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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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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和他聊天,聊的却是她的事。准确的说,是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和阮捷的猜测的相差不大,郑北夕和丈夫发生矛盾了。乔文昊又喝多了酒,这次不仅是打骂,还怀疑郑北夕和他一位朋友有不正当关系。乔文昊不喝酒时候对她百依百顺,要不是喝多了酒,她还不知道丈夫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郑北夕觉得委屈,这次没有原谅丈夫,夫妻冷战,不想乔锐受冷暴力影响,又不愿意让郑父郑母知道,所以把小孩送到了舅舅这里。
阮捷有些意外,郑北夕居然会和她说这些。
大概情绪都在郑北林面前宣泄完了,现在她很平静,末了揉揉阮捷的头:“我说这些,是希望你理解我,帮我看住北林,别让他找乔文昊的麻烦。”
阮捷沉吟片刻,苦笑道:“他要是真去找了,我也不一定知道。”
郑北夕笑起来,摇了摇头:“所以,嘴上也要下工夫。”
阮捷耳朵一燥:“嘴上?”
郑北夕道:“帮我劝他。”
阮捷:“……”
所以说还是想太多。
郑北夕道:“他是认定我疯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抽空和他聊聊,或许他还能听进去。”
阮捷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信心,连他自己都没有。
但还是乖乖点头。
郑北夕低头,安静了一会,又叹了口气:“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反正知道的人也不少了。郑北林不想成家,他不可能明白,我……”忽然又笑,“你这么小,估计也觉得我固执,但能看出来,你这孩子心是热的,和郑北林不一样。”
阮捷忽然觉得郑北夕和彭驰轩说不定聊得来。
直到进门,阮捷还是神游体外的状态,一直在想他是哪里奇葩了以致彭驰轩和郑北夕都觉得他非常乐于助人。
数一数,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好事?
郑北林刚好从浴室出来,衬衣湿了一半,有些狼狈。
阮捷一见他,收了神,盯着他笑起来。
郑北林望着他,眼里也浮出几点笑意,声音低低的,“给乔锐洗澡。”
阮捷想问要不要帮忙,又打住了。
乔锐大概也不喜欢他,郑北林好歹是舅舅。
他回客厅把沙发上剩下几包零食拆开吃了,郑北林在浴室伺候完乔锐,把小孩到空余的卧室睡觉,那间离客厅比较近,又没关门,阮捷听见乔锐在闹。
“我要住原来的。”
郑北林声音不冷不热:“只有这间了。”
乔锐不依不饶:“那是我妈妈的!”
阮捷心上一悸。
几分钟过去,没听到郑北林的声音,倒是忽然传来一道关门声,比较重,阮捷都被吓到了,乔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北林站在房门口,眼里透着烦躁。
阮捷还是头一次见他表现出这样的情绪。
刚刚是有些不高兴的,哪怕知道乔锐说得没错,他妈妈在那间卧室长大,这是他舅舅的房子,他阮捷才是外人。但心里堵了口气,很不愿意让出来。现在见郑北林这个态度,心里瞬间放晴,还有些小得意,得意过了又发现不对劲,这感觉就好像两个小孩在大人面前争宠。
郑北林过来喝了口水,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扫向他手里的零食:“别吃太多。”
阮捷又吃了一片,把薯条放到茶几上。
郑北林嘴角一翘,心情似乎好多了。
忽然伸手揉阮捷的头,又捏捏他的后颈。
阮捷整个人有些飘。
没看多久电视,郑北林起身要回卧室,阮捷跟着就把电视关了,尾随他钻进去,郑北林见这架势,用眼神询问。
阮捷把卧室门关上,背靠着门面,压低声音:“你不喜欢乔锐啊?”
郑北林揉了揉眉心:“你喜欢?”
阮捷笑了,眉眼弯成月牙,咧着嘴,两颗虎牙白闪闪的。
郑北林看着他笑,面色柔和起来:“笑什么?”
阮捷道:“我以为你喜欢小孩啊。”
郑北林道:“怎么这么说?”
阮捷沉吟片刻,心想两人都互相明白些心意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便道:“我一个外人你都这么照顾,我以为你就喜欢小孩,盼着带小孩啊。”
郑北林道:“你是小孩?”
阮捷撇嘴:“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郑北林抿唇盯着他看,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阮捷神色有些痴。
郑北林忽然抬起一只手,抵到门面上,手肘贴着阮捷的耳朵。就在阮捷暗自喟叹他还懂壁咚情调的时候,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用拇指描摹他的眉。
阮捷的眉很直,末梢微微上挑,英气逼人,但比起剑眉又弱了那么几分气势。
“的确是小孩。”郑北林道,“不过怎么就看出我喜欢所有小孩了?”
阮捷又吞了一次口水,稍微壮了胆子:“你不是独身么?那什么……其实多少有寂寞——别这么看我!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郑北林忍着笑:“寂寞所以喜欢小孩?”
