,忽然剑鞘弹出点住他的穴道。曲寒呆立在地,想到刚才手肘发麻原来也是被点了穴,只是雁雪点穴和解穴的速度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出下一招了。后面她是有意放慢速度的。这是怎样的武功!
雁雪走到他面前解开他的穴道,拱手道:“曲总管,承让了。”
曲寒连忙还礼:“龙妃……”语声忽然中断,然后大喊出来:“你是龙雁雪!”语毕人已跪下。
雁雪皱眉道:“你师父告诉过你是吗?我都说过我那是为了龙族,他不必感激。你也不用承我的情。”转而对鸿翊说:“皇上,雁雪先回霁雪阁,告辞。”
鸿翊看着雁雪的背影消失,问曲寒:“你认识龙妃?她和你的师父有什么关系?”
曲寒道:“回皇上,家师有一仇家是中原第一高手,名叫宋遣为。家师为避仇躲到边疆,不料他紧追而至。家师在逃亡之时不慎逃到龙族宋遣为追上他动手时伤了龙族的人。当时龙妃不过十四岁,以一剑怒对中原第一高手而大胜,宋遣为被迫发誓不向家师寻仇,也不能侵犯龙族。因此,龙妃是在下师徒的恩人。”
鸿翊剑眉一扬,问道:“龙妃年方十八,为什么武功会如此之高?”
曲寒答道:“稟皇上,臣不知。龙妃之父是上届龙族族长,九年前死于酉辰族的一次偷袭。龙妃继位为族长,随即灭了酉辰族。此一役后龙妃声名大振,有一些小族请武林高手来对付龙族,均败于龙妃之手,终于引起武林界的注意。几年来不断有武林中人上龙族挑战,但无一人得胜。在龙妃轻易击败中原第一高手宋遣为之后,她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然无一人可看出她的师承,家师见过她的招式,说她的武功神鬼莫测却又暗合天道,可能是自悟。”
鸿翊沉吟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霁雪阁中。
“环儿,明天是取信的日子了吧?“雁雪问道。
“是的,龙妃娘娘。“龙环答道,”好久没见到怜儿了,有点想它呢!“
雁雪轻笑:“一只信鸽有什么好想的,真是。”声音放低:“皇上来了,不要说了。”
帘幕一挑,鸿翊大步走入,道:“雁雪,朕又过来了。”眼光掠过龙环:“你先退下。”龙环看了鸿翊一眼,垂头退下。雁雪心中不由一颤,龙环眼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莫非……
雁雪仔细打量鸿翊,他果然很英俊,一双眼深邃明亮,剑眉入鬓,闲散的发辅在他饱满的前额上,更添几分魅力。他的英俊几近于“俊美”,耳上别着两只红玉耳环,小小的,让他看来有几分女性之美。眼中常带着温柔,但她明白,这双眼中的温柔就像是自己的微笑,随时都在,却从来没有真正到达心里去过。
无情啊……如果作不到这一点,他是怎么当上皇上的?如果作不到这一点,自己是怎么让龙族壮大的?为国家氏族不惜一切,手段狠辣不光明……如果作不到,怕是尸骨早寒了。
“想什么呢?”鸿翊柔和的声音传来,雁雪回过神来,“没什么。”
“你应该知道,先帝虽弓马娴熟豪迈直爽,却最喜欢文人。因此朕的母后及各位皇太妃大都清秀文雅,除了彪汉以外,诸皇子也都是更像书生一些。”鸿翊抚着脸,“因为这样,朕也没学什么武艺,大概够自保也就行了。不过朕当初也多多少少下了点工夫,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是今天看你就完全不够用了,甚至还没看清动作就结束了。朕本以为是朕武功实在太差,但问过曲寒,他也看不清你出手。朕实在想知道,你现在不过十八,是怎么练成这样武功的。曲寒说过,令尊并不擅武。”
“雁雪对五王爷说过,雁雪的武功来自于天。”雁雪缓缓说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存在形态和规律,而天然的东西是符合一定的道理的。云随风动,水绕石流,鹰击猿跃之中包含了武学至理。雁雪自幼在塞外长大,每天在野外练功,偶然领悟这些道理,将其用于武功之中。至于功力则是有些取巧,是借助一种稀有的果子。”
“那难怪你能救得了曲寒的师父。”鸿翊道。
