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祭》谭哥哥

97、阴谋式（一）

　　“莉曦，让我留在你身边。”狼燃几乎是在乞求。“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什么地位，无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哪怕是你的贴身是从，只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能天天看见你。”

　　“那就留下，不用担心轩辕无上。”莉曦重新坐回水塘边缘，捧起书本，垂头的时候，欣长的颈子形成优美的弧线。“反正，你还要继续吸噬我的血肉。”
　　狼燃也挪到莉曦的身后，虽然大着肚子却依旧单薄瘦削的背影，甚至他也想怜悯她：“如果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对我说，能多个人帮你承担。”

　　莉曦没再说话，狼燃便也就坐在她的身后，是个会一直安静的下午。

　　傍晚的时候，轩辕无上又来了。
　　他感觉得到狼燃的变化，自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一个已经隐忍了几千年的人，似乎隐忍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你留在这里，东镜的狼族部落有人帮你打理吗？”轩辕无上坐到莉曦身侧，问站在莉曦身后的狼燃。
　　狼燃点点头，回道：“感谢人王的关心，东镜的局势现在很稳定，并不需要我长期坐守。”

　　轩辕无上抬手温柔地抚顺莉曦脸侧的碎发，柔声道：“吃完饭，再给你一个惊喜。”
　　在这里，莉曦变得异常地沉默寡言。

　　轩辕无上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看莉曦一点一点地把白粥抿进嘴巴。
　　然后一手附在莉曦的背后，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到莉曦的体内，和生波瑟芬的时候一样，肚子里的小精灵需要消耗掉大量的灵力以作为成长的代价，而这个工作本该属于莲修。

　　看见这一幕，狼燃不禁也觉得轩辕无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可是他却能理解。

　　从头疼欲裂和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来，睁开双眼，看见她的脸，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缱绻着。直到她的手轻轻柔柔地穿过他的发，拂上他的额头，揉捻他紧缩的眉心，一如梦中的温柔。

　　可当他转脸看见那个硕大的肚子时，脸上的笑容僵硬，他迅速站起身来，扶着旁边的墙审视眼前的情形，满是厌恶的眼神扫过莉曦的脸，他甚至不屑承认在这个封闭的密室之中也有她的存在。

　　陷入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到脑海之中。
　　依兰花会议后他仍旧一直躲在奥塔维奥的身边，今天下午轩辕无上却突然出现，他实在是一个强得甚至无法看透的存在，他和奥塔维奥毫无反抗的余地，然后他就被关进了这里，和莉曦一起？

　　“你刚才做了不好的梦？”莉曦靠在角落里，轻轻问道。
　　可惜海因莱恩决意无视她，虽然这问题仍旧让他厌恶地皱眉。方才那梦，梦中儿时的他被莉曦捉回来的毛毛虫吓哭——可恨她只是想看看毛毛虫是怎么蜕变成蝴蝶的全过程。

　　“入魔后，你现在还那么怕虫子吗？”莉曦耸耸肩膀，说道：“我也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现在这情形，有点像之前还生活在巫族时，两人之间时常发生的冷战。

　　“这有点像我们还在巫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一直找话题，另一个打死也不说一句话。”莉曦傻笑两声，明知他仍旧不会搭理她。
　　她继续说道：“海因莱恩，我不会放弃你的。或许我会亲手杀了你，或许我会关你一辈子，或许我可以找到办法让你脱离魔道……”她摇摇头，自己也有点糊涂，这些选项。

　　“这有点像我们还在巫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一直找话题，另一个打死也不说一句话。”莉曦傻笑两声，明知他仍旧不会搭理她。
　　她继续说道：“海因莱恩，我不会放弃你的。或许我会亲手杀了你，或许我会关你一辈子，或许我可以找到办法让你脱离魔道……”她摇摇头，自己也有点糊涂，这些选项。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我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莉曦感慨，两边足尖习惯性地内扣。可惜，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再记得那个曾经天真内向的呆蠢女孩了。“听莲修说，泊瑟芬有一个小习惯，睡觉的时候喜欢咬枕头角儿，这不是你小时候的毛病吗？我的枕头都被咬得都是你的口水味儿。”

　　海因莱恩的脸上渐渐漫上了怒气，他压制着心底的心情，强作冷静地在这间四周密不透风的封闭密室之中寻找能够逃出去的蛛丝马迹，可惜这里的光源都是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提供的，连个针孔大的空隙都找不到。

