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十月未寒

3、新婚

　　天空一点点暗下来，只留下一抹鲜红的夕阳，最后一丝光线透过层层拉起的丝绒窗帘，努力地想钻进房间照亮一室昏暗。张朗霆在床边已经坐了一下午了，明知道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却一点也不想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许是今天早上的婚礼累着她了，从回到家吃完午饭后，她便一直睡到现在。一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越发称得那张脸小小的，透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说的云二小姐，那个鬼灵精怪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云二小姐。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被她的表象欺骗了，还以为她是个柔弱的闺秀，直到后来才不得不承认，她在S城有这么大的“名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现在，他突然就怀念起当时他的头疼，情愿她像以前那样闹腾着……

　　忍不住就伸出手，细细描绘睡梦中的容颜，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却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她睁开的双眼。定定地凝视半晌，那清澈的眼神几乎让他想要落荒而逃，她却突然绽开一个微笑，拉住了他的手：“我刚刚做梦了，梦见我嫁给你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若狂，反手握住她的手：“是真的，你真的嫁给我了？”

　　“真的？”她的眼神仿佛不解，“爹同意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迟疑了半响，她突然欣喜地抬头：“是不是你找到银行愿意贷款给荣氏了？荣氏有救了，所以爹同意了，对不对？
　　”
　　他只觉胸口一窒，勉强牵扯着嘴角答非所问：“我总会有法子娶你的。”温柔地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掩去眼中那一抹失望。

　　她似乎浑然不觉，乖巧地点着头：“嗯，那你可别累着了，慢慢想法子。别着急，我等着你呢。”

　　“我也等着你呢！”他的低喃仿佛叹息，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惶恐。

　　等云子眉起身着装完毕，张朗霆牵着她的手步出房门，却看见陈副官陈谨言在门口踱来踱去，满脸急躁的样子，应该是在门口已经等了一下午了，却又碍着他的命令不敢敲门打扰他。

　　看见他们出门，陈副官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急急迎了上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云子眉，迟疑地不敢开口。

　　见状，他低声对着云子眉说道：“你先到餐厅等我好吗？”

　　见云子眉无异议地点头，他招过在旁边等着伺候的云子眉的陪嫁丫头红莺，示意她陪着她家小姐。红莺虽略觉奇怪，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只能顺势跟了上去，只是悄悄地竖起耳朵，想听一听陈副官想说什么。当模模糊糊听到“荣老夫人”四个字时，红莺浑身一震，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姐。只是，云子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专注地盯着脚下的路，嘟着嘴低声说了一句：“这里是哪里？似乎有点熟悉，我怎么想不起来？” 红莺忙收摄心神，紧赶两步扶住了云子眉的手：“二小姐，红莺带你去。”

　　张朗霆早在陈副官冲口而出“荣老夫人”时，便抬手制止了他。等见到主仆二人转过墙角后，才用眼神示意陈副官继续说。

　　陈副官在张朗霆严厉的神色下，顶着压力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下午少帅和云二小姐回来不久，荣老夫人就来了，穿着一身素白，说是一定要见一见少帅。下人们按少帅的吩咐，回说少帅不在。□□老夫人说，她就在门口等到少帅‘在’为止。属下听闻后，也去劝过老夫人，可也劝不走她。”

　　“那就让她等去！”

　　“可是老夫人就等在门口，周围好些人虽然不敢靠近，可都远远地观望着……”

　　张朗霆蓦然明白了陈副官欲言又止背后的意思，霎时就烦躁了起来：“通知他们荣家的族长，让他过来领人。若她还不肯走，就问她，荣家的老宅她还想不想守着了。”

　　陈副官再不敢多言，低低应了声是之后便欲离开。张朗霆却似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等荣家领人走后，在门口给我多放点几串鞭炮，再给门口那些围观的人散喜糖，告诉他们我和云子眉成亲了。把门口挂的红灯笼也给我点得亮亮的，夜里也不许断了！连点上三天三夜！还有……”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阴沉，“陈副官，你记住，今后要叫她夫人！张夫人！不再是云二小姐！”

　　陈副官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声应是，等了片刻见再无吩咐，才敢抬起头看向张朗霆。见他满脸阴郁地挥了挥手，陈副官才低着头悄悄离开。

　　平息了一下呼吸，张朗霆觉得胸口的烦闷稍去，才举步朝餐厅走去。当看到云子眉低头喝着汤时，他的脸色才柔和了下来。拉开她身边的椅子，他含笑询问着：“味道还可以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喝张妈熬的乌鸡汤，今天特意吩咐了她做的。”

　　“好喝！”她点着头还舍不得放下勺子，那模样看得他微笑：“你第一次来时也是这么说的。你当时还说，这整个少帅府，最入你眼的，怕就是张妈了，因为只有这一碗汤入了你的口。你还说，认了个少帅当哥哥原来最大的收获就是口福不浅。当时，你可把张妈吓得不轻，连连称不敢。”

　　回忆着当时云子眉的表情，张朗霆至今还觉得好笑。她怎么就敢把他和做饭的张妈相提并论了呢？竟然还觉得认识少帅不如认识有一手好厨艺的张妈更幸运。

　　“少帅……”云子眉听到他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眼神渐渐陷入迷惘，仿佛在用力地回忆着什么，“张大哥……”

　　“对，你以前是一直叫我张大哥的。”张朗霆热切地握上了她的手，“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不行，我的头痛……好痛……”云子眉突然捂着头表情痛苦，低呼出声。

　　“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他紧张地抱着她，小心地抚着她。红莺在她刚刚低呼出声时，就着急地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递到了张朗霆的手中。张朗霆虽不愿她时常吃镇静的药，却更不愿她难受，只能给云子眉服了下去。看着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张朗霆的眼神微黯，就先这样吧，他宁愿她还是叫他张大哥，而不是后来冷冰冰的“少帅”。一切慢慢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在她身边，让她重新绽放曾经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