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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异心(二) ...

  •   大殿之中站着三个人,服饰纹着明明白白的官位等级,态度暧昧不一,但全都俯首侧耳等待座上那人的声音。过了有一会,座上的人好似终于打算搭理他们,声音带点低低却有些危险的意味,幽黑眼眸穿过旒冕前坠下的梳齿流苏串连的玉珠,淡薄得仿佛无欲无求的眼神让人只觉得全身都开始紧张地戒备。
      “三位爱卿各持已见倒让孤有些难为了。”
      虽是这么说,可其中含着的危险意味不减。定力弱上一点的人,恐怕早已跪下请罪。
      堂下却有人舔了舔嘴唇,一副兴致盎然地精神了起来,以多年的经验准确无误地迎上了座上那人的视线,眼中的意欲浓到要泛起红光一般。
      只是那人很快就从他身上不咸不淡地扫了过去,直接无视了因此身体僵住的他,对着站在最边上一脸置身事外的老者道,“李老看起来有所准备?”
      之前还一脸置身事外的李国公立马换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臣斗胆,为工部唐侍郎请命。”
      半张脸都藏在旒冕后的帝王毫无意外,这个总算,终是在烦人的推让中出现了。置于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雪白细长的手指像是上好的白玉,精雕细琢,修剪干净的圆润指甲晕着粉色的光泽,在梨木椅上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有节奏地敲击让殿中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去,心神随之怦怦蠢动,三人都不是庸人,皱眉凝神却还是被扰了试听——终于,手指的主人放过了他们,重重一击后,停了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吧,左相觉得如何?”
      黑发的美髯中年男人听到点名当即施礼,“臣,无异议。”
      “陛下就不问问我吗?”一直被忽略的男子突然出声打断这好似大家都满意的一幕,一双美眸明亮而又耀眼,他紧盯着那置于扶手上的手,眼中意欲毫不掩饰,就仿佛要把座上人吞吃入腹一般。
      “顾右相未免把自己放得太高了一些。”李国公在旁冷冷一声,这顾淮抒早年伴读与当今陛下,一路至今,虽有情分,可当年的六皇子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哪容得他还一副肆意妄为的样子。
      “国公何必给守予戴帽子,”顾淮抒轻笑一声,“陛下想要我等各抒已见,守予也是谨遵帝令。”从一介伴读到如今的右相,顾淮抒又哪里简单得了。
      御疏眉间皱了一瞬,打断了两人好似要冲突起来的画面,“行了。”转向对着顾淮抒,“右相有话就快说吧。”
      因着对方看着自己,顾淮抒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燃起来了,他舔了舔嘴唇,压下口干舌燥的感觉,“臣有一好人选。”
      旁边的李国公继续冷笑,“好人选?看来顾右相很自信啊。”
      顾淮抒挑了挑眉头,将眸中毫不掩饰的情意悉数都送往帝王的眼中,“工部唐侍郎手下有一主事,名佟山,处事有紧有缓,臣以为,然。”
      李国公搭在袖子下的手紧了一瞬,他以为这顾淮抒肯定要把人选定在其他署,却没想在这工部之下,竟然有顾淮抒的人,若今日让他得逞,这佟山一举得势,工部十有五五,就难了……
      只是他刚要捋捋自己的山羊胡掩饰心情的起伏,却眼尖地瞟见左相徐勋面上闪过的不自然。他忽的福至心灵,是了,想必那佟山不是顾淮抒的人,反而是左相徐勋埋下的棋子。
      这……李国公头痛了,顾淮抒这人这几年里来他看得清楚,又跋扈又肆意,做什么事情都不按常理来,要不是他顶着当朝第一幸臣的名头,又没犯下什么贪污的大错,李国公早就重重参上他几笔。
      可如今,这人又肆意妄为,虽是送人美事,却做得这般让人不知他深浅,可惧,可惧啊。
      “陛下,唐侍郎多年在职,怎是这区区一主事可比,臣与李国公都看好唐侍郎。”
      正如李国公所想,徐左相突然发声,想把火引向唐侍郎,看似与顾淮抒争那人选,明推暗接,可实则……想必徐左相已经决策好,要放弃佟山了。
      坐得高,将堂下看得清清楚楚的御疏忽略一直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紧迫视线,凉凉道,“那李老怎么看?”
      李国公暗中摇了摇头,如今今上可是这朝堂上最不能知其深浅的可怕人物,从六皇子到帝王这一路何其艰难,其中秘辛谋算何其深。而这顾淮抒更是难以预料,他以为顾淮抒难以掌控,今上必受其限制,可顾淮抒虽顶着朝堂第一幸臣,享尽众臣讨好与今上的放任,却远没有那么快活,他这个旁人看得明明白白,这顾淮抒被帝王系了线,松松放放,可这线却牢牢地将人束缚了住。所以说,他李知最怕的,就是这帝王了。
      李国公恭敬地作揖,“臣想,可否让二人在殿前考教一番?这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旁边的徐左相显然被他的突然改站位惊到了,忍住了满腹想说的话,憋屈却做出一副认同的样子向帝王作揖,“臣赞同李国公所议。”
      这李国公可真是害人不浅……这老家伙总是仗势欺人,在朝这么多年现在就用来欺负后辈吗?说好的对抗右相呢??不过一会功夫,徐左相已然想透。他决定放弃这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这个位置就算佟山拿到了,又与他何干?如果他要继续这个棋子,其中凶险,帝王又不知道看清了多少……
      这殿前考核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果了,顾淮抒啊顾淮抒,左右仅有一尊,这茬我记住了。
      顾淮抒眉眼带笑,不卑不亢,“陛下?”
