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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初到金城 ...

  •   原来胡润生昨天才来坤州。徐婉有些激动,连忙停下来追问六子:“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六子摇摇头,“这得去问问,他们那些工程师像我这种工人原本是见不着的。”说完,六子便带着徐婉往回走,去找经理打听胡润生在何处。

      只是还是去迟了,听经理说说早上七点钟胡润生他们一行人便从坤州离开了,听说还不是回金城,而是要去安州。胡润生是在一家金城机械厂做工程师,如今正在给各地的买他们厂子机器的工厂调试机器。

      六子得徐婉是安州人,现在那位工程师也在安州,她一个女人难得有一个人依靠,何况那还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多少也有些情分在的。六子给徐婉出主意,“姐姐,我看你还是别去金城了,你改坐汽车去安州吧,说不定还能在安州碰到那位胡先生!”

      徐婉将火车票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已经买了去金城的火车票。”她找胡润生也只是想见个面而已,并不是想依靠他。若是再去依靠男人,又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呢,何况他还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夫,何况现在物是人非。而她现在已经知道胡润生工作的工厂,既然都在金城,早晚一天都会遇见的。

      说完之后徐婉便和六子道别了,徐婉知道张大娘家不宽裕,徐子仁又整日在他们家蹭住。走之前,徐婉又给了六子些钱,但是也嘱咐六子:“六子,钱你收好了,但这不是因为徐子仁。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和他的姐弟情分也差不多完了。很多年前你们家曾经有恩于我,不过你娘不记得了,这是我来还你们家恩情的!”她顿了顿,又道:“徐子仁这个人以前被我娘和我惯坏了,从小好吃懒做、得寸进尺,连我这个亲姐姐也不留半丝情分,若是再为难你和你娘,直接赶出去就好,这也是为他好,让他出去好好尝尝滋味!”

      六子不肯收的徐婉的钱,她看着徐婉道:“姐姐,您现在……自己……”

      徐婉知道,六子肯定也以为她是被孟钦和抛弃了,她更加坚决地将手里的钱塞到六子手里,笑着道:“我自然是有出路才敢一个人去金城,钱你拿着吧。”六子是个厚道老实的人,上一世徐婉也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如今是真的举目无亲了,如果有一个六子一样的弟弟该多好?有时候呀,与其看血亲还不如看人品。

      见徐婉就要去金城,六子连忙请了假,送徐婉去的火车站。

      徐婉上辈子从来都没有自己坐过火车,也没有去过金城。不过凡是都有第一次,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算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眼下世道不太平,坤州火车站的站台上人来人往,许多都是拖家带口南下逃难的。徐婉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从六子手中接过皮箱,笑着跟他挥别。

      六子担心徐婉,“姐姐,你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徐婉也不知道,只摇了摇头:“跟你爹娘说,让他们一定保重身体,你也要好好的,来日有机会再见!”她现在无牵无挂,哪里都是去处。

      徐婉提着箱子一个人登上火车,没过多久,火车长长地鸣了一声笛。徐婉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人与景,这个有她太多回忆的城市,以及这个城市里她不想再谋面的人,终于都要和她说再见了。

      北上的火车不比南下的拥挤,但也坐了不少人。车厢里闹闹哄哄的,多是些男人在高谈阔论说眼下的局势。徐婉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低着头听他们谈论。

      有一个穿长袍的男人说:“孟老爷子这一次可要栽跟头了,晋军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别说那汾地,这金城保不保得住还说不准呢!如果不是非得去金城取一笔款子,这年头我才不想出门呢。”

      另一个戴礼帽的附和:“可不是嘛,老孟那大儿子孟钦同整天胡乱惹事,老孟这么多年攒的那些家底迟早得给他败光了。”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老孟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穿长袍的男人摇了摇头,感叹道:“那个之前是还不错,现在也不行了,现在还不如那老大呢。从国外回来后,整日花天酒地的,已然不成样子了,淮军的兵权交到这种败家子手上,不过两年的事了。”

      他正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用方言打断他们,“管他老大还是老二,俺这些都不懂。俺只晓得这年年打仗的,和外国兵打完了,晋淮又打仗,没得一天的安生日子过,还去不娶婆娘,生不生娃呀。”

      话糙理不糙,那些体面的男人原本不想和他说话,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徐婉听着他们谈话,暗暗叹了口气。她是知道将来的的,淮晋一役惨败后,孟司令便将孟钦和从坤州叫了回去,帮着他治军整兵。孟钦和虽然表面上不大愿意,但还是去了金城。在之后,孟钦和从他大哥手上彻底夺回兵权,连年的混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徐婉倒不担心孟钦和,也不担心将来的局势,她她听冯太太说过程公馆的男主人在淮军任要职,不想再在金城撞见孟钦和。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金城离坤州不太远,徐婉想了会事,又看着窗外的景出了会神,不过三、四个钟头就到了金城。

      徐婉之前和程公馆的管家约好了下午去程公馆。徐婉对金城不熟悉,怕误了时间,下了火车便叫了个黄包车直接去程公馆。

      程公馆是一幢法式风格的洋房,在金城西郊,那一片是富人区,许多这样的洋楼。

      徐婉赶到程公馆时还不到五点,自报来意后,一位穿着长袍的管家让卫戎放了她进去。

      许是西洋式的家具装修是时髦,程公馆和之前徐婉住的那栋洋楼倒有些相像。管家领着徐婉在一楼的偏厅候着,“对了,小姐你贵姓?”

