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能重逢（埃尔隆德X瑟兰迪尔）》沉棠

6、第六章 决定

　　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德国军装，黑十字镶银边的领徽，血色花领加上三军上将肩章与铮亮的长筒马靴，连被威严军帽缓压得黑色长发也一丝不苟。这就是林迪尔眼中拿着鹰头军杖从飞机上缓步而下的埃尔隆德，英俊得仿佛太阳神般令人眩目的深邃轮廓，便是走在由内阁精挑细选的迎接仪仗军之间，也显得超群绝伦。

　　“将军，欢迎回国。”当这位首领距自己仅7步开外时，林迪尔立刻抬手执意下级对元帅的最高军礼。

　　儒雅且威严地用左手回以一礼后，埃尔隆德将显得有些厚重的毛呢披风从衣领出取下，并顺手递给一旁的凯瑟琳，然后这才将黑夜般深不可测的目光重新投向这位离开自己近6年的亲军将领。

　　“内阁对我的建意是否给出了答复？”单刀直入地起了磁音缓问，这对于从来都十分看重寒暄礼节的埃尔隆德来说，确实相当少见，所以即使是林迪尔也微然一愣，然后立刻收拾起自己的半分闪神，并迅速从脑海中提取了最精准凝练的词汇后回答道：“工人党内阁的席位受到了抑制，所以您的建意没有通过。”

　　闻言，原本稳健的步伐略微一顿，连着军杖触碰水泥地的轻响声也跟着一滞，在埃尔隆德转头看向身侧的林迪尔时，后者谨慎地向后退去半步，包括另外一侧的凯瑟琳，他们都知道埃尔隆德的好脾气从来不会留给那群“没有远见”的工人党议员。

　　果然，林迪尔清晰地看见，在那双原本平静沉敛的黑眸忽然掀起了海上的飓风般变得更加幽深，浓重的黑色如乌云密布的夜晚般瞬间吞没星光的绚烂。但这样的骤变对埃尔隆德来说也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的释放，事实上这位威风四赫的将军更擅长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纠缠问题。“帝国的未来不能指望他们，联系慕尼黑的<人民观察报>主编，我要见一见这位先生。”

　　但让埃尔隆德想不到的是，与他一起到达慕尼黑机场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件从意大利寄来的包裹，虽然这件包裹内装的物品张扬得有些离谱。

　　当机场内的工作人员在贵宾出入口将空运物品展示给埃尔隆德时，连林迪尔都因眼前的场景而暗自吃惊。

　　在这位军功显赫的德国将军眼前，是一辆黑色的奔驰770K，有着一台直列8缸发动机，最大马力200匹。“这辆车的货主说，是送给将军的践行礼物。”机场工作人员是一位甜美的女士，她的声音一如她姣好的身材与漂亮的脸蛋，甜得让人难以拒绝。

　　当埃尔隆德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的钢铁重物，然后牵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时，他当然确定这是瑟兰迪尔的手笔，非常得体且实用的珍贵“惊喜”。

　　“将军，请先让我们检查一下。”当埃尔隆德亲自抬手准备拉开车门手柄时，林迪尔立刻上前阻拦了黑发男人接下来的动作。事实上，这样“不谨慎”的举动在他看来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尤其是在后者抬手制止了他想要派人检查的意图后。“没关系林迪尔，我就坐这辆车。”

　　埃尔隆德转目对着身侧的黑发军官和煦地略然一笑，然后径自拉开主驾驶后方位置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身采用了4mm的特殊钢材，低盘部分采用的钢材也比普通车厚重许多,挡风玻璃采用的是五厘米厚的钢化玻璃,车门厚达20cm。”凯瑟琳一边翻阅着从机场人员那儿拿来的材料，一边介绍式地挑出她认为重点的部分念于车内的两个黑发男人。

