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雀儿从哪里来?”赵广延一面行着一面低头问道,声音在雀儿耳中一如既往的好听,而身上虽然因为之前与山匪的争斗,衣衫发髻难免有些凌乱,但却并奇怪的未显出狼狈质感,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说不出的讲究味道,连迈出的步子都似乎比常人好看了几分。
其实认真来说,赵广延的仪态礼仪着实算不得上佳,在士族权贵眼里也只是堪堪不出差错罢了,但在自小长在深山的雀儿这儿,却是她第一次见着这样与之前所见完全不同的人,自然满是好奇与诧异,这一路上几乎一眼不错的的盯着他,与其说是艳羡惊叹,倒更似是瞧着什么稀罕景致一样。
但赵广延与寻常士子不同之处便在于此,即便是被雀儿这样的眼光看着,他也丝毫不显局促尴尬,更没有被冒犯之感,见雀儿对他问话没有立即回答,也只是安静等待着,毫无不豫之色。
雀儿认真的考虑了一会,觉着从山里来这个回答还是太笼统了些,便转身挥手,指着身后的方向努力细致的回道:“从那边来,很远很远了,我离家后已与大叔走了五天!”
季瘸子隐秘的翻了个白眼,在后概括道:“自雁回山来。”
赵广延便了然的点了头:“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雀儿便立即毫不遮掩的开了口:“没有,我本来和阿爹阿娘在山里住着,后来了两个恶人,他们……”
“没什么!”季瘸子闻言立即打断了雀儿话头,插到了两人中间对赵广延着接着说道:“这孩子命苦,前阵子爹娘都去了,也没个人管她,没法子,我这做叔也只好带着孩子找条活路,也算对得起她爹娘了!”
说着,季瘸子还不胜唏嘘的一声长叹,虽一字未曾胡言,但这般蓄意几句之下,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便将他自己定位成了失怙幼女的唯一长辈。而一旁的雀儿闻言虽觉得有些不对,但想想后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便也不语的默认了这个说法。
赵广延便也不再多问,只说着再前不远便是他住处所在的清槐县,雀儿两人若不赶路,定要停下歇歇的话,但其心里却已在琢磨着为人当知恩图报,这叔侄一残一幼,此刻又无落脚之地,自家小院东面恰好还空着两间屋子,倒是不若请她们在此住下,再费些气力帮她们寻一谋生之道,日后也好生照料,也勉强算是报了这救命之恩了。
而一旁心怀顾及的季瘸子,此刻却也是顺势便打听起了这赵广延的来路。赵广延倒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很是坦荡,几句话便将自己来路说的清清楚楚。
赵广延,其实只一个“赵”字,便已然说明了许多事,赵乃国姓,大华当今天子便正是姓赵。而赵广延,与当今天子也正是出自同一个祖宗,开国天子圣高皇帝。
听起来很是厉害的样子,只不过实际却也并没有多大用处,原因无他,实在是大华开国天子的亲戚儿子都太多了!
当初圣高天子即位时,便连儿子侄子、带堂兄表兄在内,大大小小的分封了十几块地下去,这些皇子王孙们基本无法为官出仕,在封地又不愁吃穿,无所事事之下除了骄奢淫逸便也只好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其后生下儿女又继续生儿育女,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般百余年下来,如赵广延一般能与圣高天子扯上关系的,没有上千也足有几百。
这般尾大不掉的皇亲国戚,便是圣高天子晚时都有些头疼,更何况早已王权旁落的当今,大多也都如赵广延一般,能有一屋安身,能有官学识字识礼,能领一份愈来愈少禀米糊口罢了。虽比起食不饱腹的万千庶民好了不知多少,但总是难回以往的尊贵跋扈了。
雀儿对赵广延的来历倒是并无什么感觉,什么大华之后、圣天子玄孙的称呼,对她而言都没有“说话声儿极好听的男人”这称呼来的更直观明了,倒是一旁的季瘸子闻言后,似有些顾忌一般,默默皱了眉头。
清槐县距此的确不是太远,三人说些闲话又行半日,日暮时分时便也瞧见了不远处的小片围城。
瞧着天色渐沉,三人脚步匆匆,对这清槐县内都没有细瞧,只是在赵广延带领下往他家去。
赵广延的住所在县内东面的一片民居之中,四方结构,青瓦灰墙,位置大小都算不得最好,也绝不是最差,不过朝向却是不错,坐北朝南,迎面是一不高的石挡,正面是整洁的主屋,东西两侧皆是两排利落的的瓦房,院内有井,院后小片空地搭了竹棚放这些干柴杂物,瞧来倒很有烟火气。
正当赵广延引着雀儿季瘸子往东边屋子去时,西面屋门忽的“吱呀”一声推了开来,迎着已经很是黯淡的天光,出现了一瞧来很是瘦弱的身影,走近才能看出是一布巾包头的女子,不太能瞧得清面目,但声音却很是温柔绵软:“先生可是回来了?我与爹爹忧了一日,只怕您遇上了哪些野鹞子们!”
赵广延闻言却退了一步,略略拱手,显出了几分客套的生疏来:“确是遇到了几个歹人,好在得遇两位恩人相救,已无事了。”
说罢赵广延低头对雀儿介绍道:“这是曼娘,与刘家阿爹租住在西屋。”
“先生客气了,是您心善收留我与阿爹两个,还为阿爹诊病抓药,不过做些许小事罢了,哪里算得上租户。”曼娘分外诚恳的摇头说着,对季瘸子点头示意后,又对着雀儿低头笑了笑。
雀儿仰头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对方眼内闪闪的亲近笑意,不由的便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出来,扬声叫了一声:“曼姐姐好!”
曼娘立即温柔的答应了,也识趣的并未打扰太久,只是送上了在灶上一直温着的热水,便转身回了屋内。
赵广延举着一盏油灯带着雀儿两人进了东屋,并不像招待客人,彷佛他们本就住在这儿许久了一般说的随意而坦然:“被褥铺盖都是现成的,旧了些,还算干净,灶上还有几张粗饼,饿了便去垫补些。今日晚了,便先歇下吧,有事日后也可慢慢说。”
季瘸子自是听出了赵广延的收留之意,有些感慨这个姓赵的倒是个讲究人,可接着却又想到了那天杀的永安图,不禁犹豫不决了起来,不知停留在这儿会不会更有麻烦。
雀儿却没想那么多,闻言便立即反驳道:“我与大叔还要走的,没法子慢慢说。”
赵广延一愣,只好有些失笑的蹲跪了下来:“雀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给阿爹阿娘在地底下垒个王宫住。”雀儿抱着包裹这般说道。
“王宫?”赵广延倒是没太介意她这有些大逆的话,只扬了扬眉:“你是说王陵?那你爹娘怕是住不进,我去寻风水先生为你找块好地方可……”
“不行!”雀儿不待赵广延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坚决道:“一定得是王宫!我现在不成长大以后一定能成的!”
赵广延瞧着雀儿认真的神情心内一笑,也觉着自己实在没必要与小孩子较真,待她长大自然会知道,便也点头应道:“也好,不过这话你与我说便好了,不要再告诉旁人。”等的雀儿答应了才又径直问道:“那雀儿便在我这儿住着,等到长大可好?”
雀儿歪了歪头,没有拒绝,只转身往季瘸子身上看去。
也没旁的去处,留下瞧瞧风声也罢!几句话功夫里季瘸子也下了决心,便也点了头。
雀儿两人暂居清槐县的结果便这般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