　　莉曦也不理他满屋子跳脚，兀自碎碎念叨着：“泊瑟芬从来没有得到过我实际意义上的照顾，即使在看到襁褓之中的她安静地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爱她。血缘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不是吗？而我今生悉数的呵护、关爱、责任……我都给了我的另一个血缘，你，海因莱恩。”

　　海因莱恩仍在固执地寻找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可是，那不是爱情。”莉曦说。
　　海因莱恩的全数冷静和克制却全部被打破，莉曦的话音才落，他便愤怒地吼了回去：“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你终于不再逃避了！”海因莱恩的拳头打在密室的墙壁上，一双愤怒的双眼尽染鲜红，执拗的，倔强的，偏执的可怕样子。

　　你怎么能，属于别人……

　　有人说，有一种假象的爱情，是由依赖、崇拜甚至是习惯的情绪堆砌出来的冲动，它不理性，也盲目，同样无头无尾，注定结不出因的果实，也经不起推敲与考验，更像是亡命人试图抓住救命的稻草，虽然狂热而虔诚，但终究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的，不是爱情。

　　“我没有几年可活了，照顾好自己。”莉曦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
　　海因莱恩又重新回到莉曦的怀里，爬在她的膝上，甚至把她的手再次放到自己的头发中，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置气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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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人王轩辕去而又返，奥塔维奥隐隐感觉到不详的预感。

　　奥塔维奥刚刚吃过药，在房间里正打算小憩。完全没有任何的警觉，轩辕无上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面上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笑。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轩辕无上说着，手掌已然在奥塔维奥的头顶张开。

　　只见，奥塔维奥无助地一阵抽搐，甚至轮椅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丝丝缕缕的金线从她的身体各个部位钻出，在轩辕无上的掌下汇成一泓血水，释放着诱人的馨暖甜香。
　　这便是她大费周章设计莉曦的目的——龙血。

　　“我不会让千年前的悲剧重新上演。”轩辕无上说着，徒手一转，奥塔维奥已是四分五裂的尸块，散布在房间的各处角落——神王奥塔维奥的头颅掉落在桌几下，徒劳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轩辕无上将一泓龙血随手扬进一旁的盆栽之中，上前捡起奥塔维奥的头颅，淡淡说道：“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真正杀了你，你想被藏进水泥墙，还是埋进沼泽地？龙血的事情只能在你这里到此为止了。”

　　奥塔维奥眨眼哀求，苍白病态的脸上满是血色的泪水。
　　轩辕无上仍是和善的笑，手指亲昵地戳了戳奥塔维奥的额头，否决道：“不行哦。”

　　再然后，房间再度陷入安静。

　　许久之后，书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铜铃巨大的黄色眼睛在房间内四处查看，终于确定之前让他从骨子里惧怕的真龙气息不见了，他才怯生生地从书架后的暗室中蹿出来。
　　先是收集好散落在四处的零碎尸块，庞大的绿色身体在一堆尸块面前发了一会儿呆，或许他也是在默哀，然后他翻翻找找，用笨拙的大爪子在系在腰上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枚糖果，橘子口味，郑重地放在尸块面前。

　　然后，他捧起了那浇灌了特殊液体的盆栽，这些东西，奥塔维奥也在他的体内注射了一些，虽然他已经急剧退化的智商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奥塔维奥已经被真龙带走了，他留在这里一定会很寂寞，寂寞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庞大的绿色身体捧着盆栽，张开身后的巨大龙翼——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

　　有些心情，一如远古的初民。
　　为你的佩剑，织好一个有一个剑穗。
　　这样，就可以。
　　独自在暗夜的洞穴里，
　　反复触摸，回溯。
　　那些对我曾经非常重要的线索。
　　落日之前，才忽然发现。
　　我与初民之间的相同。
　　清晨是为你系上的那一个剑穗，
　　到了此刻，依然。
　　温柔地横亘在，
　　因为时间的久远而逐渐模糊了的心中。

　　沉睡的记忆给她带来了刻骨的疼痛，所以她明白了为何创世神会让她找寻属于龙族的记忆——
　　疼痛让人坚强，也不再依赖感情。

　　初到轩辕深宫，在长久的沉默中，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是谁？
　　在爱娥与莉曦的身份之间挣扎徘徊。

　　身体里流动着的是爱娥的龙血，与生俱来的郁愤不平是爱娥的千年悔恨，甚至她一生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求生也是冥冥之中，因为千年前爱娥的故事还未能带着一份平静安然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