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帝释天重生记》无**脸

22、领导与并立

　　从神族开始统治这片广袤大地的初始，阿修罗王名义上就是隶属于天帝陛下的守护神，代代都对天帝宣誓效忠。而实际，天界是以阿修罗王为领袖的军权与天帝代表的皇权贵族共存的体制。就像幻力之城在粼粼深水中屹立，与磅礴的善见城互相印衬又彼此独立，一起构筑天界最高的权利中心。

　　曾经的未来，作为集军权与皇权于一身的天帝帝释天，首次将旧的统治模式打得粉碎，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实现了绝对的独-裁。可在悠悠万世传诵的霸主传奇中，谁会知道，天帝帝释天有多少次独自徘徊在阿修罗城入口处，感知着残败空洞的幻力之城？

　　他拼命追逐着记忆里如鸿雁般的浮光掠影，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往昔芬陀利花海中优雅伫立的人，心中孤凉苍寂，一如死去的城。

　　今生，三百岁的帝释天以一个极其普通的武将身份，站在城内仪式厅入口的一侧，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观礼。他的目光并未望向红毯上走过装束华丽地位显赫的达官贵人，只淡淡注目看着一个方向：那里立柱长廊蜿蜒，有三千一百四十一级台阶绵延向下。他想，阿修罗城入口处那如勾勒金线的巨大浮雕族徽----迎回了自己征战归来的王，主城阿修罗像，何等流光溢彩，滋润饱满，婆娑华贵，一副鼎盛兴旺样。

　　“阿修罗王来了。”人群起了一阵轻微的搔动。而帝释天的唇角，微微勾勒起弧度，视线看向那个，终于出现在天帝黄金宝座旁的人。

　　阿修罗王一袭高雅庄重的白色正衫，宽大双襟刺绣着紫莲金狮的华丽花纹，那深厚的泰雅紫是只有最高贵的王者才能使用的颜色，金狮则代表强而有力的守护图腾。阳光透过琉璃穹顶洒在华服配饰上，人人仿佛都闪着夺目的色泽。可所有这些，在天生风华绝代的人面前，都只不过是相形失色的附属点缀物件----天界最高贵最优雅的战神，骨子里自有一种温和的凛然。

　　作为当了那么久天帝的人物，帝释天当然明白，为什么当今的天帝，要不遗余力将自己打造成为，旷世贤明----因为他要竭尽所能，不让自己，不让皇权，在这样的阿修罗王面前，黯然失色。

　　是的，黯然失色。哪怕天帝陛下穿着正式的冠冕，佩戴着流传了多少代的皇室珍藏，他也压不过身边这个臣属的光芒气度，不得不竭力堆砌一个能与阿修罗王美名相抗衡的皇权形象----多滑稽。

　　阿修罗王含笑环顾一圈，每个人都恨不得与王目光相接，当他看到远远一头耀眼的银发时，视线留驻了一瞬。虽然那人遥遥相隔，但阿修罗王却能无比清晰地脑海浮现他的面容，以及那双深邃狭长的银色眼睛。

　　……王把这归功于自己过目不忘的素养。所以他放纵了帝释天的每一帧图像细节在心里飞快轮转，包括他漫不经心却精准之极的礼仪，这绝不是书面记载的出身和经历所能学习到的。

　　慢慢解读一个充满谜团的人，阿修罗王觉得自己有充足的耐心和观察力。他又略微遐想了想帝释天如果是一个盛大仪式的主角，战功显赫的他跪在阶下腥红地毯上的情形。他作为守护战神，就像今天，偕同新的北方天王向天帝陛下致敬一样，来日也会同样领导着，武神将帝释天。

　　毗沙门天在飞扬的花瓣中，穿着乌金铠甲以武将的身份，步上善见城那条象征权力的厚厚丝绒毯，浓重如血色的织物一直铺开来，蔓延至最高宝座下方，预示着北方天王职位官方正式的起/点。

　　帝释天触景想起前生片段，北方天王的命运终点，也是卧在温暖的厚厚的如大朵花盛开的血泊之中----他心爱的女人所流的血。

　　当前，浑然不知爱情是什么的红发青年眉目英挺，他走到位置前，恭敬地向赤金立柱与硕大象牙装饰着的华丽台上的两人，行单膝跪礼----也许他只是对其中一个人衷心行礼而已。

　　天帝戴着高高的绾发璎珞宝冠，笑得分外贤明。他端坐着示意阶下的礼仪官，爱染明王诵读那古老的辞藻颂歌，大概是从赞颂天界之主开始：

　　他使摇荡的地球恒定，

　　他给原始的山岳形体，

　　他举起拱环的穹苍，

　　他划分浩瀚的天空，

　　他是----听着我的歌----

　　天帝陛下，天与地的统治者！

　　善见城女官们随着颂歌抛洒着五色花瓣，香风习习为这冗长的仪式增添了一丝振奋精神的元素。帝释天无谓这种统治者的品味，他心里有一根刺地想起，与阿修罗王并肩站着，俯瞰整个天界是他做过最美丽也最惨烈的幻梦----他收回视线，离开了高高在上，盛装耀眼的阿修罗王，落在近臣处，看着一张张记忆中的面孔。