　　“这两车的轮胎采用的是特种钢丝编织的防弹橡胶布，后座背暗藏防弹钢板，整车重量超过5吨。”埃尔隆德笑意温明地用双手轻杵军杖顶端鹰饰，并在接过凯瑟琳的话锋后将军杖靠于一侧，然后摘下右手黑色手套，用指尖探索式地在座位顶部的皮革上摸索着，忽然又停在左前方的某一处，稍微用力一探，原本像是一整块皮革的车顶弹出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把没有装弹的“路加”牌手枪。随后埃尔隆德又随意地将暗格推回车顶，并重新戴上手套。“车内到处都有暗格可以藏匿手枪，梅赛德斯工厂只生产了17辆。”在迎上凯瑟琳和林迪尔目瞪口呆的注视后，德国将军用他那古雕刻画般的薄唇习以为常地微笑道：“我对汽车一直很有兴趣。”

　　但这是一个隐晦的嗜好，他倒是很有心，也很有洞察力，而且还能将“投其所好”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确实是一个“惊喜”。埃尔隆德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对他已经开始怀念那位俊美且聪明的意大利金发男人了。

　　坐落在慕尼黑市中心的军区办公楼是全木质结构，这与在意大利极具艺术气息的军部相比，显得极为低调且简陋。是的，格洛芬德尔对这座办公楼的评价就是“简陋”两个字，以至于当他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签发文件的埃尔隆德时，也忍不住抱怨起丝毫不考究的居所、温差太大的天气以及极度敷衍味觉的甜点。

　　“你如果认为这里难以忍受，我马上特许你回意大利。”终于，在格洛芬德尔气愤地取下军帽并甩在会客用的沙发上时，埃尔隆德才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虽然他端坐得笔挺的军姿和威严持重得让人难以忽视，但当后者抬起头来看向他时格洛芬德尔仍然有一种，他从一堆文件里“爬”出来的感觉。

　　“还有这里签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在思考片刻后，金发男人始终坚持着在后者严苛的注视下，顶着压力把最后一项抱怨念叨出来。

　　终于，眼前的这位得力干将愤懑的各种不满让黑发上将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然后站起身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和军装后走向酒柜，并拿出一瓶伏特加倒上半杯递给显得有些烦躁的金发少将。

　　“你得习惯这里，格洛芬德尔，我们不是回来度假的。”

　　“你在意大利已经获得了元老院那群老不死的认可，怎么还有兴致回德国来趟浑水？”金发少将在接过漂亮的水晶杯后，将其中的透明液体送入喉中半口，刹时冲上头的酒精让他难得有些晕眩：“不错的酒。”

　　“我托人从苏联带回来的。”在掠了一眼因酒精的冲洗显得有些兴奋的金发男人，埃尔隆德深了几分唇边的温和笑意，然后未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偌大的书桌上。

　　“怎么，上班时不喝酒？”冲着那杯液体抬了抬下颔，格洛芬德尔打趣到。

　　“戒了。”埃尔隆德笑着说，云淡风轻得理所当然。但这句话却让后者疑惑地扬眉：“什么时候？”

　　“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埃尔隆德回答，优雅地左手放在腰间皮扣处，笔挺而威严地站在书桌一侧，看向对面的来人。那里本来是挂枪匣的地方，看着埃尔隆德的左手，格洛芬德尔想，然后也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身侧的平柜上。

　　“德国才是我们的祖国，格洛芬德尔。”在看见他放下酒杯后，埃尔隆德这才将左手随意地放回书桌上，并立刻用温和沉磁的嗓音更换了方才的话题：“你上来时看见楼下那辆770K了吗？”

　　“很不错的车，你的？”格洛芬德尔在对埃尔隆德提醒式的姿态耸了耸肩后随意地回答，径自将自己扔在了牛皮质地的沙发里。

　　“全球只有17辆，现在我国经济萧条，我的薪资恐怕买不起。”埃尔隆德意有所指地摇摇头，坐回了书桌后的高背皮椅。

　　“你是在抱怨自己的薪水？”格洛芬德尔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住了眼前男人的重点，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可能并没有。果然，当埃尔隆德以一种叙事式的语气告诉他，这是来自于意大利塞弗洛斯家族的手笔时，金发少将觉得自己羡慕得几乎想要退役从商了。

