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62、归宁大礼

　　墨凝斜睨着赵婉凝：“二妹妹总是愿意自己送上我这门里来，回头我这粗人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你，又要去找母亲告状。”

　　赵婉凝也不恼，反而热络地挽住了墨凝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看着墨凝道：“大姐姐，成亲是什么样儿呀，姐夫对你好吗？”

　　墨凝嗤了一声，还未作答，便见赵婉凝松开了自己的手，如小蝴蝶一般又扑向了门口。抬头一看，原来是闫林玄也出来了。

　　墨凝与闫林玄二人四目相对，墨凝有些尴尬，可闫林玄却是波澜不惊，仍旧是从前那副满含笑意的模样。墨凝的心里没来由地腾起一股怒火，别过头不再看他。

　　赵婉凝仰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便紧紧锁着闫林玄的胳膊，那亲热劲儿好似亲妹妹一般，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看着闫林玄：“闫哥哥，大姐姐对你好不好？若是不好，大可告诉我，我定会教训大姐姐！”她这是学着家长的语气说着自谦的客套话，殊不知这话她着并不合适。

　　闫林玄手指轻点赵婉凝的额头，笑道：“小大人！”

　　赵婉凝面色一红，羞赧一笑，捶了闫林玄一下。她回身招招手，那赵月凝、赵荷凝便也跟了上来：“三妹妹、四妹妹，快来见过闫哥哥！”

　　赵月凝、赵荷凝是乖巧福身，要问好时赵月凝忽然纳闷地看着赵婉凝：“二姐姐，是该叫姐夫了吧？”她悄然问道。

　　赵婉凝一副我能做主的样子摆手道：“叫闫哥哥就行。”

　　赵月凝、赵荷凝便乖乖地问了好。而闫林玄对这称呼，也没说什么。赵婉凝见闫林玄应声，便示威一般地扬着下巴看向了不远处的墨凝。她心知肚明自己挽着的这位并非墨凝真正的夫婿，挽着闫林玄的手便更加明目张胆，反正墨凝就算是不爽，也无法向自己发泄。

　　“闫哥哥，咱们去看看大姐姐！”赵婉凝言毕，不由分说，拉着闫林玄向前走去。

　　赵荷凝先两步跑到了墨凝身前，不舍地依偎进了墨凝怀里。她知道集香园里，属大姐姐最疼她，有什么吃穿用度，都知道给无名居送去些。而今大姐姐嫁出去了，只怕她又要变得无人关爱了。

　　墨凝先是怜爱地拍拍赵荷凝的肩膀，而后便揽着赵荷凝站定，迎视着走近的闫林玄和来挑战的赵婉凝。

　　“快看看大姐姐多好的福气！”赵婉凝人还没走近，话先吆喝开了，拉着闫林玄叫道，“这样的姐夫，大姐姐是不是满心欢喜？”

　　墨凝看着闫林玄。以前不知道，或许是喜忧掺半。但若是现如今，若是她的夫君是闫林玄，她定是要满心欢喜的——闫林玄再不济，也比闫木清全都是忧好得多。

　　“妹妹不要这样讲。”闫林玄开了口，声音一如过往般温柔和煦，“能娶到大小姐，才是我闫家的福气。我，”他也直视着墨凝的双眼，“我家人，也定会全心全意——”

　　话还未说完，众人便问“啪”地一声重响，一记耳朵落在了闫林玄脸上。可闫林玄眉头都未皱一皱，挨了打，自己却是满脸愧色。

　　墨凝甩了甩手。她这一下巴掌使足了力气，打了人，自己也疼。

　　“大姐姐！”赵婉凝急了，“你这是做什么？”说罢，转身去安慰吃了痛的闫林玄。

　　墨凝恶狠狠地瞪着赵婉凝，咬牙道：“我若不是此时手疼，你可就叫不出这么大声了。”说着，揽上已经吓傻了的赵荷凝向着大厅走去，只丢给闫林玄和赵婉凝三个字：“狗男女”。

　　赵月凝站在当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看看右看看，竟不知该问哪头。

　　见墨凝走远，闫林玄不着痕迹地拉开赵婉凝的手：“莫担心，没事。”他说罢，手指轻轻揉了揉挨了打的面颊，便背过了手去，也向大厅走。他今日，还有一日的戏要演。过了今日，他不会再帮助任何人。