      徐婉只在电话里说是冯太太介绍来的,还没有告诉对方姓名。冯太太是知道她名字的,若是说了真名岂不会露馅?徐婉犹豫了一下,随口道:“我姓何,叫何婉。”徐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第一反应冒出这个姓氏来。

      “我姓邹,你称呼我老邹或者邹叔都行。”

      徐婉连忙客客气气道了一声,“邹叔。”

      邹叔点了点头,让佣人给徐婉端来茶点,“太太还在睡午觉,何小姐你请等一等。”

      徐婉原本想着午觉不会太久,哪知茶水凉了又续好几回,都不见程太太过来。不过徐婉也知道,那些太太们如果前一天晚上打麻将打太晚,第二天是要睡上一整天觉的。

      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不见人过来。虽然徐婉从前没有被人这样怠慢过,但徐婉也不敢抱怨。她知道她以前不过是沾了孟钦和的光,如今是到别人这赚钱谋生的,哪该别人事事顺着她?

      当指针指向七点的时候,徐婉终于听见邹叔带着人走了过来。她连忙站起来迎接,却发现是个年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却是梳了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倒像是学生的打扮。

      “这位是?”徐婉愣了一下。

      邹叔请那位小姐入座,才回到徐婉道:“这位是方小姐,也是来应聘爱兰小姐钢琴老师的。”然后又对她们两说:“太太现在在用晚餐,吃晚饭才有空见两位,还请两位再等一下。”

      原来并不像冯太太说的那么缺人,看那方小姐的模样,倒像是个音乐学校出来的学生。徐婉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去跟那位方小姐打招呼,“你好,我是……何婉。”

      方小姐不太爱说话,只瞥了徐婉一眼,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徐婉原想和她搭讪,问问金城的风物,后来还是作罢了,说到底她们不过是在竞争一份工作的关系而已。徐婉在心里坐着打算,若是实在不行,不如今晚就在金城里寻个旅馆过夜,明天再去找旁的工作好了。不过如今战乱,物价又高,不知道她的钱能支撑多久。

      两个人无言坐了许久,到了快八点钟的时候,邹叔才过来,“太太说要见两位,快跟我上楼吧。”

      程太太在二楼的小客厅见她们两,程太太穿着一身绛色的旗袍倚在沙发上,她们过来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太耐烦地直接吩咐道:“我八点半还约了一桌麻将,没时间和你们说太久,别的虚的都不用说,直接说说你们弹了多久的琴,又教过些什么学生,我们家这个可不太好教。”

      那位方小姐先开口,倒不像方才冷若冰霜,她的口才到十分不错,自我介绍流利且热情。

      徐婉果然没有猜错,她是金城女子大学音乐系毕业的学生,弹了十几年钢琴,之前读书的时候半工半读教过两个学生。她还特别强调她师承哪位老师,虽然徐婉没有听过那个老师的名字,但从方小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个老师很有名气。

      程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瞥向徐婉,“你呢,快说说。”

      徐婉除了姓氏编造之外,不想再说谎。程太太是冯太太的亲姐姐,两个人长相倒有些相似,徐婉只道:“程太太您好,我是冯太太推荐过来的教爱兰小姐的,我之前只学过两年钢琴,但是每天都在练,所以弹得还不错。”徐婉感觉到方小姐在打量她,这个履历跟她相比确实不足一提,徐婉只好道:“我可以给您弹一段试试看。”

      程太太摆了摆手,看样子并不想听,不过也嘀咕了一声,“我好像是听我妹妹说起过。”

      “两年?”方小姐重复了一遍,用一种稍显尖利的嗓音突显她的惊讶。

      徐婉回过头来,而她也皱着眉看着徐婉,质疑道:“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两年钢琴的水平怕是才刚刚入门吧,若是随便找个老师教的,只算是自娱自乐,怎么可以来教学生呢?”

      徐婉虽然没有抱希望,但还是想澄清事实,“那两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练琴,也不算是自娱自乐。”

      “每天都在练琴,有老师教你么?”方小姐又问。

      徐婉还记得那位老师是一位法国的钢琴女老师,叫作路易斯,她约莫六十岁,十分和蔼。因为徐婉练琴勤勉,路易斯很喜欢徐婉。

      “我师从路易斯,是位法国女钢琴老师。”虽然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她的钢琴确实是路易斯亲手教的。何况徐婉记得路易斯虽然是法国人,但抛下她老实的身份,就是一位普通的老太太,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认识。

      “你说谁?”可徐婉猜错了,她才说出路易斯的名字,方小姐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徐婉。

      程太太皱着眉头看了眼她们两,又去看了看挂钟,似乎不想多说了。

      徐婉有些担忧是否说错了话,程太太似乎要做决定了。然而正当方小姐还想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轻快的男音,“姐,挑个老师要这么久吗?要我看,两个都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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