　　“你不认为，他送来这辆车是有某些特别原因的？”

　　“嗯，或许是为了在车里□□更方便，或者说私密？”格洛芬德尔几乎没经过脑子的回答，让正拿着文件推门而入的林迪尔愣了半晌，在看到埃尔隆德目光的示意后，这才回过神似地迈着军人一丝不苟的步子走近书桌，并将文件放在黑发男人的手边。

　　翻开林迪尔送来的文件，埃尔隆德快速浏览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电码分析，然后在签下自己的名字时，平和而清晰地说：“格洛芬德尔少将，我认为应该把你派到前线去，以便你用那天马行空的脑子做出一些有利于战役的决策。”语洛，埃尔隆德抬起头扫了一眼一脸后悔，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金发少将一眼，在重新垂目翻阅电码时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辩解：“战争就需要出其不意，才能一击制胜。”

　　“可是现在没有战争。”

　　“以后会有的。”埃尔隆德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很快就会有。”

　　这句像是说给任何人，包括自己听得结论让格洛芬德尔蹙起了眉宇，事实上这次受衔回国时他就很诧异，为什么埃尔隆德能放弃在意大利经营了数年的指挥权，现在看来，他确实已经做出了站队的选择。要知道，为了争取到这位将军的支持，工人党与议会的某些领袖可没少下功夫。

　　是什么促使他作出这样的选择，格洛芬德尔不解，虽然埃尔隆德作为军人的严酷是出了名的，当他却从不认为对方是一个善恶不分的权谋家：“你明知道这是一条独裁主义的道路。”当金发少将脱口而出地作出评价时，他立刻接到了林迪尔暗地投来的眼色，那其中包含着提醒、警告以及劝说他适可而止的善意。

　　忽然，格洛芬德尔立刻意识到，埃尔隆德当然知道这一条什么样的路，甚至是连他自己也变得越发独裁并且不近人情，虽然之于他温文儒雅的微笑与一丝不苟的严苛丝毫没有改变，但事实上，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格洛芬德尔没有再和埃尔隆德讨论这个问题，他想起自己只是下飞机后前来报道的，所以在例行公事后，他与林迪尔一起离开了埃尔隆德的办公室。谁知一出门，就被林迪尔挡在了门廊上。

　　“以后说话注意点，这里的眼线太多了。”黑发上校显然越级的举动并没有惹恼后者，格洛芬德尔当然知道他警告的含义，这里是德国，不是意大利。

　　在确定金发少将已经将自己的提醒听进去后，林迪尔这才整了整领徽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后者抬手拦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格洛芬德尔可以压低的声音让林迪尔有些无耐，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位跟随在埃尔隆德左右近6年的空军少将是怎么做到政治判断为0的，事实上即使仅仅是受埃尔隆德·克拉慕的熏陶也不会只达到这个水平。

　　林迪尔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再拉了拉军装衣尾后扔下一句：“跟我来。”便径自穿回廊往楼下走去，他们一前一后越过军部所有的岗哨，然后走上大街，不过一个转角，林迪尔便停下脚步。

　　“看见了吗。”当格洛芬德尔蓝色的眼眸随着黑发少将的示意环顾四周时，他看见了在-2°的气温下，满街都是穿着单薄毛衣行色匆匆的瘦削路人，在人行道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他们或躺着或坐着，蜷缩着与自己的狗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黯淡无光的绝望，仿佛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发愁。只有偶尔驶过路面的汽车，掀起象征着财富的蓝色尾气。路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或羡慕、或愤怒、或憎恨地看着那些呼啸而过的轿车，更多的是面无表情的麻木。

　　“车里大多数是犹太人，这座城市已经在战败后千疮百孔，人们需要希望，你知道如何做到吗？”林迪尔看向格洛芬德尔，金发男人看见他在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在低温下瞬间化作白色的烟雾，而路边那些快饿死的平民，连呼吸的白烟都已经看不见了。

