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尽》李小海

1、楔子（修）

　　世界一片灰蓝，景色跟素描线条似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是这熟悉的感觉，甚至连空气里传来的桂花的香气，都提醒余忆珊自己身在中学学校后山的小花园。

　　原来，是回来了啊。

　　像往常一样，明明知道是梦，余忆珊还是挣扎着不愿醒，只顾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她知道路的尽头有什么，所以她坚定不移，跑得那么心急。可是不管余忆珊怎么努力，她的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使不上劲。余忆珊越是挣扎，越是痛苦，快要窒息一般，眼泪也开始夺框而出。

　　真冷啊，余忆珊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冰凉冰凉的，不管跑了多久，也还是热不起来。可她还是那么迫切地跑着，像在奔赴全部的希望。穿过一条开满夹竹桃的小径，余忆珊终于看到站在湖心小亭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修长挺拔。在余忆珊心里，全世界只有他，才能把校服穿得这样好看。

　　像是感觉到她的到来，小亭中的人一动，就在要转过身来的刹那，周围突然响起了叮铃铃的声音。还来不及细想，刹那间，花园，小湖，连同湖中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余忆珊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倒在黑暗里，周围空荡荡的，响彻着那讨人厌的铃声。一种尖利的冷，从余忆珊指尖缓缓蔓延进心里。

　　余忆珊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阳光立刻探了进来。好在眼里还有没落尽的泪水，眼睛才没有被阳光刺激得生疼。她艰难地爬了起来，发现整床被子都掉在了地上。余忆珊从小就多梦，几乎夜夜踢被子。小时候爸爸都会要求她穿袜子和长衣长裤睡觉，以防冻感冒。思绪渐渐游离，突然之间一个喷嚏，将她从回忆拉回了现实。恢复些清醒，她马上开始梳洗化妆。在镜子前发了发声，感觉嗓子有些发炎。昨天全市降温，一个晚上是该冻出些感冒。出门时她随手取了包板蓝根，就着半路买的咖啡吞了。然后就听到广播新闻里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我国两大商业巨头华宇和晋远在今晨发表联合声明，两集团已达成协议，将于明年初正式启动合作项目，该项目包括……”。

　　余忆珊突然有些烦躁，随手就把广播关掉了。车厢里刚恢复平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梁晋诚，虽然不想接，可是她也知道不接他电话的后果。磨蹭了一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请讲。”

　　“哈哈，看了今天的新闻吗？”他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没有因为电话接得慢些而嘲讽她。

　　“是的，媒体的速度不错。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

　　“那是当然，难道你不是吗？”

　　“我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梁总特意打电话来不是想问我对华宇晋远合作的感想这么简单吧。”

　　“这么直接，你要知道男人可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余忆珊知道梁晋诚今天心情大好，也懒得回腔，静静等他说下去。反正这么多年来，她跟梁晋诚也较量了不少回合。不管他今天要说什么，她都只能见招拆招了。

　　沉默片刻，梁晋诚才缓缓道“你不问问到底为什么打给你吗？”

　　她似乎已经看到电话那头梁晋诚那副等着看好戏的笑容。今天他很反常，居然一大早就花这么多时间来调侃她。余忆珊生出丝不安，但还是控制情绪，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梁总您要是想说就会说的，不想说的话，我问也没有用。”

　　梁晋诚显然是颇享受逗弄余忆珊的感觉，在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胜利姿态。“没想到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啊，才过了几招就不行了” 稍微停顿了下，见余忆珊不再搭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打来只想确认下，华宇的项目副总监是否会出现在今晚的联合酒会上。”

　　“我有什么理由不去？” 余忆珊脱口而出，心里却惴惴然，仿佛猜到了什么。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还是下意识希望梁晋诚所要讲述的事情并不如她所想。

　　“呦，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梁晋诚戏谑的声音，“那我想你应该很开心听到这个消息。周品峻回来了。”

　　不管做了多少心里建设，真的听到这个名字时，余忆珊还是心里一紧，霎那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下意识地猛踩刹车。她的白色小奥迪骤然停下，可由于惯性，身体还是向前猛冲，又在安全带的拉扯下重重地摔回座位。好在还没到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行车并不多。后面的车开始鸣起笛，嘀嘀地响彻街道。

　　她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木然地接收着手机里梁晋诚鬼魅般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想个缺席的理由。”

　　后面的车笛还在响个不停，街道上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翻飞在空中。不远处商业区的幢幢大楼高耸入云，一尘不染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压抑而炙烤的光。

　　余忆珊在她的小世界里，感觉天地依然转个不停，阳光太浓烈了以至于她微微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仿佛在证明什么一般说道：“我是余忆珊，我有什么理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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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重新改过。。。忘了第几遍了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