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75、漏税报官

　　墨凝将收拾整顿的任务交给瞿管事后，又安顿好了阿清等人，便令流芳带上已经准备好的银票，欲前往沐阳府衙。

　　“这次带了多少票子？”墨凝边向外走边道。

　　“大小姐，凤阳连带周边的店面撑死了也就提了五万两银票，成本还没减去呢。”流芳道。

　　“五万……也不知这税金涉及了几年。想当初，朱氏从那十一间铺子里，通过谎报税金做账，几年下来也攒了五六万的收入呢……真不知织造坊这，五万够不够。”墨凝忧心道，“罢了，先去看看李掌事什么情况。”

　　正说着向外走，便见院门外头有人携两个跟随迎面而来，来人看起来颇为年轻俊秀，只是此时只顾愁容不展低头行走，险些撞上了墨凝，抬头一看墨凝不俗的衣着装扮、又是女子，略一思索便知身份是谁，赶忙退后躬身拜见。

　　“你是——”墨凝疑道。

　　“小人李华西，乃顺景江南织造坊掌事。”原来正是李掌事。

　　“啊？”墨凝意外，“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很有作为啊！”

　　李华西闻言苦笑：“我原本与瞿老一同为坊内管事，但前不久不知为何，太太将掌事调走，提升了我。本着忠于雇主的心，我接管后意欲好好作为，却不知后面竟出了这些事……华西无能，让大小姐为难了……”

　　“且不说此，你说是太太将你提升？”墨凝说着，想了一下，道，“是否提升之后，便接到了我接管的信函通知？”

　　李华西点头：“正是如此。”

　　“原掌事去了何处？”墨凝追问。

　　“这——不知。”李华西答。

　　“那这辞退员工、丝绸布料提价一事，可是你的决定？”墨凝问。

　　李华西赶紧摇头：“非也，严格说来，对我的调任在先，工人价格调整乃后来提出，但两事却是同时办理。”他说着叹了口气，“我是当真不明白主子们的意图……”

　　“她只是调走了掌事，别人呢？”墨凝道。

　　“也有些许自凤阳而来的人，如今也回了凤阳。”李华西道。

　　墨凝点头，后转了话锋：“且不说此了。听闻你这是，被请去了官府？”

　　李华西赶紧躬身道：“回大小姐，华西实在处理不了这暴乱，擅自做主报了官。今日官府是带我前去调查笔录。”

　　“你是说，是调查围攻织造坊一事？”墨凝道。

　　李华西点头：“正是。”说着眼光向着院内一瞥，霎时瞪大了眼睛，“这、这又是——”他指着院内的狼藉。

　　墨凝回头看了一眼，道：“哦，先这样吧。回头瞿管事会与你说。”她说着，顿了顿道，“说起来，官府没有与你提税金一事？”

　　李华西摇头：“市面上关于织造坊漏税不缴一事传言颇多，我也细细查过坊内账目，并无传言所说，每月税金是按时支出上缴的。所以我也不曾过于在意。官府想必也是此意。”

　　墨凝冷哼一声：“你看到的不过是支出记录，又没看到谁去交税。钱提出来了，给谁还不一定呢。”

　　李华西大惊失色：“这么说，大小姐已核实，确有漏税不缴？”他急了，“这可如何是好……若传言为真，三年未缴税，这织造坊可怎么开……”

　　“别急了。”这都闹到这份儿上了，官府居然还是对漏税一事只字不提 ，看来确实是有问题。要么就是不敢查明，怕暴露自己；要么就是在做准备，把自己摘干净，把顺景织造坊搭进去。明显后者可能性更大。现在没动作，刚好也会麻痹墨凝，让她放松警惕不做任何补救……墨凝自行脑补着，越补越生气，“官府管税的是个什么官？”、

　　“大小姐，稽税、商市皆由城守直管，沐阳府治市令监管。”李华西道。

　　“请你去的是谁？”

　　“正是城守田大人。”李华西说着，请示道，“大小姐舟车劳顿，不若进室内，坐着详谈？”

　　“不聊了。”墨凝一挥手，“我先去拜会下田大人。”

　　城守是一城的常务管理官员，知府则是整个府的行政官员。沐阳府知府和其他同级官在城东，而沐阳城守田大人的府邸恰在城西。

　　大梁国要求为官清正廉洁，因此对各地高低官员的衣食住行限制较多。这城守府邸不过是个两进的大官院，前院办公，后院就直接是城守大人和家眷的住处了。

　　衙堂通传过后，因前堂无公审案件，田大人直接邀请墨凝和随行人员进了堂后的政务厅。墨凝携流芳踏进厅内时，见厅内还有另外一位着官服的人员在，便连忙一一致礼。

　　“请起请起。”田大人有礼道，“不知这位小姐今日至衙堂见本官，可有何事要说？”

　　墨凝一笑：“我叫赵墨凝，便是那顺景江南织造坊的主人了。初到沐阳，自然要拜访下咱们的父母官，以示敬意。”