      御疏无人知地轻哼一声,旒冕很好地挡住了他的面目,“那便就这样定下了。”
      “无事就退下吧。”
      “臣等告退。”
      李国公老神在在地与徐左相擦身而过,倒是临了出殿门前,回身看了一眼殿中。顾淮抒动也不动地站立在那,与帝王两两相望,帝王像察觉到他的回头,那双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眼睛就这样扫了过来。
      李国公藏下心中的疑惑,作揖告退,出了殿门,没有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一声“李国公”,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人后,殿中很安静。
      御疏淡然地坐定在梨木椅中,示意旁边案桌上的折子,“右相若还有事,明日上朝再述,孤要批阅奏折,烦请退下。”
      “陛下……”
      这声陛下实在绵软,让御疏眉头深深皱起。
      顾淮抒去关了御书房的门,回身走来,大殿被门隔绝了光线,室内暗暗,开始静谧地生长暧昧的藤蔓。
      他今日议事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官袍,黑发束冠,出色的五官被清清楚楚地显露了出来,背着微微漏进来的光线,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样,竟毫无顾虑地走到帝王的面前。
      素白的手掀开了旒冕上的玉珠流苏,那人的面目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帘,细长的眉,长卷的眼睫,连颜色都淡淡的眼眸,向下是俊挺的鼻梁……淡若水色的唇。
      多么好看,也多么的夺人心智。
      顾淮抒竟然放肆地弯下了腰,轻吐一口热气,往帝王的唇亲近而去。
      “放肆!”
      御疏的手挡住了他的靠近,往外一推,就让这人退了一步。旒冕的流苏失去了握力又坠了下来,晃晃荡荡,泠泠作响,又把那张脸挡了大半。
      “陛下。”
      顾淮抒毫不在意他的拒绝,在人淡淡的视线下,更加放肆地贴近过来,这次他更是弯下了腰,将人的脖子勾了过来,全身心地投怀送抱。
      “顾淮抒。”
      帝王皱眉警告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却更像催情的药物,让顾淮抒脸颊爬上淡淡的粉色,眼眸更加明亮,醉人。素白的手像暧昧的藤蔓,向帝王伸出了妖娆的枝蔓,缠得更加亲密。
      “我这姓名,都是对你表述心意啊……”
      帝王淡漠的眼眸忽的生起一股令人心惊的意味,“滚下去,顾淮抒。”
      顾淮抒现下才有些失败感,“阿疏……”
      御疏掰开他缠着的手,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很重,直到顾淮抒觉得有些疼痛得曲起了眉心,他看着抵在怀里的人,低下的视线让人避开了旒冕的流苏看进了那双无法言表的眼眸,“顾淮抒,孤的纵容倒助长了你的气焰。”
      顾淮抒忽的觉得心尖上有丝酸痛,十四孤苦被六皇子捡回了宫,初见那人坐于马车之中,高高在上俯视他的神情,如玉的面容,淡然的视线,他便生起了无法言说的污秽心思。受宠若惊地成了六皇子的伴读,自此三四年的长久伴随,他的心思早已从一颗小小的种子,长成了爬满心脏的藤蔓。
      他对他说,他叫顾淮抒。
      故,怀,疏。
      他有了一个离他十分近的位置,可以用偷偷藏着小心思的语气喊他,阿疏。
      对方纵容,高涨了他那不能言说的心思。
      夺嫡之路,到目送他高登帝位,九年春秋。可距离,却在他的自作孽下,越走越远。
      十八那夏,引起四方注意的六皇子初次与亲兄弟暗中交锋,如睚眦小兽,反口就是咬下了对方一块血肉,那夜,头一次在他面前显露了脆弱的样子,他却借着对方的醉眠,吻了他。
      之后贪心不足,每每伺机偷吻。
      终有一次……之后,他从陪伴的位置变成了目送,目送着对方愈加有威严,愈加承尽礼拜,从他的六皇子,变成了天下的主人。
      如今——
      “那你杀了我啊。”
      顾淮抒挑着嘴角笑着,一双美眸之中只映着面前这人。
      如他所料,帝王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这么多年的情分!他纵容他,为什么就不能再退一步呢!他顾淮抒不要名分不要虚荣也不要权财,只要这人叫他的名字,吻他,占有他,从此弃姓弃名,在深宫中仅当他一人之物,他便心满意足!
      可这个人,却心心念念都是做那贤明的帝王,为这苍生天下!
      御疏扯开这人贴紧的躯体,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顾淮抒,我不杀你因情分,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纵容皆因我还记念着过往,你我没有结果,强求也是虚妄。你有大好的前程,只管坐你的高位,而我想做什么,却不是你能涉及的。”
      顾淮抒也定定地看着他,知他此刻是‘我’而不是帝王,他乖巧地笑了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阿疏,你想名留青史,可我不想。”
      “可敢跟我一赌?”
      “就赌你,最后选是做那无上孤独的帝王,还是我。”
      ……
      “啪啪啪!”
      李子铄鼓掌惊醒了在场所有人,他看着监视器里的镜头满意地勾了勾嘴唇,这几场戏下来,白青沅与晁善那默契又争锋相对的戏感演技,可真让他兴致勃勃。
      这台词功底,才真教人入戏。
      只可惜……
      这回忆里的吻戏也是借位。
      唉,李导演感叹地对月惆怅。
      白青沅从戏中出来,张絮阳已经冲上前去给他递水补妆,白青沅昨天拍戏拍到凌晨三点,整个人疲惫异常,今天午休有半个小时,张絮阳都不忍心叫他起来,可是时间还没到白青沅就自己硬是爬起来,约束着自己的休息时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异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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