雁雪低下头:“雁雪是为了龙族。宋遣为伤我龙族人,雁雪方才出手,并不是要救人。”
“随你怎么说吧!”鸿翊道,“朕还有一件事想说。”
“皇上请讲。”雁雪抬起头。
“以后在朕面前不要自称‘雁雪’,说‘我’就可以了。”鸿翊靠近她,“你戴的面具已经够多的了,朕不想在听你说话时还看着你的面具。”
“雁雪没有……”雁雪话没说完,鸿翊已用自己的唇将她的嘴堵上,得意的看着她眼中难得露出的惊恐。雁雪渐渐闭上眼,她从未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唇与舌在扰乱她的思想,感觉到他紧紧环住她的手臂的热度。她是真的慌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也认定自己不会介意这种事情,但是这种亲密似乎不止是身体上的,而是更多。
半晌,鸿翊放开雁雪的唇。雁雪感到自己的背靠在床上,她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将自己的感觉表现出来。鸿翊仔细端详她:“雁雪,你真的很美。”语毕握住她的手。
雁雪闭上眼睛,却听鸿翊笑了一声,放开她的手:“别逞强了,雁雪,你的手冰凉。”
“我没有怕,只是有一点紧张,因为至今还没有人碰过我。”雁雪睁开眼睛,“但这不代表我在乎,只是之前没有这个必要而已。我的武功和头脑都可以用来当筹码了,身体又有什么不可以?我既然入宫,就已经想过了,没什么的。”
鸿翊也躺了下来,靠在雁雪身边:“朕知道你只要是为了龙族什么都做的出来,但是朕不想。”
“为什么?”
鸿翊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叹息一声:“朕不想在你认为一切只是一场交易的时候占有你,如果现在占有你,那在你心中,这一切就永远只能是一场交易了。”
“这本来就是交易啊!”雁雪笑得有些不自然,“我是来和亲的啊。”
“朕想看看真正的你,想看到你浅笑以外的表情,看到你冷漠及嘲讽外的真正感情。朕想要你的真心。”
“皇上!如果你我这么容易就能让人看到感情的话,还能生存下去吗?”雁雪又冷笑了,“真心,我哪里有那种东西。”
鸿翊伸手去摸自己耳朵上的红色耳环:“那种东西朕也没有,但不是真的没有,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而已。如果你值得的话,雁雪,朕会把它给你。”
雁雪连笑都笑不出了,迟疑了一会儿,道:“皇上,有话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该安寝了。”挥手灭烛。
这一夜,雁雪几乎是辗转难眠的。她一向不喜与人过于接近,因为她害怕别人的温度提醒自己,自己也是有热度的人。她更怕的是与人肢体交缠,因为强烈的欲望,一样会乱了她清明的心……
翌日清晨,雁雪叫醒鸿翊,他更衣上朝。
雁雪则坐在屋中发呆。
“侍卫耶律安拜见龙妃娘娘。”
雁雪抬头,面前站着一名侍卫,四十多岁,獐眉鼠目,使人望之生厌。雁雪皱眉:“这里是内宫,侍卫不得擅入。出去!”
“难道娘娘还真的想等三王爷亲自来和您谈谈?”耶律安不慌不忙上前。
“你是三王爷的人?”
“正是。三王爷让我来通知龙妃,如果娘娘想接受那天王爷提出的条件,现在还来得及。否则,我们一定会尽一切办法对付娘娘的……”他□□着打量雁雪,“娘娘这么漂亮,要是有个万一我会心疼死的,还不如……”
雁雪忽然出手点住他的死穴,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倒在地上。雁雪冷笑道:“想威胁我?就凭你还不够。”然后对着门口:“公主,不要躲着了,出来吧。”心下也暗自责怪自己,大概是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竟然没发现那么明显的呼吸声。
茗雯推门进来,脸色惨白:“龙姐姐,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威胁你是他不对,但也不致死啊!”