　　“信仰。”格洛芬德尔听见自己这么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的被说服，去拥护一个他从来都嗤之以鼻的政权，去施行他认为是偏见的法律，去帮扶他认为是犯罪的当权者。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林迪尔说服了他，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说服了他。可以想见，埃尔隆德，那个视力国家利益为生命的男人，也是这样被说服的，尽管手段卑劣，却是事实。

　　“瑟兰迪尔知道将军的意图，才会送来那辆车。”金发少将在注视着一个身穿单衣的小女孩穿过马路后起音缓言，但事实上那个意大利人的家族绝不会将政权拱手相让给任何妄图巧取豪夺的政治家。

　　“什么？”林迪尔一时没能理解地反问，然后看见格洛芬德尔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军区办公室，速度快得他几乎快跟不上。在猛然推开埃尔隆德的办公室木门后，埃尔隆德应声抬起幽目，他看见带着一身霜气的金发少将有些急促地说：“他知道你的意图，他在警示你，埃尔隆德。”

　　“警示？”眉宇微扬，他倒是很诧异格洛芬德尔用了这样的一个词汇，虽然瑟兰迪尔确实政见不明并且送这样的礼物也是另有目的，但这个词显得有些太过严重了。

　　眼见满目不予苟同的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有些气急败坏地将双手撑在书案上，全然不顾上在门口目睹一切的林迪尔，居高临下地对一脸平和的黑发男人说道：“这是警告，埃尔隆德。他为什么要揣测你的意图，为什么要挽留你，为什么要送来一辆安全系数极高的防御用元首车，你想过吗，他的家族就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当权者，怎么会容忍别人窥窃政治的果实。”连珠带炮的质问让埃尔隆德思索着向后靠入皮椅，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但他却真的没有做太多考虑……

　　“你不是真的爱上他了吧，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在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重新站直颀身，并少有地整了整自己的军装，于埃尔隆德的沉默中致以军礼后转身离开，却在将手按上门柄时略微一顿，转过身说：“这条路上没有盟友，建立国家的荣耀就必须有鲜血和牺牲。”

　　格洛芬德尔在带上门后，并没有看见因此番揣测闭目支额的黑发男人，但他却看见站在门边靠在墙上抱臂而立的林迪尔。

　　“瑟兰迪尔是谁？”

　　“埃尔隆德的老相好，你不知道？”在从军装裤带里摸出银质烟匣并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后，格洛芬德尔这才发现3小时前为了乘坐飞机，把火柴扔在了机场。

　　“有火吗？”格洛芬德尔扬了扬手中的香烟，随后抬手接住林迪尔扔来的火柴盒，姿势潇洒地偏头替自己点上，在深深吸了一口并吐出袅娜的白烟后，看向眉头紧锁的黑发少校：“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将军以前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林迪尔若有所指地说，然后也拿出了一根烟。

　　“相信一个人？”格洛芬德尔挑眉，并在稍顿后忽然勾起了漂亮的薄唇，他察觉到眼前的少校在看向埃尔隆德时的神色，在某些方面与那个金发意大利男人如出一辙，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发现。

　　看着眼前金发男人仿佛了然一切的微笑，林迪尔忍不住有些不耐烦地甩了个白眼：“别想那么多。”

　　“我想的并不多，但是那位意大利男人确实很有魅力。”格洛芬德尔笑了笑，绝对是出自善意。

　　“哦？”

　　“你见过埃尔隆德跟同一个人上两次床的吗？反正我没见过。”

　　林迪尔听见金发男人这么说，然后在他看来十分嚣张地扬长而去，这种嘲笑式的姿态足以激怒他所有的自尊心，但此时此刻林迪尔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分神去揍格洛芬德尔一顿。是的，即使是连他也察觉到，瑟兰迪尔之于埃尔隆德的不同，因为这个名字已经开始在影响后者对局势的判断，这是一个相当不妙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