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一）月桂与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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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月桂与兔（上）
01
我叫景曦，太虚上境的月神景曦。
在我还不是月神的时候，我偷偷爱上了一个人。
他叫祈宵，是南御殿重黎尊神的小徒弟，神界人人尊敬的小神君。
而我只是寒月上神座下，负责照料广寒月宫中央那棵千尺月桂灵树的神侍。
02
第一次见到他，亦是在那颗月桂灵树下。
南御殿首徒宁岚上神带着中庆殿的境舟上神一同前来挖埋在月桂树下的金桂酒，两个人说说笑笑，十分欢乐。
祈宵神君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似乎有意保持着距离。
他看着他们的时候，眼里有羡慕，有不可企及的崇敬，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可当他们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立刻露出了欣愉的笑容。
他很爱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他生得本来就好看。
可我才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骨子里藏着一些不想让别人看穿的东西。
03
后来，宁岚上神他们几个都被各位尊神遣去下界各处历练，唯独留了祈宵神君。
寒月上神说，重黎主神担心他年纪小修为不够，贸然出去历练会伤了本源，所以才不让他跟着一同下界。
从那以后，祈宵神君就总是一个人站在南御殿的院子里练功。
有时是更深露重，有时是烈日炎炎。
有一回，我将寒月上神新酿的桂花酒拿去给各位尊神品鉴。
路过南御殿时，就看到祈宵神君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练功。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是站在那里。
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看他怪可怜的，就将原本要送给蜚零的月桂糕送给了他。
他拿着那糕愣了半天，只对我说了两个字：“谢谢。”
再后来，我每回路过南御殿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同他打个招呼。
他一开始只是微微一笑一下，后来也能渐渐聊那么一两句。
我们就这样，慢慢熟悉起来。
04
我来太虚上境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所以我一直以为祈宵神君跟宁岚上神一样，都是降生在神谕台上的天神。
但跟他熟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从下界被重黎主神选上来的。
祈宵说他很喜欢太虚上境。
因为在下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关心他，可到了太虚上境以后，人人都很尊敬他。
重黎主神对他很好，教给他许多厉害的术法，还助他晋神。
宁岚上神更是经常从外面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送给他。
他说，“师尊和师姐就是我的亲人。”
顿了顿，他又说：“师姐这次要去历练千年，境舟师兄他们也一同去了，我很想他们，如果我也可以一起去就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失落和孤寂，还有一点期盼。
我想让他开心一点，就问他：“你喜欢兔子吗？我在月桂树那里养了几只兔子，你可以过去一起玩。”
他大概是喜欢兔子的，因为他听了这话，眼睛里突然就变得亮晶晶，仿佛很有兴致的样子。
然后不知怎地，他又一副想要哭的样子，隔了好久，才说：“好。”
05
我从南御殿回到月宫的时候，就看到我的师尊寒月上神正紧紧皱着眉，坐在我们月宫的桂树下叹气。
见我回来了，师尊突然问我：“景曦，你这几天总是去南御殿，是不是去见那小祈神君了？”
我点点头，老实回答：“对，小上神们都不在，我看他一个人怪孤单的。”
师尊看着我，又是重重叹了口气，“往后，离他远一点。”
我问师尊为什么，师尊说因为他是从下界来的，被重黎主神强担着晋神的，跟我们不一样。
我说我和我兄长也是从下界来的，有什么不一样？
师尊就不说话了。
后来，大概是怕我继续去见祈宵，师尊将给各殿送酒的活儿分给了别的神侍，而我被命令只能在月宫照看桂树。
06
祈宵来月宫的时候，我师尊正好不在。
他问我还有没有月桂糕。
我拿了糕给他。
他又问兔子在哪里。
我领着他去看兔子。
他又问这棵月桂是一开始就这么高吗？
我说是。
他抱着兔子，吃着糕，看着树。
我托腮看着他。
他可长得真好看啊。
他突然笑了笑，转过头看向我。
他眼中有月宫，有桂树，还有我。
“好看吗？”
“好看……”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笑得浑身抖动起来，他怀里的兔子受了惊，急匆匆跳开了。
他说：“其实，我不是来吃糕的。”
我说：“我知道，你是来看兔子的呀！”
他说：“不是，我是来看你的。”
我转头看向他。
他的嘴角微微弯着，眼睛里，只剩下了我。
07
祈宵总会挑师尊不在的来月宫。
然后我们就会一起坐在月桂树下聊天、看兔子、吃糕。
他说我的眼睛就像这月宫一样皎洁，所以开始喊我“小月亮”。
我说他像一只披着狐狸皮的兔子，就管他叫“狐狸兔”。
有时候他会给我学他新练的术法，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就只是坐在树下，各自抱起一只兔子，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一说彼此的看法。
谁也没有发现我们会偷偷见面。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几位小上神历练归来。
师尊终于从总是很快就被吃得精光的月桂糕中觉察出了问题。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问我，只是在月宫外布下了结界。
祈宵再也没有来过。
08
我被关在月宫里，过了很多年。
那天，宁岚上神突然来跑来跟着我师尊学酿酒。
说是还有几十年就到重黎主神的十六万岁生辰，她想亲自酿一坛酒送给师尊。
