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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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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大利军部陆军上将埃尔隆德·克拉慕桌上的私人电话在接连响了第十声,但后者似乎仍不打算接起来时,坐在书架左侧沙发上翻阅报表的陆军少将格洛芬德尔终于忍不住对气定神闲地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批阅着这一季度军备的黑发军官开口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接电话,那么就不应该告诉对方这个号码。”
闻言,埃尔隆德并没有回答,只是略微抬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上校,然后将视线重新投入到面前的报告上。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回答:“你说得很对,所以我没有告诉他。”但至于瑟兰迪尔是怎么知道的,埃尔隆德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这对在意大利叱咤风云的塞弗洛斯家族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动用那些所谓的“体面人”把整个军部翻个底朝天。
虽然这句话的用词和语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而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与谦煦,但格洛芬德尔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并不表示他的脾气就真如表面上的那么“好说话”。要知道,埃尔隆德这个名字在整个意大利乃至欧洲各国的军队里就意味着最苛刻的纪律和最严酷的作风。
比起这位将军雷厉风行的手段,他的名字就足够让那些所谓的敌人闻风丧胆,并将其喻为“黑夜里的飓风”。
无论是此时此刻埃尔隆德的目光是多么温和与写意,但事实上,他已经在悄无声息间用鹰準般的锐利视线暗中观察着每一个目标,透出极致的危险和多疑。
相处了十年,格洛芬德尔当然知道,埃尔隆德的耐性却意外地只会对敌人管用,恰好,所有人在这位将军的眼中,也只有“敌人”和“临时盟友”的区别。
所以,格洛芬德尔好奇这个电话并不是心血来潮,不仅仅是因为桌上那响得没完没了的烦人铃声代表着一个私人号码,很显然,埃尔隆德是在默许中回避着这通电话,否则,他完全可以让人把电话线直接剪掉。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让他拥有惊人的耐性后默许却又回避?但至少可以肯定,一定不会是敌人。这可真是有意思,纵然如此,格洛芬德尔却不会蠢到去探究这层意思背后的故事,他可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腥。
“斯卡拉歌剧院今天上是什么剧目?”并不打算抬头的埃尔隆德像是闲聊一般地蓦然询问,但手中处理的事物和飞速旋转的思绪却没有停下半分。
在确定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人,并且这个问题只有自己来回答后,格洛芬德尔才用他好听到仿佛音乐一般起伏有致的声音开口回答:“巴黎圣母院,应该是这个没错。”
“那么,介意和我一起去欣赏一下卡西莫多和艾丝美拉达的歌喉吗?”当埃尔隆德说出这句话时,迅速抬目扫了一眼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陆军少将,然后又将一成不变的目光重新放回那一排排密麻麻的字母上,不等格洛芬德尔开口,便用沉磁的声音命令道:“晚上十点,出去的时候通知凯瑟琳订票,位置要二楼看台最好的包厢。”
随着埃尔隆德落地的尾音,那不气不累的电话铃声终于告一段落,但就在坐在沙发上的陆军少将正想找借口拒绝的时候,停顿了不到5秒钟的铃声又再接再厉地响了起来,格洛芬德尔发誓,他从未领教过这么固执的电话,就像在电线那边的人知道并且确定这一端一定坐着他想要通话的目标,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迫使这个人拿起那个雕花繁复的听筒而已。
为了自己的耳膜着想,格洛芬德尔决定不再继续待下去,甚至是晚上去看那出爱情歌剧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里。所以,在埃尔隆德提出由他通知凯瑟琳订票时,格洛芬德尔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并习惯性地整了整自己笔挺的军装,然后拿着还没看完的一摞文件走出房间,在考虑到不影响旁人工作的情况下,又将那扇门顺手关上。霎时安静的世界让格洛芬德尔首次体会到,军部的房间确实是相当隔音的。