　　墨凝进门刚坐定，便听闻玉瑶姑母已经过了品绿园，马上就到。她随着老太太等人起身相迎，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期盼。

　　玉瑶虽然见老太太、赵敬逢亲自在门口迎接，却并未驱步加快脚步，依旧在侍婢的服侍下走的稳稳当当，气场十足。至老太太面前时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的礼，又受了小辈拜见，转头面向赵敬逢和朱氏，却是颜色一变，未做搭理。

　　一行人随着老太太和玉瑶向内室走去。赵敬逢虽觉尴尬，也转了身迈步。见一旁的朱氏不满地杵在了原地，赵敬逢连忙拉了她一下。

　　“墨凝，”玉瑶坐定后，拉过了立在身旁的墨凝的手，亲热地一唤，抬头仔细端详，却诧异开：“怎是满面红光？”

　　墨凝原本就是不开心的，见了玉瑶才好转了些。听闻这一句，也是不解地抚了抚脸，“我脸色好吗？”

　　旁边的人议论开了：脸色好还不好吗？怎么一个问的觉得诧异，一个听得觉得意外？

　　玉瑶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是低声嘟哝了句：“你这分明是样样皆好的面相。这是好在何处了，真是讽刺。”

　　墨凝闻言，叹了口气。

　　众人再寒暄片刻，便由老太太开了祠堂，一家人拜祭完了祖先，而后便入了午宴。

　　赵家近些日很少办家宴，连上次闫家提亲那次，也仅限于赵敬逢家中人齐聚。趁现在墨凝归宁省亲，能够连带已分家的赵敬逢的兄弟和各处亲属一同聚齐，儿孙环绕在老太太膝下，实属不易。上百口人围了几个大圆桌，满屋子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各位，”宴席开始前，玉瑶先开了口，“今日是小女墨凝归宁的好日子，我兄长，也是专门为他的爱女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番话成功吸引了各自聊天的人的目光，大家安静下来，看玉瑶在说什么。

　　墨凝也感到意外。其实成亲也好、回门也好，该有的礼数早已尽到，此时还有什么大礼等着她？她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反应与她一致，唯独朱氏拉着个大长脸。墨凝立刻欢欣起来，她倒要看看啥大礼又让朱氏不开心了。

　　玉瑶说着，示意墨凝过来，又令老太太房里的梅香姑姑将大礼取来。这也就是说，这份大礼是得了老太太首肯，朱氏再不高兴也没办法。墨凝接过梅香托盘上的锦盒，打开来看，顿时眼睛一亮：只见一份羊皮卷在锦盒内，不用看，墨凝便知道，又是一份契书。她迫不及待地展开来看：只见契书上言明，将京城洛城四家福隆号分店、梓阳一家丝绸作坊、沐阳一家丝绸作坊签给了墨凝。

　　梓阳属蜀地，梓阳的织造坊不只是产蜀绣的重要作坊，也是赵家进出口西域的重要商贸枢纽；而沐阳地处江南，在凤阳附近，将成为墨凝在凤阳附近的重要供货源。也就是说，自此后，墨凝名下的店面，便不会再受赵家供货的限制，完全是可以自给自足了。

　　墨凝心头一热，自然知道这恐怕是玉瑶为了自己的婚事不平，而强要来的东西；又在这归宁之日赠与，目的也不过是想自己在闫家的脊梁杆更硬一些，赶紧跪地叩拜赵家长辈。

　　老太太也对此安排甚是满意，赶忙拉墨凝起身，又与玉瑶一起嘱咐了一番，令其照看好手头的生意。

　　而闫铮、闫林玄身边也有人打趣起来：看看看看，这可是赵家直接往闫家送大礼啊！还不快感谢一下！宴会的氛围也就此调动起来。

　　归宁日不过夜，为了及时赶回闫家，午宴才一结束，闫铮、闫林玄、墨凝便要启程回家。

　　登车前，墨凝与赵家各位亲眷告别。到玉瑶面前时，又深拜叩谢。玉瑶连忙拉墨凝起身，在其耳边耳语，寥寥数句，墨凝便晓得，这契书上的“大礼”乃是玉瑶以前番赵敬逢关于“三一家产”的承诺力争而来。

