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60、洞房无眠

　　“你这是作何！”闫如玉厉声道，替闫铮唱着黑脸。

　　“她跑什么？”墨凝反问。别以为这些人的把戏别人看不出。洞房之内，不理会她自行掀了盖头，不理会砸了一地的瓷器景泰蓝，只是理论了一番她走与不走后，便要撤出不影响新人洞房。饶是这样急迫，还是忘不掉喝一杯不交杯的交杯酒。墨凝看了一眼脸色泛红眼神开始迷离的阿清，心道，谁不知这酒里，是有助兴的药物。

　　闫铮开始苦口婆心：“墨凝，你走也是不走了，认也是认了，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你且放心，只要你留在这虹霄居，替我照看好侄儿，我闫家待你，绝不会比你赵家差。你想要什么，我闫家便许你什么！”

　　“闫老爷你搞错了吧，我只说了我不走，我可以留在这虹霄居，但我和他，”墨凝指着阿清，“各过各的！”

　　闫铮与闫如玉对望一眼，摆摆手：“罢了罢了，你顺意就好。”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闫如玉也不再多言，只是姿态仍不肯放下：“算了，你肯留下就好，闫府也不怕你折腾。”说着，也示意众人撤出。

　　众人离开后，房内只剩下六个侍女，除桃红、流芳、海棠、小喜外，还有两个站房的丫鬟，一个叫铃铛，一个叫小雪。海棠很快地进入了角色，令铃铛和小雪整理房间被褥，小喜负责给阿清更衣，桃红和流芳则是站在墨凝身边，毫无动作。

　　“桃红，你是送嫁女，归宁日，是不是就要回府了？”墨凝拉住桃红的手。

　　桃红眼圈泛红，点了点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大小姐莫担心，桃红有办法陪你。”

　　“你是府内掌膳食的姑姑，如何能留下陪我？”墨凝忧心道。

　　“有长小姐。”桃红道。

　　对了！这么半天，她一直忘了。玉瑶姑母作为证婚人，今日应该是亲眼见她拜了堂，玉瑶若知闫家这几近骗婚的行为，定不会不管她。拆了这婚事做不到，但是肯定能让赵家答应桃红时常入闫府小住。

　　流芳也依偎过来：“大小姐，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保护你！”

　　流芳是陪嫁丫鬟，日后自然与墨凝能相伴左右。墨凝拍了拍流芳的头，三人偎在了一起。

　　“少奶奶，该歇息了。”海棠提醒道。

　　墨凝长出了一口气：“桃红、流芳，更衣吧。”

　　礼服褪下，墨凝着一身中衣至镜前卸妆。“桃红，你带流芳先歇下吧。海棠，你来帮我。”桃红、流芳知墨凝之意，应声退下。海棠一笑，上前一步接过木梳，替墨凝拢起头发来。

　　“阿清叫什么？”墨凝问。

　　“少爷名唤闫木清，是老爷已故兄长家的公子。”海棠答道。

　　“一直在老爷家吗？”

　　海棠一笑：“海棠不知，自入了闫府，便见阿清少爷一直在此了。”

　　“这样啊……”墨凝应声，“那阿清的脑子，是怎么了？”

　　“听闻阿清少爷自小大病一场，便成了这样。”

　　墨凝想了想，盯着镜中小喜来回忙碌的身影，向海棠道：“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便报了我的名字，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将嫁给阿清的人，为什么你不与我相认、反而总是想避开我？”

　　“海棠其实当时并不知少奶奶将嫁入闫府，只是听老爷吩咐，怕阿清少爷淘气，惹出麻烦，才躲避众人。”海棠答的很自然，仿佛早就知道墨凝会这么问，一早就编撰好了答案。

　　墨凝点了点头，双眼仍旧不离开小喜的身影。铜镜泛黄，不知是不是墨凝看错，她总觉得当海棠答话时，小喜转头看海棠那一眼，冷森森的。

　　发髻拆下，妆容卸下，海棠便要和小喜扶墨凝上床。墨凝看了看躺在床榻里侧半睁着眼口中呻吟不断胸口起伏不定的阿清，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阿清虽然傻，可是吃过药，吃过药的傻子是什么？可以成为发病的禽兽。墨凝连忙叫停，回身向外推海棠和小喜。

　　“行了行了！你们也睡去吧。”墨凝边推搡边道，“替我锁好门！”

　　海棠和小喜互相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回身向外走去。

　　很快，这新房内，就剩墨凝，和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的阿清了。

　　天色太晚，墨凝着实有些困倦。可是看着阿清躺在床上，她又怎想去睡呢？不然怎么办，难道要睡坐榻？

　　“阿清？”墨凝叉着腰站在窗前，压低声音唤道，“阿清起来！”

　　阿清模糊中听见有人叫，哼哼哈哈地应声。

　　“阿清，去旁边睡！”墨凝命令道。

　　阿清“哦”了一声，想要支撑着身子坐起，可无奈脑袋眩晕，并不是那么听使唤。

　　“你快一点好不好！”墨凝不耐烦地上前去拉扯阿清，可这阿清虽然傻，力气却很大，墨凝一把没拉动他，反被他一扯，直接倒向了床榻上，将阿清压在身下。

　　二人双双愣住。

　　阿清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只是他原本该如小狗般清澈的目光，此时却夹杂着一丝欲望。墨凝愣愣地与他对视着，忽觉阿清搭在她腰背上的手动了下，只是微微用力，墨凝的身子便一塌，彻底倒在了阿清怀里。