与此同时,加里安已经站在瑟兰迪尔的书桌前奉命重复拨打了近7个电话,然而没有一次对方是接了的。这让坐在一旁等待的瑟兰迪尔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漂亮的金发因他交叠倚坐的优雅姿势而随意地垂向暗红色的埃及地毯,像最顶级奢侈的绸缎一般,却在快要触及地面时戛然而止。
偌大的书房因四周被拉上的落地窗帘而显得不那么明亮,只有几处华丽的暖黄色水晶吊灯将瑟兰迪尔领口随意解开的两颗水晶纽扣掩映得越发耀眼,洁白如玉的脖颈和锁骨的肌肤便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暴露在空气中,真丝质地的黑色衬衣则更加迷人地衬托出那不可抗拒的性感。
加里安在拨出第十通电话仍然未果后无奈地放下听筒,并转身看向那正摩挲着白宝石戒指的俊美男人,贵族式优雅和完美颀长的线条,刻意或者无意的动作总会流露出那一丝让旁观者难以漠视的诱惑,然后心甘情愿地深陷在冷酷得惊人的湛蓝色双眸中直至窒息。
“看起来,他在回避什么?”破冰般冷冽的声线抑扬顿挫地轻轻扬起,像是问自己又或是站在书桌前的另外一个人。瑟兰迪尔的目光随着他的声调落在加里安的脸上,那是一张英俊而不失干练的脸,至少迄今为止,他的干练让瑟兰迪尔是欣赏并且满意的,因为,每个困惑的问题都能从他那里找到合理的答案,即使当时没有,不出一天,就会有一个结果。
而加里安也已经把瑟兰迪尔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和苛刻精准的要求摸得十分透彻,他厌恶和没带脑子的人共事,所以加里安总是务必让自己的头脑每天保持十二万分的清醒,以便于能与这个漂亮得像恶魔一般暴躁又优雅的男人相安无事地渡过每一分钟的时间。
此时,对于瑟兰迪尔的问题,加里安已经猜出了可能的状况,埃尔隆德,那个看似儒雅而稳重的将军,无论面对多么诡诈的情况总能游刃有余地将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偶尔,他也会在无意中表现出另外一面,纳粹式的独断专行与歌剧般优雅的残暴和多疑。“或许他只是不在办公室。”
考虑再三,加里安选择了一个不痛不痒但对自己最有利的答案。当然,这句话成功地让瑟兰迪尔用他那漂亮的蓝眸不动声色地转向他,只是一撇,然后转开视线,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矮桌上的报纸,翻开到其中某一页,然后问:“你说今晚他会去干什么?或许,欣赏歌剧?”
不可否认,瑟兰迪尔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眼,便能将所有人看个通透的威慑力甚至大于他行事作风上的诡诈和狠辣。这是两个表里不一的人,却都有着近似于王者的压迫感和强势,纵然一个是之于气势,一个是之于手段。
就像是刚才瑟兰迪尔那一连串舞蹈般优雅而无懈可击的动作,只是翻报纸也能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而那种自问自答式的对话,是他常年来一种思考与做结论的习惯,因为王者,从来都不需要参考其他人的意见,他们足够聪明,总能为自己的选择做出最正确的指示。
“今天晚上斯卡拉歌剧院的剧目,要二楼看台最好的包厢。”瑟兰迪尔如丝绒般慵懒的声音飘向加里安,后者也适时地拿起电话,拨通一串数字。在那位精明的商业巨子看来,这也是他的助手所必须拥有的优点之一,只要是必要的电话号码,从不查阅。
“主人,歌剧院说二楼看台最好的包厢已经被军部预定了。”
“是的,理应如此,放眼军部还有谁会像他一样有这种无聊透顶的爱好。”瑟兰迪尔并没有因为位置的问题而为难自己的属下,反倒是理所当然地站起身,在甩下一句“要旁边的包厢”后走出书房。直到那如神祗般完美而颀长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加里安这才扎实地松了一口气。
夜晚的斯卡拉歌剧院总能吸引来许多欧洲各国的名流,他们身着奢华的时装,举止得体地走出一辆辆昂贵的轿车,在高谈论阔中,步入那像是真正代表着艺术的殿堂。
当塞弗洛斯家族的加长型林肯精确地停在歌剧院大门的中央位置后,人们理所当然地看见了那位俊美绝伦的金发领导者,然后在一片惊艳的瞩目与窃窃私语的议论中从容不迫地走进金碧辉煌的剧院,仿佛他才是真正的贵族,天生的王者。
瑟兰迪尔出现在埃尔隆德的包厢时,穿着一身剪裁精准的黑色西装,并斜披着拥有法国顶级做工,勾巴洛克金纹翻花饰边的黑色大衣。而此时此刻,那位将军正侧身聆听着另一位坐在他旁边,似乎正说着什么的军官。
要知道,能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走进军部的包房,尤其是站在克拉慕身后还能活着的人,迄今为止还真的只有塞弗洛斯家族的这位年轻的领导者。当然,聪明如凯瑟琳自然不会蠢到去阻拦那位俊美的金发男人,就像她不会揭穿,刚才埃尔隆德是在预料到瑟兰迪尔走进包厢后,才刻意倾身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动作,高明地让格洛芬德尔正常的军务汇报变了味道。