　　“三一家产”虽是赵敬逢对瞿氏情深的证明，可话虽出口，兑现起来却并不容易，赵敬逢以墨凝已是外姓、手段尚不成熟、又考虑到赵家生计三条理由拒绝了玉瑶，最后以这契书上的京城部分店铺和两家作坊为代价妥协了。

　　同时，墨凝也明白了玉瑶的意思：只当安心在闫家找生路，执意反抗未必会落得好结果。

　　“玉瑶姑母，你的好意墨凝明白。只是我不平的是，他而今以我是外姓便不兑现承诺，可承诺当时的条件便是以三一家产做嫁妆。姑母，我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生意场上，将他历练的如此奸诈狡猾不守承诺？”墨凝道。

　　玉瑶则耐心劝说：“三一家产，本就是你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口头承诺，别说老太太不知情，就算是老太太再疼爱你母亲，也不见得就答应将这家产分与你一个女儿家。”

　　墨凝点头。这话说的极是。她之所以未将这三一家产的诺言放在心上，也是顾虑到老太太是不会答应此事的。

　　但是若仅是赠与墨凝几家店铺、两家供货作坊予以支持，在老太太看来可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这样大的让步和妥协之策，换做朱氏，却还是心有不甘。

　　墨凝瞥着朱氏不悦的面孔，也是成心要让朱氏不快，跨了两步走到朱氏面前道：“墨凝可真要谢过母亲的奖赏。”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契书。

　　朱氏虽然不想应声，可碍于亲朋好友围观下的面子，不得不强作笑颜。其实前后分给墨凝的产业，也不过是赵家九牛一毛，而且剩下的将来都会交由赵温黎打理，可同样作为女儿，赵婉凝可不见得会分得这么多。这叫朱氏怎能不嫉妒？

　　“既然得了好处，也算是补偿你了，就好自为之吧。”朱氏也懒得多说。

　　墨凝福了福身，起身看着朱氏，挑了挑唇笑道：“母亲说的什么话，你想用财富收买我，这条路子倒是没什么不对。”

　　听到这，朱氏鄙夷地一笑。

　　“但是我要价很高的，这点钱，塞塞牙缝吧。谈什么补偿！”墨凝说的云淡风轻，眼神却是充满了恨意。

　　朱氏不经意撞上墨凝的眼神，被那恨意吓得楞了一下，转而好似安慰自己般笑了笑：“再不甘心，也回不来了。好好过日子，我也不会再干涉你任何事。”

　　墨凝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拥住了朱氏。朱氏避让不及，便由她去。

　　“母亲，我今日在此立誓：即便是嫁到了闫家，我也不会忘记你。你不如每天烧烧香拜拜佛，祈祷恶报远离吧。”墨凝轻声说完，离开了朱氏，又是一福身。

　　朱氏并不以为意。小小毛孩，嫁给了一个傻子被困在闫府，能有什么本事呢？她嗤笑一声，道了声“保重”。

　　这一番交涉，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母女情深相拥道别罢了。

　　墨凝离开朱氏，又再与桃红交代了一番，而后才和流芳一起上了马车，跟着闫铮的车向闫府的方向转向。

　　流芳一直在马车上哭个不停。自归宁完成起，她便是彻底脱离了赵家成了闫家的人，虽然是随在大小姐身旁，可毕竟是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地方，心头难免悲切。

　　墨凝拥着流芳，任由她在怀里哭泣诉说，但心思却已经飘远。

　　从她苏醒之日起，至她与闫家定亲，至她成亲，至她归宁，她的生母瞿氏一家，从头至尾都未曾出现过一个人。成亲前在赵温黎的和昀居，赵婉凝曾说，瞿氏因着赵敬逢的一次大骂起生了病，导致后面的亡故。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瞿氏一家，是不再与赵家往来了吗？还是，瞿氏家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