阮捷:“……当我没说好吗!”
郑北林敛容,忽然就这么盯着他看。
卧室灯是柔和的橘色,只开了一盏,整个空间的色调让人昏昏欲睡。阮捷却不敢困,怕合了眼,郑北林的目光就错开了,体温就消失了。
阮捷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但依据和方季交往的经验来看,接下来多半会接吻。
刚刚吃了零食,他还没刷牙,薯片里蒜味有点重……
眼前一黑,郑北林的吻落下来了,在他的额头上。
阮捷像是毒辣日头下的植物,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叶子全焉了。
郑北林把脸推开,两只手也跟着抽离,转了个身,靠上墙壁,和他并排,侧身相贴。
他看不见郑北林的表情。
“你觉得我老么?”
阮捷一愣:“你不是还挖苦北夕姐老么?”
郑北林笑了一下,“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喜欢。”
“啊?”话题跳度过大,阮捷一时没跟上。
“我只喜欢乖的。”
郑北林声音不大,像是从胸口里发出的,有些沉闷。
阮捷心里那支鼓队忽然罢工。
忽然就想起在麻辣烫馆子里偷听郑北夕说话,对方说过他乖。
那个吻加上那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阮捷又失眠了大半夜,临近天亮才睡着,没睡多久就被闹钟吵醒了。出卧室刚好看见郑北林脖子上挂着毛巾站在玄关换鞋,刚晨跑回来的样子,手里拎着油条豆浆。
印象中今天早上头两节他没课。
洗漱出来,看见郑北林带着穿戴整齐的乔锐出了卧室,他去厨房,郑北林便带着小孩进浴室洗脸刷牙。阮捷快吃完早餐,见郑北林也换号衬衣长裤进来了,乔锐看见早餐就撇嘴,郑北林头也不抬:“不吃就饿着。”
乔锐噘嘴,却终究没说什么,拿起一只油条吃起来。
多半是挨过教训了。
想起乔锐的年纪,阮捷也差不多反应过来,郑北林大概是要送他上幼儿园。
三人一起出家门,乔锐抢着要按电梯,阮捷退开身子让他,电梯到达,他第一个冲进去,郑北林跟得紧,阮捷靠后一些,结果脚才迈入一半电梯门就合上了,郑北林忙伸手抵住,又扭头皱眉瞥了乔锐一眼。
原来是这小鬼按的。
阮捷硬着头皮进去,真正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直到阮捷上了地铁才想起郑北夕嘱咐的事还没办,要是郑北林送完小孩直接去找乔文昊就不好办了。明知郑北林在开车,还是拨了电话过去,让他一有空就回电话给他,郑北林似乎觉得新奇,应允时候声音里带着笑。
郑北林再打过来时候,阮捷正在办公桌前打着哈欠喝咖啡。
阮捷起身去了吸烟室,才刚到不久,还没人进来吸烟,比较清静。
已经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打腹稿。
“我从小就蹲民政局里玩泥巴,听我妈说的也多,感情这种事呢,其实就是周瑜打黄盖,外人……”意识到不对,赶快打住,“总之就是,还是看当事者自己的想法。北夕姐对乔锐的爸不是有感情吗,她只把乔锐送出来,自己还回去住,就说明她是不想结束的。况且他们还有了乔锐,哪个当妈的希望孩子这么小就单亲啊……”
郑北林沉吟片刻,道:“郑北夕还跟你说这些。”
阮捷道:“总之……我觉得你还是先别插手的好,退一万步说,打出什么问题来了他还能撕着你不放,你多吃亏。”
郑北林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周全。”
那声笑别有意味,阮捷有些不好意思,傻笑了一下,“你是想让北夕姐乘早离了好改嫁啊?”
郑北林道:“听出来了?”
阮捷道:“我又不傻。”
郑北林低笑,过了一会才道:“乔锐都五岁了。”
乔文昊也戒了五年的酒了,还是这个样子。
阮捷道:“还是听北夕姐的吧,我说句话,你估计不高兴……”顿了顿,郑北林没接,他还是说了下去,“现在这个样子,是她自己心甘情愿,你该做的都做了,是她不想你插手,今后结局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怪你,你也问心无愧。”
郑北林很久都没出声。
阮捷估摸着他是不是真不高兴了,忽然又听见他道:“晚上想吃什么?”