她来了才两天，境舟上神也来了，然后，沉言、枫沐、叶钦三位上神也一同跟了过来。
宁岚气得直骂他们，说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师尊就不会有惊喜了。
境舟也跟着骂他们，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却被宁岚揪着耳朵揍了一顿。
月宫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嬉闹，一边想着祈宵会不会也跟过来，一边又觉得应该不会。
他果然没有来。
但太虚神钟却响了。
钟声慌张又急切。
叶钦上神突然说，好像是有神君堕魔了。
09
神君堕魔之事，似乎颇为棘手。
我师尊被喊去太虚神殿议事，临走前，师尊嘱咐我，千万不要踏出月宫。
我在月宫等了三天三夜，师尊布下的结界突然消融了。
紧接着，月桂凋零，干枯的花瓣落了满地。
月色熄灭。
宁岚上神突然出现，她拿着我师尊的法器银月弯弓，踩在满地枯黄的桂花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将法器递给我，然后说，“景曦，你师尊寒月上神陨落于魔神的弑神印下，如今，你就是新任月神了。速速随我一同到幽冥血海抵御魔神，护卫三界苍生！”
我呆了半天，只觉得天旋地转。
天地漩涡里，全都是我师尊的样子。
还没等我转完，宁岚上神就拉着我到了幽冥血海。
万里血海中站着一个人。
银发，狐狸眼，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
看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我终于知道，堕魔的神君，究竟是谁了。
那该死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
09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师尊死于魔神祈宵的弑神印下。
我有点不太敢信，有点不太想信。
但只是一点点。
幽冥血海很快就变成了众神斗法的现场。
众神斗法魔神。
我用师尊的法器银月弯弓，拉起月神之矢。
银白月光浮在寒芒箭矢之上，穿过重重叠叠的业火红莲，拨开细长的银发，没入他的肩头。
他抬头看过来，似乎是想找到我的位置。
可几位主神突然结印成阵，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红莲业火倒映在他眼中，刹那就将他原本好看的眸子染成了血红。
我隔着许多神君，站在他望不到的地方。
我窥见他那血眸中的神情，暴躁、不甘、还有一丝惊慌。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呢？
是心知自己即将魂飞魄散吗？
还是再也看不到皎皎月光呢？
11
自几位主神以身结印祭阵困杀魔神之后，几位小上神就接管了天地，成为了太虚上境新的尊神。因为在先前神魔之战中，太虚上境折损了不少仙神，我们这一辈里许多先前只在上神座下做神侍的，就都被提拔了上来。
我的兄长景和，承了他师尊的位子，做了日神。
我的师弟天舒，被提去掌管万千星辰，做了星神。
而我也因着幽冥血海中那一记月神之矢，成了真正的月神。
——也是南御殿宁岚神尊座下最受器重的神君。
而后万载，天地清明。
我晋了神格，挨了一百零八道天雷后，成了上神。
他们都开始叫我寒月上神，那曾经是我师尊的名号。
这一万年里，我去过很多地方，却独独不敢回月宫。
我怕看到师尊留下的种种。
也怕看到月桂下那群兔子。
11
这一万年，宁岚神尊变得有些安静。
只有在境舟神尊面前，她才会像从前那样毫无负担的大笑。
而我的兄长却说，景曦，你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我冲着他扯出一个笑，问他是不是被灼日伤了眼睛才看不到我在笑。
他说，景曦，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说，你真是眼睛被伤了。
他说，大家都是师尊在大战中牺牲的，怎地就你难过了这么久还没有缓过来。
我说，我和师尊感情好。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在因为师尊陨落而难过。
可是岂止啊。
我难过再也吃不到师尊做的月桂糕。
也难过没有人会再抱起我的兔子。
12
我的兔子不见了。
本来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后来我又想到，大概是我许久不回月宫，他们都借着太虚上境的灵气修道成仙了吧。
也算是功德圆满。
结果我一转身，就看到我的兔子们正被人抱在怀中。
他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银发，狐狸眼。
嫩黄色的月桂之灵落在他发间，一闪一闪的，温和又飘逸。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问：“好看吗？”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皱眉看着他。
他一边薅着兔毛，一边说：“小月亮，我是来看你的。”
然后他又说：“我想吃月桂糕了。”
我抬眼瞧他，他也正在看着我，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丝丝血色。
他的眼里除了一个倒映的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通通漂浮着拥挤着。
我觉得我很快就会被这些东西挤掉了。
我说：“只有我师尊才会做月桂糕，我师尊被你杀死了。”
他的神情有一瞬的错愕，他怀中的兔子都趁机逃开了。
顿了很久，他才开口，“原来你那一箭，是因为你师尊。”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对不起。
我也没打算原谅。
我捏起法诀给宁岚神尊传信。
他没有阻止，只是问我：“小月亮，我说我是无意的，你信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说：“你穿黑色不好看。”
然后我就看到两道神光迅速朝着月宫飞了过来。
他似是急了，伸手摇着我的肩，“小月亮，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我没办法回答他。
我该如何信呢？
我师尊回不来了。
神光落入月宫之前，他走了，临走前一直反反复复地说，小月亮，你要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番外（一）月桂与兔（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