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白月光回来了》棠梨煎蛋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中计

　　尹岑玉跟着小太监出了侍卫处。

　　项钺登基后那一个月，他也是在宫中住过些时日的。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太监领他走的并不是去膳房的路，却仍然不动声色地跟在其身后，时不时搭两句话。那小太监先时为了哄住他还回应几句，待走出侍卫处范围便没了耐心不再答言，只闷着头往前走。

　　尹岑玉心道，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他刚才还在遗憾搬离了西侧院就不好查杀害原主的凶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

　　就是不知道这次把自己引出来，是有什么后招呢？

　　不过不管对方有什么后招，尹岑玉都不打算接就是了。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既然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要瞅准机会找借口溜走。尹岑玉看着前面小太监的背影，出来前他曾暗中留意过这小太监的步形身法，不像是会武艺的样子。若是他不出手，难不成这路上会有人伏击？

　　尹岑玉暗暗留心四周的动静，虽说在宫中动手是件很冒险的事儿，但若真成了，幕后之人必然会将此事推到林波的头上——林波这个傻子也确实参与其中了。到头来终归是林府来担这个责任：电光火石之间尹岑玉忽然灵光一闪，难道那幕后之人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要杀原主，而是冲着林府来的？

　　是了。尹岑玉忽然想起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那日若是没有自己借尸还魂，待项钺回到寝殿后便会发现床上躺着一具死尸——跑到皇帝的龙床上去死，这是何等的大不敬之罪！

　　届时项钺恐怕不会去调查这个死去的人是自杀还是被人杀害，单凭他的身份便够林府喝一壶的了，可笑林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尹岑玉虽然厌恶林府那一群道貌岸然实际上里头烂透了的伪君子，却也并不想用自己的安危来覆灭他们。

　　他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与小太监拉开了一些距离。眼见前方有一处小门，尹岑玉正盘算着是装作内急尿遁，还是直接溜走，那小太监却先一步开了口：“哎呀，咱家这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劳烦大人先在此处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尹岑玉：“……”

　　你怎么抢我台词？

　　那小太监说完，不等尹岑玉反应便迅速溜进那小门里，不见了踪影。

　　不好。尹岑玉皱了皱眉，直觉不太妙。他们这会儿离建章宫侍卫处并不算远，原以为对方还要再走段路才会动手，可既然这小太监在此处便脱了钩……尹岑玉立刻观察四周，这地方有些偏僻，隐隐的竟还有些眼熟，约么是从前来过的。他抬头看了一会儿高大巍峨的院墙，这地方是……

　　半掩的小门那头传来几个宫女焦急地议论声：

　　“还没找到殿下吗？”

　　“咱们宫里到处都找过了，没有，现在侍卫们正搜查外头呢。”
　　“已经抽调了临近两个宫的侍卫一起去找了，姑姑也已经命人去禀报陛下了。”

　　提及项钺，几个宫女都沉默了，片刻后其中一人哭了出来:“怎么办，要是找不到殿下，咱们都得完！”

　　“上一拨没有照顾好殿下的，全被打了板子撵出宫了……”

　　尹岑玉心中一沉，暗道不好，立刻转身快步往回走。

　　他想起来这里是哪儿了，这里是栖凤宫的侧门。

　　栖凤宫是历代皇后所住的中宫，与帝王所住的建章宫相隔并不远，是以尹岑玉还没想到脱身的时机，那小太监反而先溜了。

　　曾经他在宫中行走时，因中宫无主空在那里，所以尹岑玉也没有进去过，只是偶然路过过几次，所以一时没有想起。

　　既然是皇后中宫，那这些宫女所说的殿下，难不成是项钺的皇后？还是小皇子？

　　尹岑玉脚下加快步伐，他这些天只顾着打听前朝的事儿，加之被那一院子的男宠给迷惑了，倒是没有关注项钺的后宫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想来也是，项钺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如今时人大约十五六岁就会成亲，项钺从前行军打仗耽搁了年岁，如今天下平定，合该有一位皇后才对。

　　而他被引到此处，“殿下”又正好不见了……无论是侍卫和后宫扯上关系，还是皇子走丢，对于尹岑玉而言都是个大麻烦。

　　原来这才是对方的后招。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便可借刀杀人……自己还是托大了。尹岑玉面沉如水一路疾行，终于远离了栖凤宫的范围，却并没有感到放松。

　　对方是做好了套等他钻的。他既然已经被引到那处，想来不是跑掉便可躲过一劫，多半会再安排几位目击者“无意”看到他从栖凤宫的侧门离开。到时候那位“殿下”真的有什么事儿，自己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不如此刻趁乱，逃出宫去？他手上有两千两银子和不少贵重物品，可以以此为本钱慢慢打造自己的势力，实在不行回裕城，也许母亲和大哥会相信自己的身份也说不定。趁着此刻宫门还未下钥，许多休沐的侍卫未曾归来……