事情就这么揭过去,阮捷不再提,郑北林似乎也没去找过乔文昊。
接下来几天郑北林行踪都稳定了——阮捷几乎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客厅亮着灯,特别舒服。郑北林像个保姆,每天按时接送乔锐,从洗澡到穿衣洗漱一样不落,鞍前马后伺候着。阮捷问起才知道,以前乔文昊夫妻发生矛盾,郑北夕也是把小孩往他这里送,他也照顾出经验来了。同时,阮捷也看出郑北林不是对所有人都有耐心,之前猜测他喜欢小孩,却是是错误的。对待乔锐,几乎不见郑北林笑,虽然也不见他教训小孩,但态度总是那么不温不火的,乔锐要是闹了,他不会打骂,也不会去哄,就把他当空气似的晾在一边,一次因为乔锐要用郑北林的手提,郑北林顾忌着手提里重要文件多,让他用台式,他不肯,大哭大闹起来,郑北林把他反锁进房间里就坐在沙发上四平八稳地看书,眼皮都不掀一下。后来是阮捷听不下去了,也顾不上和小孩有什么新愁旧怨——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开了门进去哄,却反被这小孩踹了几脚,阮捷也一股火上头,又不能动手,正发愣,郑北林不知从哪冒出来,拽起手掉头离开房间,将门一砸,直到吃完饭才把小孩放出来。此后,阮捷再也不多管闲事。
一天晚上服务器出问题,阮捷一直加班到十点,到家已经十一点,客厅还亮堂堂的,再一细看,早该入睡的乔锐孤零零坐在沙发上,撇着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阮捷走近看了,才发现他在哭,眼睛是肿的,一张脸都哭花了,估计哭了不是一时半会。
这小孩素来像个刺猬,这时候看起来软乎乎的,委屈得要命,任阮捷之前如何反感他,也忍不住又心软了,去浴室洗了块热毛巾来给他擦脸,小孩哭魔怔了,居然也没推开他。擦了一会才发现简直无用功,小孩还是一直哭,眼泪刚擦掉又滚出来,阮捷没办法,只好问他怎么了,又问郑北林在哪。
提到郑北林,小孩抽泣得更厉害了,任阮捷怎么问都不说话,后来不知怎么又来了脾气,一个劲把他往地上推,阮捷只好站起来,又去看主卧,房门紧闭。
他也有些想不通,郑北林平常对乔锐还是很容忍的,今天这样实在反常。
刚要去敲门,房门开了,郑北林站在门后,精神不太好。
“回来了。”
阮捷刚想摇着尾巴过去,就听他道:“厨房有粥。”
这么一说,阮捷是真的饿了。但心里有疑虑,要开口,郑北林又示意他先吃,阮捷不多说,转回去问乔锐吃不吃,小孩不理他。
煮的是小米粥,老样子,口味不褒不贬,阮捷喝了两碗,去敲郑北林的门,这次对方让他进去了。
一盏台灯照着案头,桌面略显凌乱,一叠施工图纸杂乱堆积在一起,顶头一张由一支铅笔、一支直尺压着,有改动痕迹。阮捷凑过去看了看,道:“现在还手绘啊?”
郑北林点了点头,在床尾坐下,点了支烟:“学生作业,给修改意见。”
阮捷低头看了一会,反身靠着桌子站在北林腿边,低头看郑北林吸烟,笑了笑:“乔锐又闯祸啦?”
郑北林一蹙眉:“别理他,晾他一晚上。”
“不太好吧?”阮捷试探着道,“小孩子不懂事,他好像哭好久了。”
郑北林扭开脸,把烟头掐灭,扔进烟灰缸里。
阮捷一愣,这是撞枪口了?
大概感受到他的情绪,郑北林抬手捏捏他的脸,眉目渐转温和,“他把我学生的手绘图稿偷出去了,你说我怎么办?”
“多少张?”阮捷一脸诧异,“你不是都锁卧室的吗?”
自从乔锐来了,郑北林不在卧室都会确认门锁了没有,也交代过阮捷,因为乔锐有前科。
郑北林道:“估计是早上出门前,不知道怎么给他捞了空子。也亏他手下留情,只拿了五张。”
阮捷道:“偷出去干吗了?不能还你吗?”
郑北林道:“纸飞机。”
阮捷:“……那怎么办?”
郑北林道:“作业不返还了,那三张图我还没看,只能给中等偏高分。”
阮捷想了一会,心情有些微妙。
“这算是捡便宜了还是吃亏了?”
“因人而异。”
郑北林还要改图,阮捷也不再打扰他,想走又发现自从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之后郑北林好像没再做出什么亲密举动。或许是被乔锐的事搅得心情不好?阮捷在他身后驻足,考虑要不要主动示好,从背后抱抱腰,搂搂肩,再亲亲他的脸之类。
郑北林的背宽而厚实,当下穿着一件灰色棉质T恤,质地软,贴着背肌,轮廓分明。阮捷不知不觉就忘了该做什么,直到郑北林察觉身后没了动静,回过头,“想什么?”
阮捷触电似的一颤,摇摇头。
“我去看看乔锐。”
郑北林轻声道:“晚安。”
“……晚安。”
慌张关上了主卧的门,阮捷才发现居然忘了做脑子里打算的事。
他以为从拉萨那晚开始,郑北林已经开始默认这段关系了。现在却忽然没了底,他还没说这个月结束会留下来的事。要是一直不说,到月底时候,郑北林会有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