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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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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乞丐到国王,在历史变迁的记忆里,这样的故事大抵只存在于传说中。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这个时代有一样东西却以强悍的流氓行径席卷欧洲甚至整个世界,将所有愿意或不愿意的人统统拉下水,然后让他们亲眼目睹传说的缔造过程。可能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样东西是运气,但事实上,它的名字叫战争。
站在下着霜的停机坪上,瑟兰迪尔觉得领口芬迪牌的羊绒围巾也很难抵御那从旷寂的北方吹来的寒风。在他的右腕上,由钻石与白金制作而成的宝格丽公爵男士手表也被咄咄逼人的冻气打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如果加里安在他身边,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替这位意大利政坛新锐皮上一件得体的鹿绒披风,但此时站在一望无垠的泊油广场上的,只有瑟兰迪尔一个人。
他的双手带着一对做工优良的黑熊皮手套,与有着巴洛克式金色暗纹的修身黑色厚呢长款大衣交相呼应,显得奢侈、高调且品位非凡。尤其是当那一头金发被随意地披散于肩后时,那象征着皇室与财富的金色就这样被眼下如星辰般俊美的男人诠释得无可挑剔。
“如果有一天你一贫如洗,也能去做个模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当埃尔隆德从德军飞机上拿着军杖儒雅地缓步而下,并站定于金发男人的眼前时,对瑟兰迪尔中肯地做出了这样一句评价。
早在跨出机舱时,他便一眼就捕捉到那一身黑色大衣,像国王般傲慢而优雅地站在空旷广场上的金发男人。埃尔隆德对他这样的醒目毫不意外,瑟兰迪尔的俊美使他天生便有让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他一人身上的资本,再加上他聪明的头脑,纵然是如埃尔隆德这么苛刻且挑剔的人,也会用“完美”这个词汇去概括塞弗洛斯的现任族长。“上帝对他的偏袒太过明显。”当人们无意中问起他时,埃尔隆德总是如此评价,当然,他也知道上帝是公平的,所以瑟兰迪尔的坏脾气可能就是那位造物主彰显公平的一种形式。
那时的埃尔隆德穿着德国陆军上将的深灰色纳粹军装,铮亮的军靴画龙点睛般地承托出军人的铁血威严。这是全世界最有品位的军装,让他显得更加沉稳、内敛、英俊挺拔。但由于被一袭剪裁精准的修身长款皮制风衣包裹着,所以瑟兰迪尔只看见了在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军装领尖处,如血般鲜红的花领,以及领口中间那一块黑底银边的十字架徽章。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位将军将一头黑夜般幽深的长发尽数压在了军帽后并藏于皮质军装风衣的内侧,以确保哪怕是一丝鬓发也不会随意地离开它该在的位置,以影响到这位将军的肃穆与威严。
埃尔隆德没有打伞,事实上他从来不会因大雪天打伞,所以,米兰机场的鹅毛飞雪中,瑟兰迪尔看见他在向出口走来时,鹰式军帽的边沿渐渐落满白色的雪花,又飘悠着坠向他的肩膀,却因为皮制风衣本身的低温,始终不愿融水成珠。
那一瞬间,瑟兰迪尔再次感觉到自己对眼前男人教徒般的禁欲和军人式的克制异常着迷,并且已经达到某种濒临爆发的边缘。那种感觉的产生,他依稀记得是在1918年达伊曼纽尔三世的舞会上,当他在仆从的引领下跨入皇宫偌大的宴会厅时,一眼便看见了那与觥筹交错的所有权贵与政客格格不入的男人。那时的埃尔隆德只是一名从德国被派遣而来的外交官,但以他军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受到信任。
德国的军人外交官,当上前献媚的意大利政客帕帕洛尔笑话似地向瑟兰迪尔提起埃尔隆德,并侃侃而谈地哀悼着这位将军的仕途时。后者却已然转过头去,看向那独自端坐在外宾席上的陆军少将,他有着德国男人所有关于认真和威严的军人气质,甚至过犹不及。纵然被在场的所有人忽视,也能旁若无人地品尝手中轻晃如血的康帝葡萄酒,将关于理性、纪律和秩序这三个名词诠释得无可挑剔。
事实上,此前瑟兰迪尔与不少德国军人打过交道,但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的吸引可谓是从第一眼开始便存在的,或许是他那无坚不摧的沉稳从容,以及难以令人忽视的禁欲气质,像是在黑夜中悄然汇聚的狂风,蓄势待发地隐于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吞噬所有敌人。
所以那天晚上,瑟兰迪尔可谓是有朝以来第一次破天荒地用侍者送酒这样低级的手腕,以试探的形式最终邀请到了那位似乎软硬不吃的德国军人。
说真的,那天他并没有和埃尔隆德上床的意图,但其实是当他在进入对方与被进入对方时,那种对矛盾迷恋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水,瞬间将他不顾一切地吞噬,那是一次令人难忘的体验,像是在没有一点星光的夜幕下溺死于大海尽处的疯狂。“你怎么能把□□也表现得这么克制?”瑟兰迪尔在完事后相当不解,而对方只是一脸从容地反问:“你不满意?”