然而,感觉到某个陌生目光的格洛芬德尔却并不知道埃尔隆德的用意,在转头时,他一眼便对上了瑟兰迪尔宝石般璀璨炫目的湛蓝色眼睛,那如海洋般神秘,却又似波澜般动荡起伏的目光刹那时闯进少将的视线,在震惊于那样的美丽时,格洛芬德尔又被对方唇边那蓦然挑起的一抹危险弧度而适可而止地收拾起所有的情绪,并礼貌地站起身。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习惯性整理军装的动作,斜靠在包厢门边一人高的酒架上,并拿着一只银色手杖的瑟兰迪尔优雅地略一点头,算是礼貌的回应,然后视线就在那么一瞬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肩上的一枚星徽。然后开口道:“初次见面,少将。”
“格洛芬德尔,幸会。”对方军人式严谨的见礼让瑟兰迪尔十分受用地轻微偏头,这是他表示欣赏的一个习惯动作。然后目光适时地移向那背朝着自己坐在位置上,将黑色的长发随意绑于脑后,并将军帽规整地放在左手边茶几上,却并没有打算转过身来的人。
此时,距离开场只有5分钟的时间,包厢下的观众席上已经开始嘈杂起来,这让一贯不喜欢出入这些公共场合的瑟兰迪尔不耐烦地略微蹙眉,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他刻意将这个举动做得明显了一些。这让格洛芬德尔这种常年来游走于情场、战场甚至商场的绅士来说,理所当然地捕捉到那个细微的动作。所以,本着必要的礼貌,金发少将转身对一旁的埃尔隆德提醒式地唤了一声:“将军。”
然而,格洛芬德尔却没有等来后者的答复,那带着黑色狼皮手套并放在鹰头手杖上的手指甚至没有因为这个提醒而稍微地动一下。然而,让金发少将没想到的是,那如若星辰般震撼人心的俊美男子便就着这般迈着贵族般的步子走到克拉慕身后,用带着白宝石的手掌动机不明地按上那仿刺绣金色枝叶和五颗金色星徽的左肩章,并同时优雅地倾身,让自己的金发慵懒地滑落在埃尔隆德的深色军装上,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缓言道:“这就是你的新欢吗,埃尔隆德?”
“他可比你简单了不少,瑟兰迪尔。”终于,埃尔隆德扬起了自己沉稳而磁性的嗓音,并在将军杖严谨地搭于座位左侧的扶手后,摘下自己右手的黑色狼皮手套,并将那放于自己左肩的常年以来冰凉的手纳入掌心,然后优雅地将手套为其戴上。
瑟兰迪尔沉笑一声,在重新站起来的同时,看了看那还带着一些余温,此刻正套在自己手上,并在灯光下反射着冷芒的黑色皮制手套。然后在转身之前优雅地摘下,并随手甩在一旁格洛芬德尔的身上:“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在这里浪费一个晚上。”
直到确定瑟兰迪尔带着他的人下了看台,凯瑟琳才看向那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舞台上移开视线的埃尔隆德,此刻的目光似乎正不动声色地落在正穿过观众席走向剧院左侧出口走去的人。“将军,这次你可真把他惹火了。”
而完全不能消化凯瑟琳这句话的格洛芬德尔却不能苟同:“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火的模样,凯瑟琳。”
“他可以火气再大一些,不然怎么烧死那些西西里人?”埃尔隆德不可否置地接过格洛芬德尔递回来的手套,然后重新带回右手,并同时感觉到刚才属于那人的冰凉似乎还未尽数退去。于是,凯瑟琳看到克拉慕十天来的第一次皱眉。
他的手似乎太冰了,而他却不喜欢这样冷得透心的感觉。将那样的手握进掌心,会让理智太清醒。
“凯瑟琳,用我在俄罗斯猎的那头熊,做一副体面的手套。”
“是的,将军。”凯瑟琳作为女性的敏锐和柔美让她对这位将军的命令,从来都只有执行,不究缘由。若不紧接着从剧院外传来的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以及剧院内立刻混乱并尖叫起来的人群,凯瑟琳这辈子甚至还不知道“震惊”两个字该怎么写。
“怎么回事?”凯瑟琳打开包厢的门,一位士官已然站在门口,刚毅而刻板的声音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长官,是爆炸,塞弗洛斯家族的一辆林肯轿车被装了炸弹。”
闻言,凯瑟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看台前依旧不动声色的埃尔隆德,然后转头继续问道:“是哪一辆?”
“不是太清楚,目击者说瑟兰迪尔·塞弗洛斯刚坐进那辆轿车就发生了爆炸。”
“将军。”闻言,凯瑟琳震惊地转身,却看见已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整了整自己领徽的埃尔隆德,在接过身侧士官递上来的大衣后,方才拿着军杖迈开步子。经过凯瑟琳时,她只听见这位将军简短而利落的命令:“查出来,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