　　田大人一愣，看了下另一位官员，而后道：“失敬失敬，不成想顺境织造竟换了个如此年轻的主人，真是青年才俊、巾帼不让须眉啊。”

　　“田大人，我既来了，便开门见山的说。听闻我顺景织造坊有近三年的税金未缴纳，不知道是真是假？”墨凝道。

　　田大人又是一愣，他与那着官府之人对望一眼，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三年未缴税？本官管辖范围内，可不曾有如此商贩。至于顺景织造，那更不可能了。”田大人说着，一笑，“大小姐是否被市井留言迷惑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官府已经下令辟谣，再有胡乱编造的行为，严惩不贷。”

　　墨凝张了张口，最终只吐出个“啊？”字。果然，果然，十有八九这田大人和朱氏有所勾结，他哪敢承认自己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之行为？

　　田大人见墨凝似乎不信，便伸手示向旁边着官服之人恭敬道：“这位大人正是我府治市令属下稽税官，沐阳府所有税册账目都需过他审核。你若不信，只管问他。”

　　结果不用问，自然是根本没有漏税一事。那稽税官，就差是去提取税册账目来证明自己所言了。

　　“小姐既为织造坊主人，何故连自己店铺是否缴税都无从得知？”那稽税官不解道。

　　“大人有所不知，”流芳见未曾漏水，心头高兴，便快语道，“这织造坊原本是我们府太太管理，我家大小姐不过是刚接手，听闻有税金没缴纳，这才来配合官府……”

　　话还未说完，便被墨凝拉了下衣襟打断。

　　“这太太，岂不就是小姐的母亲？”田大人和稽税官同时问道。

　　墨凝只是一笑，未正面回答：“我织造坊内的账目确实是无问题，只是我太过在意坊间流言，故而来找大人核实下。那既然税金无误，我便也放心了。对了，流芳，拿出两万两银票，捐给沐阳府，赈灾。”墨凝道。

　　流芳闻言，乖乖地将银票奉上。原本要出五万两，现在变成两万两，已经省好多了。流芳心里舒坦。

　　“这！”田大人有些震惊。这赵家大小姐，看来确实是很在意这些传言。说漏税就跑来补税；责怪织造坊不反哺沐阳，便又跑来捐款。不过，沐阳府也着实需要这笔善款。沐阳府内，沐阳城池的防水和排水建设自然好于周边的村屯，但此番居然也擦边淹了城西，可见灾难有多严重。虽然各方已经募集了不少钱，朝廷也拨了款，但善款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本官就替沐阳子民，谢顺景织造坊和凤阳赵家了。不过——”田大人顿了顿，“这善款，我此时不便收下，小姐不如等明日，衙堂门口在沐阳民众面前捐出，也好做个公证。”

　　墨凝楞了一下，便点头：“如此也好。”说罢起身，“既然事情已搞清楚，我便不在此久留。多谢田大人和这位稽税官大人。”

　　田大人和稽税官也回礼。

　　墨凝和流芳正要往外走，忽然墨凝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再打扰您一下，田大人，可知道这沐阳有瞿氏这一大户人家？”

　　“瞿氏？”田大人皱了皱眉，又看了稽税官一眼，见稽税官也摇头，便道，“本官上任至此五年，并不知城东大家里有瞿氏一姓。”

　　“那——沐阳城志，我可能看到？”墨凝问。

　　田大人一笑：“一城之志乃记录此地山水草木户籍百姓历年大事之案册，深藏一府石室之中由兰台管理，可不是百姓家想看便看得到的。”

　　“捐多少能见？”墨凝道。

　　田大人似乎没想到墨凝会这么直白，惊愕之余还是摇头道：“这绝非捐多少银钱的问题。”他顿了顿道，“我观小姐也是率性之人。可有何难事，需要查沐阳志？”

　　“没有，只是寻母家一个亲戚，寻不到，心有挂念，不知他们怎样了。”墨凝道。

　　“若是有正当事务，可向府衙提请查阅某一部分案册，但如想入石室亲自翻阅怕是不可能了。”田大人道。

　　墨凝一笑，福了福身：“多谢田大人了。”

　　田大人目送墨凝离开，便又回身与稽税官聊了起来：“这赵家大小姐，也是颇有男儿风范，只身一人，便来见我这个城守，主动谈及补税一事，毫不含糊与扭捏，如寻常拉家常一般。”

　　稽税官点头：“只是奇怪的是，她为何不相信她母亲对织造坊的掌管，却听信了流言前来补缴税金？为何不先与她母亲确认税金一事，而是径直来了官府？”

　　“说的是。”田大人点头，复又问道，“这顺景一向遵规守矩，年金税金按时缴纳，怎会出现如此流言？”

　　“我看八成是，这位赵大小姐家里有问题吧。”稽税官猜测到。

　　说罢俩人哈哈一乐。

　　“时候不早，你我赶快去备晚膳，喝上一杯。”田大人道。

　　“然也然也！你我同窗十载，而今同府为官，却难得见上一面，真是‘造化弄人’啊！”稽税官道。二人结伴向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