　　可是他一旦出了宫，林家必是回不去了。且不说会受到牵连的张姨娘与林溪，他自己也是再难有进宫的机会。那么无论是向项钺报仇，还是查找杀害原主的幕后真凶，都将难上加难。

　　他不甘如此！

　　想到这儿，尹岑玉便更加懊恼自己方才的轻举妄动。他正闷着头想对策，忽然听到头上响起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正趴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尹岑玉一愣，脚步不由地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树上的猫。这时他才发现，栖凤宫附近的景色有些不对。

　　他从前也从这里路过过，虽没有刻意去记，但栖凤宫附近绝不该有这么多……槐树。

　　深受项钺鬼故事毒害的尹岑玉自然知道，槐树，是招鬼的树。而这些槐树明显新栽不久，树龄不会超过五年。枝干都还较为纤细，以至于那只有些胖的猫趴在上头，竟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生怕它会摔下来的错觉。

　　尹岑玉的目光转回到猫身上。这只猫有点小胖，但比起大部分带橘色的猫还算是苗条。夕阳映照在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上，像绽放光芒的金子。

　　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却又不敢相信。这怎么看，都是一只最常见、最普通的狸花猫。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他在打量猫的同时，树上的猫也在打量他。那双琥珀似的眼睛盯着尹岑玉看了许久，从慵懒闲散地趴着改为认真严肃的站立，粉嫩的小鼻子朝着尹岑玉的方向耸动了几下，似乎在确认气味，而尹岑玉内心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片刻后，小胖猫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它冲着尹岑玉发出哀哀的叫声，从树上一个猛子飞跃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尹岑玉被撞得一个踉跄，手上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小胖猫。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拨开来了怀中猫右腿上的一片毛，在看到那块没有长毛毛的皮肤是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居然真的是他的猫。

　　这只猫是他在攻上京城那一路的途中捡的。那是乱世最后半年光景，项钺未来天下之主的身份几乎坐实，只待攻下京城便可改朝换代。他们从河间朝京城进发，一路边走边打。

　　而尹岑玉由于于武艺、兵法都不算精通，每每到这种时刻便被项钺安排在后方清算粮草物资，还要特意派一队人保护他。

　　那一日，他又听到有人在账外阴阳怪气地说着闲话：“你说说，这满打满算也没几仗了，谁不是争着冲在前头，想多挣些功绩……便是做做样子也好啊。嘿，人就能心安理得的龟缩在后头！这么怕死出来打什么天下啊，在家吃|奶得了！”

　　尹岑玉握笔的手顿住。

　　另一个声音道：“就是，我们将军每日回来，那血把衣服都浸透了！这才是实打实的功绩！……不过人家会说话，会哄主公欢心，三言两语抵得过咱们刀里来剑里去，还缺得了功绩？也就咱们这群大老粗在这儿挣命罢了。”

　　先头那人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那是，谁让咱们没长一张小白脸呢……”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尹岑玉却维持着拿笔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帐外。

　　他是不信会有人正巧在他帐篷外面，正巧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话虽未指名道姓，却分明是说得他，故意说给他听的。

　　放了以往，尹岑玉可不会吃这样的哑巴亏。那番话除了对他指桑骂槐之外，还提及了两次项钺，尹岑玉便可以非议君上的名义惩治一番，给他们点教训。

　　可是如今战事吃紧，正是关键的当口。他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点小事发作，恐怕不利于军心。

　　更何况……尹岑玉叹了口气，望着手上的账簿：那些人说的，或许并没有错。

　　他追随项钺时，项钺只有一支不成气候的小队伍，人手不够他自然需要凡事亲力亲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项钺拥有百万大军，账房不知有多少，又哪里需要他亲自算粮草？

　　不过是项钺不准他上战场的借口罢了。尹岑玉于武力虽然不精通，却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被项钺指点操练那么些年，比起个把小兵还是差不多的。他也知道军中对他有意见者甚多，几次向项钺提出要一同上战场，都被项钺一口否决了。

　　项钺道：“人应当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才能发挥最高效率。打仗你并不擅长，你在战场上，我反而要忧心你的安危。”

　　这话说得尹岑玉上了战场，反而要拖项钺的后腿一般。于是他也就只能被困在这里，听那些人说风凉话了。

　　他坏了心情，也无心再看账簿了。总归他看不完，也会有别的账房接手，这些账簿只不过是项钺拖住他的借口，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做完。尹岑玉干脆出了帐篷去透气散心。

　　那几个说风凉话的人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外面空无一人。尹岑玉走到仓库附近，便遇到了这只小猫。

　　当时它嘴里叼着一块肉干，似乎是瘸了一条腿，跑得跌跌撞撞，身后是拎着烧火棍叫骂追打的伙夫：“贼猫，不抓老鼠，反而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尹岑玉站在路边，弯腰一抄，便拎着小猫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