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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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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际平躲进了盥洗室,将门反锁之后,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盥洗室的地板还有些潮湿,沈际平感觉有些冰冷的液体打湿了自己的裤子,湿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让人感觉黏黏的,又有些冷。
搭架上挂着件衬衫,看起来还算干净,沈际平盯着看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往前几步,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去抚摸那件衬衫。
手下是衬衫细腻的质感,沈际平有些迟疑的执起半边袖子,放到了鼻子下面。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手就如触电一般,松开了那截袖子。然后一头扎进了浴室,就像要洗掉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似的。
梳洗完毕后,沈际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虽然是关着的,但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走到书桌前,低头看向桌上摊开的宣纸,宣纸上写着几行字——
「谨之。」
「谦和恭谨,是为律己。」
「胸有尺度,是为守衡。」
俊秀的字体,将这几行字写得极为工整,沈际平心中一阵悸动,伸手将宣纸揉成了一团,烦躁的扔到了一旁,不顾还半湿着的发便躺进了被褥当中。
窗子还大大的敞开着,夜风吹开帘幔,将外间儿的轻寒带进了屋里。
◆◇◆
“阿嚏——”
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沈际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将碗里的粥草草喝了几口便撩了筷子,盛律衡看他面色通红,问:“金生,受凉了么?”
沈际平脑中昏昏沉沉,只冲着盛律衡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却不想开口说话,大太太瞧他这副模样,忙不迭的吩咐佣人去寻邹医生过府诊治。
觉得耳边嘈杂,沈际平咳嗽两声,开口:“我上楼休息一下。”
说完,便扶着脑袋上了楼,他心中有些哀叹,觉得这定是昨晚那般任性作为所招致的惩罚。
上了床好一阵后,耳边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又有邹医生和大太太交谈的声音。
沈际平被声音吵醒,朦胧间被佣人扶起来,服下了药就再次昏昏沉沉的入了梦。
◆◇◆
“金生?金生?”
盛律衡的声音突然落入耳中,滚烫的前额也被冰凉的手覆盖,接着,他特殊的味道便在周围萦绕,沈际平皱了皱眉,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看向眼前的人。
沈际安见他这模样,侧过身来冲盛律衡摇了摇头:“看起来病得还不轻,谨之,劳你先在这里看着际平,我去拿杯水来给他喝。”
盛律衡点点头,侧身坐在了床边,然后将自己搭在沈际平额上的手抽了回来。
“唔……”额前的手被抽走,沈际平有些不太舒服,他哼了两声,从被中将手拿了出来,半撑起身体,磨磨蹭蹭的就偎进了盛律衡的怀里。
盛律衡一愣,须臾之间,腰间便被沈际平的双手扣得死死的,怀里散发着高热的这人还在哼哼唧唧的表达自己舒服的情绪,盛律衡哭笑不得,手轻轻举着,也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好了,谨……”沈际安拿着水杯进了房间,却在看到二人这副模样的时候住了嘴。
“沈大哥……”盛律衡有些尴尬的冲沈际安笑笑,然后伸手握住沈际平的肩膀,想将他轻轻挪开,却不料沈际平不但抱得死紧,还用一颗大脑袋搁在盛律衡的怀中蹭来蹭去。
“他这是病迷糊了吧。”沈际安回过神来笑了笑,走近床边:“我还从未见你二人这般亲密过。”
盛律衡摇摇头:“我倒是很喜欢金生,但金生却不喜与我太过亲厚。”
“他是怕你一见到他便唤他‘金生’罢……”沈际安哈哈笑了两声:“他留美归来,还给自己取了个洋文名字,平日里同别人相交,也多是以‘际平’自称,这些,大抵都是因为倦憎‘金生’二字吧。”
“不过是个称呼……”盛律衡摇摇头:“我倒是觉得‘金生’极好,既顺口,又显得富贵。”
“要是际平能如你所想这般,那就好了……”沈际安笑笑,将水杯递给了盛律衡:“父亲让我给你装上几盒普洱……那些新近的碧露、白兰地虽是稀奇,但滋味却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父亲他,是了解盛叔叔的口味的。”
“那我便替家父多谢沈伯父的好意了。”盛律衡唇角微勾,眉目间尽是蓬勃的英气,看起来十分俊朗。
蓦地,盛律衡感觉腰部一松,手中的水杯便被沈际平接了过去,沈际平大口大口的饮下了水杯中的水,然后将空杯扔给了沈际安,复又靠进了盛律衡怀中。
他双眼紧闭,也不知道是还迷糊着,还是已经清醒。
“病了倒还乖巧些。”
沈际安端着空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
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后,爆发了大规模的学生运动。
虽然活动的爆发地距离奉天较远,但是这股爱国潮流席卷中华大地,就连奉天也有了在街上示威游行的学生团队。
沈际平从黄包车上下来,从口袋中掏出钱来给司机,然后便走进了标识有“一品香”名字的咖啡馆。
廖维鸿坐在靠里的位置,见沈际平进了店,便冲他招了招手。
“杰克,这里!”
“你倒是到的很早。”沈际平将帽子取了下来,然后抽开椅子坐了上去。
廖维鸿呵呵笑了两声,并未多说什么,他头发上像是抹了腊,梳得一丝不苟,模样极为整洁。
“如今正值春日时节,来得早些,看看春景,也颇为有趣。”
“只是路上塞堵——你知道的,游行的学生太多了。”
沈际平摇摇头:“我乘黄包车来,途中弥望黄土,间有草木,只觉无可观览。”
廖维鸿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然后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对面,说:“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见盛二公子在这一品香中,同个戏子相会,又知你素来便与他不对付,才邀你来看戏的。”
沈际平闻言,身体轻微的一震,顺着廖维鸿指着的方向便看了过去。
——一颗心,霎时如落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