　　南方将军增长天年轻魁梧，豪气极盛。西方将军广目天阴郁又谨慎。东方将军持国天是他前生武神将时期的顶头上司----他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东方军权的实际所有者，还与北方天王达成反叛盟约，这个平庸老实男人唯一的亮点，就是有那样一个女儿吧。

　　美艳的乾达婆王站在东方将军身侧，从头到尾没和自己的丈夫有任何视线接触。

　　与她这类的女人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英姿飒飒的龙王继承人。下一任的龙王是位杰出的女王，微卷的短发，明亮的双眸----天帝帝释天在听到龙王最后战死沙场的消息时，难得有些微情绪。他知道她一直管自己叫，谋反人帝释天。他更知道，她是为了死去的守护斗神阿修罗王而战斗，保护这个天界不被魔族蚕食。对于龙王这么快就解脱了责任，帝释天真心羡慕。

　　天帝在祝祷声中，威严地步下台阶，将白色和淡红色交织的钵头摩花花环，挂在毗沙门天的颈脖上。新鲜的花瓣上犹带着池中的露珠，几滴滚落北方天王的铠甲，在光滑的乌金上留下点点湿痕。

　　毗沙门天俯首垂眸，视线恭敬地落在天帝陛下的金线衣袍下摆，他的鞋镶嵌着比脚趾头还粗的珍珠。

　　最高的统治者起过换一个神族继承北方军权的心思，他不喜欢毗沙门天家族，这个太贴近阿修罗王又不推崇迎合自己的武将世家，他并不喜欢。而且，今天这继承仪式，让他不自主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现在的阿修罗王还没有出生时，自己还是个不到百岁的稚子，初登宝座，有些惶恐地站在赤金立柱的典礼大厅，看着上一代的阿修罗王为上一代的毗沙门天，完成册封礼。

　　这一族雍容的王，甚至比自己看上去更像天界的主宰。少年时代的他就阴郁地想。他感觉不到北方天王，甚至更多人，对自己有如同对阿修罗王一般仰望。于是，他赌气地去向姐姐偷偷询问，阿修罗王什么时候离开善见城去打仗？战争凶险吗？会战死吗？姐姐先严厉叱责他，又爱怜地捧起他的脸颊安慰，“没关系，你还小，长大了就会是一位仁慈贤明之主。”

　　天帝面上的表情不变，威严地回到了独一无二的宝座上，坐得稳稳当当。

　　阿修罗王微笑着也拿起一个花环，优雅地上前为毗沙门天戴上。接着，回身，对着中央的天帝行了一个躬身抚肩礼，随着阿修罗王彬彬有礼的动作，他衣袍上刺绣的紫金丝线熠熠闪亮，他的乌发光泽，更如富有生命的活物，一下跳进了所有围观人脑子概念里----美。纵然行礼，也是无以伦比的高贵之美。

　　在这种凌驾一切的美面前，善见城的歌舞算什么？香风，舞技，鲜花，珍珠，宝石都算什么？多少人，是为了一睹阿修罗王的旷世风采而注目？

　　帝释天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知道这个风度气度都败得一塌糊涂的天帝，盘算可用的办法是什么：等到吉祥天长成，这位脸颊嘴唇都如粉色花苞一样娇嫩，头发如乌云一般浓墨，皮肤像羊乳一般白皙，有几分像尊星王的美丽少女，就会变成“慈爱父王的装饰物”，用来分散投注在阿修罗王身上的目光，用来站位搭配，与阿修罗王一左一右凸显天帝的中心位置。

　　这一招还是有些效果，起码当阿修罗王和吉祥天并行的时候，有人的视线就痴痴一路追随着高贵的公主，直到她逶迤的纱丽金线裙角都消失不见。

　　帝释天看着跟在阿修罗王身后，同样向天帝陛下行了一个躬身抚肩礼的毗沙门天----年轻北方天王对这位宣誓效忠到底有多深厚不移，没人比帝释天更清楚。

　　他简短笑了笑。

　　不妨已经和天帝走下台阶，走近夹道人群的阿修罗王，淡淡微笑时，目力极好的金眸已经映入了这个笑容。

　　既不是谄媚讨好，也不是礼貌，好像他真心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微微有些开怀。当然，那丝嘲讽还是不变。

　　守护神王者认真地暗想，他的尖耳边再度响起的奏乐声咏唱歌声，重复赞颂起了天帝陛下伟大的统治。与之相伴的，依旧是舞者的婆娑和香风花瓣。

　　他是大山之王。
　　那里群峰高耸，
　　顶峰之上，
　　大片绿色的竹林挺立，摇曳，
　　劈开过往的云——
　　它们在连绵的群山的斜坡上
　　和金色的各种各样的花一起向前延伸。
　　一个个瀑布飞落，
　　像蓝宝石的河流。

　　天帝陛下所设，豪华的盛宴将在宏伟的建筑内摆开，天界最珍馐的美酒佳肴，善见城最绚丽的舞蹈最动听的音乐，将慷慨地一一展现。而观礼的许多人，面上露出了沉溺与享受的表情。

　　……确实够滑稽吧。

　　阿修罗王得出结论。想到竞技场的比武即将开始了，他也极简短地，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