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回来的记忆》庄雨寒

13、第 13 章

　　我当然不敢去问丛锐。虽说我知道好些问题在他那里一定找得到答案。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后，他见过连个笑容都没得，那脸比苏湛还黑。我都有点害怕和他面对面了，有了问题有时便直接找到苏湛那里去。
　　苏湛经了那天的事，似乎更瘦了些。而且，随着冬天的到来，他身体明显差了很多。动不动就感冒，一感冒就咳嗽个不停，听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时近年末，事情比平时多得多了，我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也免不了承担一些其他的事。有时也会陪宋娜加班。她有一个好老公，但凡加班晚了，都会到办公室来接，风雨无阻。
　　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么一个人惦念呵护和关心就好了。
　　那一天晚上，我看着宋娜上了她老公的车，就这么有一着没一着地想着，慢慢往职工公寓走。
　　白天虽说是大太阳，深冬的夜晚还是冷得刺骨。风吹到脸上，刀刮似的。我竖起大衣领子，加快了脚步。
　　“迈巴赫”停在我面前时，我正在想家中还有一桶泡面，今晚正好将就，所以它后面的窗户摇下来的时候，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叶心……”
　　苏湛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还带了不确定般的探寻。
　　他这两天又感冒了，隔着两间办公室，我有时都能听见他的咳嗽声，一声紧过一声，听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走这么晚？”说话间，他已经下了车，走到我身边。
　　“帮宋娜整理个东西，不算晚……”
　　“上车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想拒绝的。毕竟职工公寓转过街角就到了，坐车反而要去绕一圈。如果论时间，坐车反而慢。可是当时不知怎么的，我什么话也没说。我只是借着路灯的光悄悄打量着苏湛。
　　也许是夜晚，苏湛并没有戴眼镜，我距离他并不远，他却微微地眯着眼，带起眼角几丝清晰的沧桑。路灯的光恰好打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的脸出奇地白。他着黑色大衣，更显得人高挺而瘦削。一阵风吹过，又带起他一阵低咳……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和拒绝，我迅速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他又咳了好一阵，才坐回车中来。气息却还依然微喘着。
　　“小肖，开车吧。”他说，声音低而无力。
　　我忍不住回头望他，借着路灯投射进来的光，我看他靠在后座椅背上，微微闭了眼，一手握拳，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前额。
　　我张了张嘴。
　　我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我想说我还是下车走回去得了，他这个样子得赶紧回家……
　　可是，我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一直扭着头看他。他的眼睛没有睁开过，所以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看他。
　　“叶小姐，到了。”
　　他蓦地睁开眼，我来不及转头回来了。即便看不到自己，我也知道我的脸顷刻间红得如同烂苹果。
　　可是他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甚至连四目相对也不曾有过。他的目光根本不曾落到我身上。
　　“快回去吧。以后，别做那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他说。间或咳嗽两声。
　　我的心揪住一团，向他和小肖道过再见后，匆忙下车，连回头都不敢。
　　直到回到房间，我的脸都还烫着。我跌坐在床上，一个人坐了好久。
　　从此宋娜再不叫我帮她做事，即使她晚上忙到深更半夜，我还没出口，她便一迭声地说:”别跟我抢饭碗，你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更奇特的是，那晚以后，每天临近下班时，就会有同住在职工公寓的同事过来邀我一起下班。我来这边半年多了，和那些同事偶尔也会在公寓的电梯里或是大堂上碰上。不过是点个头微笑下打个招呼。大家不同部门不同岗位，我初来乍到又不是那种“自来熟”，所以和他们也没有多少交往。可是仿佛一夜之间，他们和我便都成了好友。今天小何，明天小李，后天小王，有男有女，却总能赶在下班的时候，来到我的办公室。
　　我当然不会拒绝。虽说公司离公寓不远，但一个人回家的路走起来还是寂寞的。多两个朋友在身边聊着天，不知不觉路便短了。大家年龄相仿，多聊了几天后，倒真的生出些友谊来，我在Z市也总算有了一些朋友。
　　只是我已经有一周没有看到过苏湛。宋娜说他巡查国内分公司去了，归期不定。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说不上来心头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每天从他办公室那里过，看到紧闭的大门，我会下意识地叹气。
　　终于有一天，那扇关了差不多20天的门开了。
　　那时已经下班。结算部的小张正挽着我的手向外走。我习惯性地往他办公室的方向瞄了一眼，心便跳得有些快了。
　　门开着，丛锐背对着我站在里面。
　　从我的方向我看不到苏湛，但是我知道他回来了。因为，我已经听到了那熟悉的咳嗽声，一声紧过一声，紧得我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我对小张说：“你先走，我忽然想起我还要等一个法国的传真。”
　　小张的脸上明显有迟疑。
　　“可是……”
　　“这个件是丛助理明天一早要的，我还要核对和翻译，你知道的，早上我起不来，只有晚上做好才放心。”
　　她并没有动。
　　“我等你吧。”
　　“算了，你们周先生这会儿怕又在公寓门口跺脚了，快回去吧，我做不了多久，很快就回了。”
　　小张和她的周先生已经谈婚论嫁，那个男孩子每天都会从城西转两次地铁过来陪她。这样的男孩子和我比起来，饶是有人交待过她，估计小张也会选前者。
　　果然，小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那……我先回去了，你别弄太晚，回来了，到我家来喝汤。”
　　我冲她做了个“V”的姿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
　　不多会儿，有关门的声音。再一会儿，我听到丛锐在走道里打电话的声音。
　　“把车开出来吧，我这会儿下去。”
　　然后就是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都快睡着了，我听见了熟悉的咳嗽声。我从座位上一腾而起，一步就迈到门口，打开了门。
　　苏湛刚关了门，没向外走，却倚在门上吸一支烟。他吸得很猛，全不像我平日熟悉的那般优雅从容。指间的明暗迅速交替着，让人眼花。
　　我原想等他抽完那一支烟，然后……
　　然后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找借口留下来，我到底要干嘛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我躲在自己的门后面，看着不远处吸烟的他。整个四叶草集团总部33楼就我们两个。
　　也许，我要做的，就是等，这个片刻吧。
　　我想等他抽完那支烟，可是他忽然猛烈地咳起来，不似平日那样低哑的，时断时续的咳，而是止不住的呛咳，吸不上气的连续喘咳，我再也顾不得想什么，一步就窜了出去。
　　“苏总……”

作者有话说

　　这篇有点长，所以开头慢热，大家多包容哈。我最失落的是，我发现我有点不会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