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康熙王朝之苏麻喇姑》且纵清歌

48、四十八

　　苏麻喇姑本也没有多和她打哑谜的打算，只上前扶起母女二人。用着既不谦卑也不骄矜的恰到语气大大方方见了礼：

　　“夫人安好，我是宫里派来照看二爷的御前女官，夫人可唤我苏麻便好。”

　　皇帝身边的女官？

　　同为女子，饶是董鄂氏救子心切，来的路上已想好了诸多可能遇到的情形，如今要找的正主迟迟不现身，对着这么个身份特殊、手可通天却瞧着很是面善温柔的人，一腔泼辣手段顿时如打在一团棉花。

　　苏麻喇姑宫中历练多年，如何看不出这点微妙的变化，也不再多论什么，只命人先上了茶。

　　如此坐定，一番话谈下来，其中细节更加明白了几分。

　　按这位董鄂氏口中所述，她和已故的宁太妃是同族远堂姐妹的关系，宁太妃入宫之前，也算闺中有些往来。只是这位董鄂氏命运多舛，长子早殇，丈夫不久也病逝，如今膝下唯一子一女，女儿便是身旁这小女孩，儿子此刻却深陷大牢。

　　原来其子祈尔格醉酒误事，在酒楼中用花瓶误伤了人，当时倒也未见异常，见了血当下清明片刻，利索赔了钱也就了事。岂料夜半时分便突然见官府抓人。

　　温柔乡里美梦乍断，一夜之间行枷上身。原来那酒楼被伤之人竟不到两个时辰病情恶化一命呜呼。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很分明，便是瓷器类的锐利凶器击中头部所致。

　　按大清律，醉酒闹事本就不在豁免的范围。这打死的是满洲小族巴雅拉氏的族人，按董鄂氏的意思，是想请福全出面代为转圜，以亲王的威势逼得巴雅拉氏和有司松口。

　　苏麻对此自然不能赞同。莫说人命关天，以势压人是断不能行不可行之事。便说这巴雅拉族一向人丁单薄，成年男丁本就不多，如今骤然出事，难免不引起族中递得上话的人注意。

　　远的不说，只如今这事怎么也绕不开的刑部，这刑部尚书一职由辅臣之一、太师之尊的鄂必隆兼任，如果苏麻喇姑没记错的话，鄂必隆身边如今最得宠的侧福晋便是出自这巴雅拉氏。

　　鄂必隆首鼠两端自是玄烨亲下的定论。只是非常时刻撞上眼前这桩命案，也不知是否真成了那枚投石问路的棋子？

　　“当时酒楼伤人的一干人证可都在何处？”

　　“只酒楼老板还在，当时侍候的小厮第二天就不见了。”

　　“夫人，我若记得没错，如今盛京主政的是鳌中堂的爱将葛褚吧！”

　　“姑娘说的是，正是葛大人。”那董鄂氏话语里瞧出事情似乎有了新的转机，一早进府的撒泼模样不见，只一心有问必答一五一十的回话。

　　显然，酒楼小厮消失的时间过于凑巧，心思流转之间，苏麻喇姑已经飞快想好了应对之策，一面安抚好母女俩，一面预备先调查清楚这桩案子后面隐隐戳戳可能的瓜尔佳氏的影子。

　　待福全第二日进宫禀完军情部署之后无意间闲谈起这桩琐事时，玄烨倒是从中听出一丝别的意思，眉心微微皱起：

　　“盛京距这里远超千里之遥，倘若此事真的是鳌拜一党挖了坑等二哥去掺这趟浑水，这董鄂氏的儿子为何迟迟未曾发落？且这母女二人一路上怎会如此顺风顺水、毫无阻滞的便到了你这裕亲王府？”

　　“皇上的意思是？”福全一时不明就里。

　　玄烨再度拿起案上的一份奏章翻了翻，似乎更加确认了什么有趣的猜想，冷笑了一声：

　　“二哥方才分析军中势力的时候，只说到了咱们皇室亲掌的亲军营、骁骑营和如今在鳌拜掌控之中的护军营和前锋营，怕是忘了从前锋营中选出的独立精锐之师健锐营了。再看看今早递上来各营草拟的换防折子，不得不说，倒是有点意思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如今的健锐营可是在鄂必隆的弟弟彻尔登手里。钮祜禄家树大根深，兄弟姻亲遍布朝堂，如今三位辅政大臣中，索尼刚刚去世，鳌拜一家势大，”

　　福全略一沉吟，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兴奋的继续道：“而看起来和鳌拜同气连枝的鄂必隆，今日却能一反常态在这封搀着沙子的健锐营名单上首肯，又做的这样隐晦，怕是有暗暗倒戈投石问路的意思。按这个情状，董鄂氏这桩事倒是不用我再去费心了。”

　　“别呀二哥，既然鄂必隆想偷偷卖你这份人情示好，咱们堂堂裕亲王的脸面，自然得要大大的给了。不是一桩有冤情的人命官司麽，就送他刑部尚书一个誉满青天的好名声！”

　　“皇上，臣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

　　福全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值此朝野晦暗不明的时期，鄂必隆这个墙头草想两边都不得罪的讨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回去便让董鄂氏走正道递状纸进都察院，而自己这个苦主背后的依仗麽，一定会在案子审理清楚之后，好好大张旗鼓的谢他一谢！

　　一念至此便打算辞了皇帝出宫了，倒是一个起身又堪堪被叫住。

　　“苏麻，她，这几日可好？”除了前两日的一个字谜，这个苏麻喇姑居然没有一点自觉的只存在福全的转述中，真是可恨！

　　福全被这突然的话头转变愣了一愣，方才郑重的心思也染上了几分轻松：“皇上问的可是饮食住宿？我这王府虽说不大，后厨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对了，今儿早的鱼皮鸡汁羹，苏麻喇姑可是多进了小半碗呢！”

　　“二哥，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些？二哥愚钝，实在不知。”

　　“二哥！”

　　“罢了罢了，我的好皇上，您觉得就凭这几日我进宫来的这桩桩件件禀报的事，咱这位苏麻大姑姑几时真的清闲了置身事外，又或者需要他人额外的关注庇护。一切都好，只是用心过度，总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呀，得加把劲了！”

　　是麽？看着福全离开的背影，玄烨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宫外的苏麻便像二哥口中所述的那样，有情义，有练达，有女儿心思，也有雷霆手段。是这座皇宫在一直禁锢着自己，亦禁锢着陪伴着的她。私心如己，又怎能苛求她从未正面回应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