　　啊——

　　墨凝缓缓地转头，向二人紧贴的腹部看去。那里硬硬的一块，墨凝当然懂是什么。她缓缓转回头，一字一顿问道：“阿清，你知道怎么洞房吗？”

　　听闻此问，阿清眼中原本泛滥的欲望，瞬间被一串问号冲淡，他羞赧道：“海棠姐姐嘱咐了我一整日，可是、可是我见了墨凝姐姐，就都忘记了……我只是想、想……”阿清咬着唇，似乎不敢说。

　　“你想什么？”墨凝忐忑地追问。

　　“我想就这样，抱着姐姐……”阿清说着，脸色愈发的红。眼神中赤果果的，就是想要抱着墨凝，坦然的有些可爱。

　　墨凝指了指二人身姿：“这么抱着？没了？”

　　阿清点头，双眼迷离中流露着笑意：“嗯……抱着姐姐睡觉……”

　　“起来起来起来！”墨凝直起腰杆，使劲儿捶了阿清胸口两下，便脱离了阿清的怀抱，翻身把边躺下，“你不嫌累我还嫌累，抱着？切！我还以为你是头猛兽，没想到仍旧是个傻子！”墨凝絮叨着，面朝外躺下。

　　“姐姐，你是不是失望了？”

　　墨凝背对着的方向，传来了幽幽的一声。墨凝一惊，翻过身去看阿清，却撞见了他内疚而又委屈的双眼。她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转身继续躺好：难道，刚才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觉得那句话，好似阿清在奚落自己？失望，她有什么好失望的……

　　“姐姐！姐姐！”阿清伸手晃墨凝的肩头。

　　墨凝被晃得心烦，一骨碌翻身坐起，指着阿清道：“阿清！想不想在床上睡！”见阿清点头，墨凝继续厉声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不许碰我！还有，不许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说罢，又一骨碌躺下。

　　阿清不敢再言语，撅着嘴巴向后缩了缩，缩到了床的最里面时，碰到了那床大红缎面的新被子，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拉过被子，先给墨凝盖上，又要给自己盖上。可是两人分的太开，被子不够宽，不够盖。阿清想了想，将被子横过来。这下刚好可以盖住两个人。他开心极了，一脸“我好聪明”的样子，满意地躺了下去。

　　墨凝摸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条件反射地道了谢。

　　这一声谢谢，让阿清觉得十分振奋，因为药物使身体产生的难熬的感觉，仿佛也不那么难受了。

　　“墨凝姐……额……”阿清想起墨凝不让自己叫姐姐，连忙把第二个姐咽回嗓子眼儿，咳了两口道，“墨、墨凝……”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在他的认知里，叔父是叔父，阿玄是堂兄，如玉妹妹是妹妹，这些人在他生病前就在。可在墨凝啊海棠啊这些人面前，他仍旧以为自己是那六岁的孩子，怎敢直呼姓名。

　　“还不睡觉！”墨凝喝道。

　　“你不是也没睡……”阿清看着墨凝的后背。

　　废话！换你是正常人，要是猛然让你娶个傻姑娘，我不信你睡得着！墨凝皱着鼻子，嘴里碎碎念道。

　　“墨、墨凝，明天给你拿椰蓉酥好不好……你莫生气……”阿清道。

　　墨凝没理。

　　“那我、我把我那盒子猫眼儿石送给你？”阿清继续试探。

　　嗯？墨凝竖起耳朵。

　　“那……我、我……”阿清犹豫着，然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下定决心，“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小屋……”

　　啊？墨凝好奇。但她仍旧不愿意做出反应。

　　“墨凝……”阿清娇嗔。

　　“哎呀！”墨凝撸了撸胳膊，“鸡皮疙瘩都掉了。赶紧睡觉！”

　　这么一喝，安静了一小会儿。

　　墨凝闭着眼，才要安下心神，忽觉头皮一动。过了会儿，又是一动。她忽地睁眼，咬紧了牙齿：死阿清！揪我头发！她屏住气息，趁阿清不注意，腾地翻了个身，正对上阿清才要调皮举起的手指头。

　　阿清愣住，呆呆地举着手，看着墨凝。

　　墨凝虽然冷着脸，却也没再说什么严厉话语。她抬手握住阿清的手指头，按在了床褥上，“睡觉。”她说着，觉到阿清也反握住了自己的手。

　　阿清的眼神，在两人交握的手、和墨凝的脸色来回逡巡，忽然一笑，乖乖点头，闭上了眼睛。因喝了大量酒又服了药，阿清眼睛才合上没多会儿，就打起了鼾。可是他的手却不肯松开。

　　墨凝不敢使劲儿拉扯，怕吵醒了阿清又要烦她，索性妥协，任二人握着手，她也闭上了眼睛。

　　实在是困了，尽管成的这个亲匪夷所思，但墨凝的脑海中，并未长出奇怪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