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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以死相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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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逢今夜宿在西花院。此时坐在门廊的红木雕花靠椅上,唉声叹气不肯入睡。
朱氏自里间披了件褂子出来,见赵敬逢呆呆地看着窗外月色,不由得关切道:“老爷,夜已深了,早些歇息。明日不还要巡查商号吗?”
赵敬逢半天不应声。良久,才吐了口气道:“我曾答应瞿氏,要让墨凝一世安稳。但我似乎没能兑现承诺。”
朱氏一听到“瞿氏”二字,像是触了过敏原一样,浑身不舒坦起来。可是赵敬逢在此,她也不敢发作,只好柔声道:“老爷何出此言呐。墨凝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这不都是老爷教导有方。”她说着舒心地一笑,“而今又寻了门好亲事,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瞿姐姐泉下有知,也会感恩老爷的。”
“好亲事啊!”赵敬逢想着今日闫铮口中所述的情况,心里便愧疚不安。过去闫铮曾携闫林玄上门说亲,见了相貌堂堂的闫林玄,赵敬逢心里着实很高兴。一方面寻思着替墨凝寻了个好婆家,另一方面,闫赵两家许久不相往来,如此一来又能搭上闫铮的门路人脉了。却没想到,闫铮竟不是替自己儿子来提亲,而是替自己大哥遗留的孤子——内侄闫木清提亲。赵敬逢那时看着闫铮与闫林玄的样貌气度,心里琢磨着这闫木清定不会差太远,便应了声,而后便将一切事物交与朱氏去谈。
没想到这回,却从闫铮口中得知了一件事——这闫木清,身子骨似乎不太好。哪里不好,闫铮又说得含糊不清。几番盘问周旋下来,只道寿命是绝对没问题的,绝不会让墨凝守了寡,闫家一定会善待墨凝不让她吃亏。已答应的亲事,怎好贸然反悔;且那闫家小姐,年前刚嫁与功勋卓绝的瑞阳王做王妃,成为皇亲国戚的商贾闫家门路关系自是不一般,这对于生意人赵敬逢来说,可是相当的诱惑。
可是闫木清有病这事儿成了赵敬逢心里的一块疙瘩,怎么也解不开。送走了闫铮父子,他便一直郁闷不已。
“好啊!太好了!”赵敬逢语带讥讽,再次叹气。
朱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若是一味地劝赵敬逢,又怕他瞧出自己的私心。可是不劝,又怕赵敬逢自己琢摩琢摩着,就真反悔了。左右为难。
她和赵敬逢打的是同一个算盘,只不过打法不一样。
赵敬逢有个同胞妹妹叫赵玉瑶,早些年嫁给了正一品大官当朝太傅做了官夫人,身份显贵。朱氏自被抬正以来,渐渐开始惦记着自己的“嫡出”女儿赵婉凝的婚事。有这么个姑妈在前面比对着,心里便也合计着将来嫁个达官贵人,若不然,至少也是个名门望族。她本盘算着让赵玉瑶借着裙带关系提携赵婉凝一把,无奈赵玉瑶一直不待见朱氏,压根不买她的账。于是朱氏此番便又瞄上了那世交闫家。
若是赵墨凝能嫁给闫铮内侄,对于朱氏来说,可是一举两得之事。一方面,墨凝嫁后不止让朱氏眼前干净了,其必将郁结一生的命运,也足够让朱氏体会到报复瞿氏的快感了;另一方面,便和赵敬逢一样,是看准了闫林玄那个嫁给瑞阳王的妹子。只不过朱氏盘算的不是生意门路,而是借机给赵婉凝寻门贵亲事。
赵敬逢依旧是想不通。只是瞧着天色已晚,无奈地起身向内室走去。
一夜不得安睡,满耳朵都是瞿氏的埋怨。赵敬逢翻来覆去,不觉中天已大亮。他还未起,便听着门外自己的贴身侍奉赵全在外请示。
“何事?”赵敬逢没睡好,难免有些急躁。
赵全见老爷没听清,复又大声道了一句:“大小姐在朝晖堂候着!”
赵敬逢闻言,睡意全无,立刻翻身坐起。
“老爷?”朱氏尚在迷蒙中,见赵敬逢急急忙忙,不解地问了句。
“大丫头在我那儿,我得去看看有何事。”
“墨凝?”朱氏也清醒了,她随着坐起身来,烦闷道,“一清早的,她这是要做什么?”
“去看了不就知道。你且休息吧,刚出月子。”赵敬逢有些不耐烦。
“我同去。”朱氏不放心,执意要随。
丫鬟嬷嬷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协助家主与家母更好了衣梳好了髻。
赵敬逢疾步走在前头,连赵全都是一路紧追。朱氏更是跟不上,扶着大姑姑冬雪的手臂,在后头小跑。
候在议事厅的墨凝只听着,身后踏踏踏的脚步声渐近。她转过头去,直直地望着走进门的赵敬逢和身后的朱氏,直到他们登堂入座,才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赵敬逢抖了抖衣襟落了座,先是接过家仆递来的洞庭碧螺春小小地抿了一口顺了顺喉咙,才舒展了眉毛张口问道:“墨丫头,一大早,可是有何急事?”