雁雪淡淡地看着双手,道:“这是最方便,永诀后患的处理方法啊。与其总在想着他会用什么方法找我麻烦,不如直接杀了他。我没时间耗在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上。”
茗雯全身都在颤抖:“你不是人!别人也有思想有亲人有妻儿啊!仅为了自己省事就大肆杀戮,这样做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只要龙族安宁,天下人死绝了又能怎样?”雁雪冷冷的看着她,“茗雯公主,你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政治不过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既然选择依附于你皇兄,为了龙族,当然要尽力打击你三哥。如此而已。”
“除了龙族人,我谁都不在乎。你,你皇兄,在我看来,与地上这具死尸没什么分别。只是现在你们有用,而他没用。如果形势所迫,我要依附于你三哥,我一样可以很轻松的杀掉你。”雁雪说着,似乎是为了昨晚的无言求得补偿。
茗雯倒退:“你不是人!你是恶魔!看看你的手吧!上面沾了多少鲜血!你的血和你的心都是冷的!你只是杀人工具!“说完便跑开。
雁雪靠着墙壁。
“雁雪,你记住,除了龙族,所有的人都不重要。为了龙族,你要毫不犹豫地杀掉碍事的人!“
雁雪又淡淡的笑了。
“天真的女孩,你又知道什么?“
雁雪平静的走到尸体旁边,用指甲划破他的皮肤,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小心挑出一点粉末洒在伤口上。一会儿从伤口冒出一股黄水,很快尸体全身都变成黄水,连同衣服一起消失。
雁雪仍是淡淡地看着,没有半点表情。此时龙环拿着龙族的飞鸽传书进来了。雁雪吩咐她收拾地面,然后专心的开始看信。
三天后。
封妃仪式结束,装扮的异常华丽的雁雪走回霁雪阁,路中李玉莲挡住她,雁雪略一施礼。
“真傲啊!总算是当上妃子,开始摆架子了!”李玉莲恶狠狠的说,“不过是一草民,就算皇上宠你也宠不了几天,你等着哭吧!”气势汹汹的离开。
雁雪想起西夏使臣要到契丹的消息,原来李玉莲的靠山来了,难怪会这么嚣张。
翌日散朝后。
鸿翊麒生群立三人来到霁雪阁。
“雁雪,因为宰相之位迟迟没找到适当的人选,只能由麒生暂替。但麒生事务繁忙,你能不能帮帮他?”鸿翊问道。
“这是雁雪的荣幸。”雁雪又开始以名自称了,“可是皇上那位大哥呢?还没提拔上来吗?”
麒生回答道:“韩道开现在官位太低,根本没有面圣的资格,我打算这几天再让他升一级,过些日子让他上朝。至于皇兄怎么提升他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鸿翊颔首道:“听说韩道开在四弟那里干得非常好,朕届时会封他一个比较高的职位,只要有些政绩,就有理由封他为相了。但现在就只有麻烦雁雪了。”
“雁雪在宫中反正也没事情做,这样也好。”雁雪答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宰相一职,而是李元度那家伙。他是李玉莲的孪生兄长,西夏王次子,和他皇兄争皇位争的很凶。现在西夏王身体衰弱,他反而跑到我大辽来,还与驭风暗中勾结,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鸿翊冷哼,“这下人全了,驭风也该开始了吧!”
雁雪轻声道:“三王爷和李元度谁也不会全心信任谁的,都想利用完对方后消灭对方,从而扩张领土。他们两个一定会互相制约,咱们可以派一些细作,刺探消息的同时放出风声让他们彼此怀疑。三王爷谋反,一来要抓兵权,二来要刺杀皇上。有我在皇上不会有事,五王爷要小心各处兵马才行。”
几人开始讨论起来,半晌方才告一段落。群立忽然提出:“皇上,据闻宋朝大将杨益重回边关,虎视祁州,怕是想出兵收复祁州,不可不防。”
“朕已知道此事。”鸿翊在各国朝中都有细作,对有些人还派了专人监视,杨益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不适合出兵,看情形再说,也许朕会派人暗杀他。”
谁都没有注意到当说起杨益时雁雪颤抖了一下,在鸿翊说暗杀他时,她的手心发凉。
“会是让我暗杀他吗?如果是,我该怎么办?”
玄旭七年二月末,西夏使臣李元度出使至上京。辽祐宗耶律鸿翊在宫中设宴款待,后宫诸妃一并出席。
鸿翊满面春风,李元度看上去也十分开怀,但他的眼光常常跑向驭风那一边,和他打着眼色。
后宫三位妃子到了,李玉莲许久没有见到哥哥,要求坐在他身边。他们二人为双胞胎,看上去果然很相象。不同的是李元度没有胭脂味,将李玉莲的美丽变成俊俏。他也没有他妹妹的任性,反而是精明强干。
“龙妃怎么还没来?好大的架子啊!”李玉莲开口,不管哥哥的阻止。
“龙妃和四弟五弟他们稍后到。”鸿翊对李元度说。此时,太监来报:“四王爷、五王爷、龙妃到。”
最近雁雪忙着和麒生群立商议国事,哪里有时间参加什么宴会。要不是为见李元度,他们三个大概都不会来了。但是他们还是忙过头晚到了,只能匆匆赶来。
众人眼光都投向门口,只见麒生群立二人身后,一少女翩然而入,白衣如绡,粉面樱唇。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李元度。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广寒宫中凄清冷艳的姮娥。
雁雪施礼后入座,鸿翊看李元度的眼神,心里生出几分怒意。咳了一声,继续说话。但李元度的眼光一直没有移动,呆呆的定在雁雪身上。李玉莲注意到哥哥的异常,心中更是嫉恨雁雪的魅力,道:“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请龙妃舞一曲助兴,如何?”