那天,瑟兰迪尔首次觉得自己对眼的男人可谓是束手无策。试问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把上床这件事,办得儒雅而又强横,矛盾得南辕北撤,却又被他融合得浑然一体。因为绝无仅有,所以瑟兰迪尔最终容忍了自己对这个德国人的特别关注。用他的话说便是“与众不同的情分”。他们不是小孩儿,不会再用爱情诠释所有的□□关系,但随着局势的风声鹤唳,瑟兰迪尔觉得自己的愤怒不单是起源于达伊曼纽尔三世愚蠢的独裁,还有一部分是源自于眼前的男人。
此时此刻,当他的目光越过埃尔隆德的肩头,并投向他身后数位同样整装肃穆的纳粹军人时,德国人那种如机械般的冷酷被一丝不苟地复制,不同于蛮横低级的残暴,那种不近人情的理性更加危险致命。这是一柄双刃剑,在肃清敌人的同时也在拿自己的命运博弈。瑟兰迪尔暗沉神色,但这样的波动也仅止于让埃尔隆德不易察觉的程度。
“我收下你的赞美。”瑟兰迪尔优雅地偏首略一点头,然后意料之中地他看见以同样的姿态向他还礼的德国军人。但对这种礼尚往来从来都不屑一顾的意大利政客,并没有因对方是谁而让自己的耐心多出几分。只见那位如帝王般居高临下的金发男人,以一种常人难以忤逆傲慢,缓抬了线条优美的下颔,在将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埃尔隆德时,用嘲讽不明的强势姿态缓牵唇角:“将军,为了得到你准确的抵达时间,我花了80万里拉贿赂了这里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机场外那个扫地的可怜工人。”
语落,埃尔隆德清晰地看见那双渐入冰封的蓝眸缓眯成一个可以理解为危险的弧度,那如风刀雕琢的薄唇也不再客气地缓语:“恕我直言,您是有意的?”
闻言,埃尔隆德并没如从前那般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对方的不满与怒意,而是在数十秒钟的沉默后,用那双黑眸以一种被后者理解为“认真”的姿态凝视进那双仿佛落满星辰的冰眸,最后在移开视线时几乎是叹息式地回答:“我认为你大可不必加入战斗。”
那声叹息,仿佛是重锤一般地击在瑟兰迪尔的心脏上,并非是出于他替自己做得决定,而是那种富有判断性的告诫。埃尔隆德是知道如果失败他将面临的结局,这位替法西斯主义博弈的将军并没有全胜的把握,甚至可以说,更多的是之于战役失败以及终止生命的预见。
不发一言地再次对上那双深邃如夜的曜目,瑟兰迪尔忽然优雅地略倾了颀长身形,让自己的俊首靠向眼前的男人,并将薄唇停留在离军帽边沿下的耳畔仅几毫米的位置。呼吸着那近在咫尺的森林之风,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想以死殉国吗,将军?可我不同意。”
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埃尔隆德的薄唇忽然扬起的几分弧度,不同于他如往昔时无所不在的温雅,而像是到达了眼底的俊朗开怀。甚至在林迪尔的记忆中,这位一丝不苟的将军很久都没有表现出这种畅快的笑意。
而之于埃尔隆德,当瑟兰迪尔几乎算得上暧昧至极地倾来低声耳语时,他感到那缓然袭来的身形依旧凌冽如往,优雅且狂妄得让世界上所有强者都为之着迷,那是寒冬的气息。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金发男人的恼怒,比起游刃有余地化解应对,他却开始思考对方这种愤怒的源头究竟是因何而起。
在埃尔隆德没有挑选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前,他仍然选择了最为保守的应对方式。待金发男人直身退去后,以沉磁的嗓音缓声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由每一位帝国的军人共同决定的。”
这就是埃尔隆德,稳重内敛得让人无计可施,精确到每一个单词的运用,滴水不漏。瑟兰迪尔几乎动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按捺下满腔恼怒才不至于现在就用手枪招呼上眼前的这张轮廓深邃的俊脸,在闭目转头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如此怒不可喝。
很久以后,当瑟兰迪尔再次回忆起米兰机场的那个片段时,他找到几乎唾手可得却又装聋作哑的答案,从来他对埃尔隆德全部的愤怒,都是源自于德国人那从未泄露丝毫的爱情。
当然,这时的瑟兰迪尔并不清楚,他不是第一次对眼前的男人几乎无计可施,所以,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最后一次。
在重新睁开蓝眸并看进眼前男人仿佛蕴藏着太阳般辉煌却又深邃眼瞳时,瑟兰迪尔听见自己以一种甚至可以被理解为“恳请”的态度缓声说:“埃尔隆德,我要和你谈谈,你和我。”
“好的,我们可以约在……”闻言,德国将军下意识地稍侧身,示意凯瑟琳立刻翻看她手中的备忘录,后者随即将本子翻开并递向不远处的金发男人。
“现在。”瑟兰迪尔毫无余地可言地打断了埃尔隆德对身后下属的命令,并在凯瑟琳还来不及反应时拿过那本备忘录抬手一甩,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将那本写满记事的本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你坐我的车,然后让他们都消失。”瑟兰迪尔在扔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他觉得自己如果站在这里耗下去,很难说会不会被眼前这个德国人彻底激怒,然后制造一些有损两国外交关系的事件用以警告和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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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大王就是在气愤领主那种油盐不进的薄情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