墨凝看了看赵敬逢这和颜悦色的模样,心里觉得有点异样。但她可没工夫与赵敬逢和朱氏闲扯,于是便单刀直入展开了话题:“听闻父亲给我订了亲事。”
赵敬逢一愣,复又笑笑:“这才一夜,就知道了?”
朱氏也张了口,似是玩笑道:“也不知这内院哪个婆子丫鬟嘴这么快,还未正式纳亲,就传出信儿去了。”
“不说这个。”墨凝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语气也显得有些生硬,“父亲,这个人我不嫁。”
朱氏眉头一锁:“这是闹哪一出?”
墨凝又看向朱氏:“母亲就是给我寻了这么个人托付一生吗?”
赵敬逢一听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朱氏也是一怔,半天没言语。
“你——都知道了?”赵敬逢低声问道。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向来是严词厉色,还是头一回对着自己的儿女感到心虚。
墨凝看着赵敬逢,默认了此话。
“墨凝,亲事可非同儿戏,”赵敬逢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可出口的话底气却是不足,“你一未出阁的姑娘,清誉要紧。这婚事已定,又怎好随意反悔?”赵敬逢说着一顿,见墨凝没有反驳,心里松了口气,接续道,“你生母临终前,为你备了份丰厚的嫁妆。如今,为父和你母亲,也不会亏待了你。”说着,赵敬逢看看朱氏。
朱氏赶忙点头。
“除此外,我早先就与瞿氏约定了,我身后这家产,你与赵家男子均分。”赵敬逢说着,似是央求般看向墨凝,“任他闫家再富,父亲决不让你在夫家抬不起头吃了亏。”他只说着,却没发现一旁的朱氏早已脸色大变。
赵敬逢这身家,墨凝与自己的儿子温黎、君如各分三一!这说明了什么?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墨凝若入了闫家自然是随闫姓,赵敬逢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把三一家产给墨凝?这不是等于将家产拱手给了闫家?何况,她凭什么与自己的儿子继承同样份数的家财?这家财,本就该由他的儿子们全数继承啊?!
朱氏像是吃了炸雷一样瞪起了眼,再也坐不住了。但是几番欲张口,都寻不着机会。她还没说什么,墨凝先开口拒绝了。
“这与家财无关!我也不稀罕这些个商号!”墨凝强势反驳了父亲赵敬逢,“你就给我继承你所有家产,我也不嫁这个人!”
“墨凝!”赵敬逢有些急了。
“你是怎样答应了我母亲,要如何照顾我,便是给我寻了个我不愿的人共度一生吗?”墨凝也毫不退让,“我不要你那家产,休想以此收买我。”
朱氏见墨凝二次强调不要家产,似乎生怕墨凝改了主意一般,连忙插话道:“那家产你若不要便不要!”朱氏话音刚落,便看赵敬逢向自己瞟了一眼。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了,朱氏连忙缓了口气,从容道,“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作主张的?”朱氏也不管墨凝怎么反应,又叙叙道,“这闫家,不光在凤阳府是众所周知的大户人家,在大梁国也是赫赫有名。何况,又与瑞阳王有了一段亲缘。你若嫁了过去,那也算是门光宗耀祖的亲事了……”她还没说完,便觉一道目光刷地打在自己身上。
“什么光宗耀祖?”墨凝冷冷地打断朱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氏有些不解。
“先不说这门亲事我是否愿意结。母亲又何必将我赵家比作草芥,屈于那闫家之下?闫家不过是出了个瑞阳王妃,我赵家还有个姑母是大官夫人呢。这是在贬低赵家呢,还是觉得我赵墨凝,算是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怎么就叫光宗耀祖了?”
墨凝一番抢白让朱氏哑口无言。意识到确实是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尴尬,便低头品起了茶。
“好了好了!”赵敬逢忽然拍了拍案几。一向没什么好脾气的他,难得对赵墨凝低声下气,可这墨凝毫不退让反而得寸进尺,赵敬逢渐渐也失了耐心。
“父亲这就不耐烦了?”墨凝道。
“你母亲别的不说,此话可是不错。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瞎胡闹!”他说着,拍案起身,“我还要去巡查商号,你赶紧回扶风轩去。过些时候选个吉日,那闫家公子便会亲自上门纳亲来了。”
朱氏见赵敬逢先失了耐心,心底不由得一笑。假意打圆场道:“墨凝快快回吧,莫要再为此小事与父亲不高兴。”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墨凝,惹火了赵敬逢,可又是要请家法的。
墨凝见赵敬逢起身欲向后面穿堂走,也不急,只是冷冷一笑:“好。父亲若执意不与咱商量,我也不用再缠着你了。不过我话可撂在这,要么我不嫁,要么我死。你看着办吧!”墨凝说完,又冷笑着扫了一旁的朱氏一眼,“桃红,我们走。”她说着,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你死也得嫁!”赵敬逢指着墨凝背影,气得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