大家顿时安静起来,李玉莲此言,是对雁雪的一大侮辱。雁雪贵为皇妃,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歌舞?鸿翊冷哼一声,便欲拒绝,雁雪已抢先开口:“雁雪舞技平平,请李王爷指点。”说着走下场,“既然是李妃提出的建议,也请李妃选取。”
李玉莲踌躇了一下:“长恨歌!”
这就更超出了忍受范围,群立怒眉倒竖,麒生急忙用手按住他,怕他控制不住,但他自己也是双眉紧锁。连耶律驭风眼中都闪过厌恶,李元度欲言又止。只有耶律彪汉不知长恨歌是什么,还在叫好。鸿翊则看着雁雪,她与鸿翊相隔几个人,坐在下首。见鸿翊看过来,她回了他一个眼神,缓缓站起。
乐师奏出曲调,雁雪随着韵律翩翩起舞。由“汉皇重色思倾国”到“尽日君王看不足”,她巧笑嫣然,似乎是天真不解愁的小女孩,却又妩媚动人,娇艳非凡。
乐声一转,原本平和愉悦的丝竹之声忽然变得急促,隐隐传来金戈之声。雁雪表情与舞姿皆一变,痛苦凄绝,像是无根浮萍随风漂流。直至“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如梦”时,她以手捂心,场中众人受她感染,都露出幽怨凄清的表情。乐声在“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后停止,只余一股清音。雁雪泪水涔涔而下,对着李元度施礼道:“雁雪献丑了。”李元度清楚的看见她拭去眼泪。他完全呆住了,此后别人再说些什么他都不再留意,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只有一个龙雁雪。
三王府中。
“李兄,一旦我们推翻耶律鸿翊,我不仅会助你登上西夏皇位,还会把龙雁雪送给你。”驭风、彪汉和李元度三人在府里密谋,驭风对李元度说着。
李元度眼前浮现出雁雪梨花带雨的泪容,问:“耶律兄此言确实?”驭风点点头:“以我与李兄的关系,李兄还不信任我吗?”
“当然信任。”
“那就包在我身上。”
霁雪阁中,鸿翊与雁雪也在谈话。
“对付一个李元度,也值得用美色吗?”鸿翊语气不善。
“至少通过他,我可以牵制驭风,让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对付我和龙族,不是很好吗?”雁雪道。
“那朕怎么办?这下他更有理由对付朕了。”鸿翊苦着脸。
雁雪被他逗笑:“只要我在,皇上又怎么会有危险?”
忽然,一个小孩子跑了进来,喊着:“父皇,你好久都不来看昊儿了,父皇是坏蛋!”
鸿翊抱起耶律昊——他三岁的长子——开始逗他玩。雁雪在旁边静静看着。
“好漂亮!”耶律昊从父亲身上下来,跑到雁雪旁边,“你好漂亮哦!”伸出手要抱。
“谢谢。”雁雪轻笑,抱起耶律昊,他又大惊小怪的嚷着:“你好香哦。”紧紧抱住雁雪。
雁雪将脸藏在耶律昊小小身躯后面,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耶律昊似乎感觉到了,抱得更紧了。
“这个小色鬼!”鸿翊笑骂。
“昊儿,昊儿!”咄罗佩站在霁雪阁外喊着。鸿翊答道:“昊儿在这里,进来吧!”
几天不见咄罗佩憔悴了很多,满面病容。她向鸿翊施礼,然后从雁雪手中接过孩子。雁雪出手如电,两指飞快搭在她的手腕上:“咄罗妃,你身体本虚,最近有悒郁成疾。如不尽快医治恐有危险。”
咄罗佩吃惊的看着雁雪,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我已经看过御医了,这是药方。”
雁雪接过单子看了看,微微冷笑:“功同良将!皇上,您还是再找几名好一点的御医吧!”她拿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咄罗佩:“一日三次,保持心情平和,一定会好起来的。”
咄罗佩道谢离去,走前耶律昊在雁雪耳边说:“你好温柔哦,比妈妈还温柔。”
雁雪怔怔看着他离去,鸿翊也听到他的话,笑着:“不愧是朕的儿子,真是有眼光。雁雪,你的母亲是不是也很温柔呢?”
雁雪眼中露出一丝寒光:“我没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