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我的伙伴 ...
-
有一首童谣是这样唱的：“有一天，在森林里，遇到了熊先生。在百花绽放的小径中，遇到了熊先生。”只要跟着夏风的指引，不被等待比赛开始而低声讨论的观众误导，绕着鸟笼一样的网球场转圈，就可以到达藏宝图上做了记号的草坡，遇见传说中的人物。
果然在这里。龙崎堇松了一口气，往草坡的树荫走过去。就在她闯入阴凉处的瞬间，倚靠大树闭目养神的领地之主已经睁开双眼，坐直身子，礼貌地点头示意：“龙崎老师，您好。”
“你好。”龙崎堇没有坐下来，而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注视着越来越热闹的球场，“比赛即将开始，时间也不多了，我就开门见山跟你直说吧。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如果是拜托我作为青学的临时指导进入球场观赛这件事，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您。”
这孩子，每一次见面都是截然不同的性格，龙崎堇心想。无论是初见时对网球诚挚的热爱，还是之后在龙马那小子面前古灵精怪的假哭，或者现在应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时的冷漠疏远，再怎么早熟聪慧，也只是个孩子罢了。她平和地笑着，问：“为什么呢？”
“在比赛过程中，能够进入那个地方的，”小姑娘指着不远处的鸟笼网球场，坐在这里能够将整个赛场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裁判、指导和选手。抱歉，我不打算以选手之外的身份站在那里。”
龙崎堇低下头审视那双年轻的黑眼睛。这应该是拒绝理由之中较为重要的一个，却不是至关重要的那个。隐瞒得倒是不错，咋一听也令人信服，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她只好见招拆招：“或许你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才能明白现在的自己应该以指导的身份还是以选手的身份出现在球场上。”
话音刚落，龙崎堇立即就被警惕性极高的小姑娘狐疑地瞪视。她连忙摆摆手，笑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皱纹来缓和气氛：“别紧张啊，年轻人。作为青学男子网球部教练的我，和女子网球部的片冈教练有交流是很平常的事。况且我的孙女也在女网部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和亚久津的比赛呢？”
小姑娘将信将疑地低下头嘟囔了一些龙崎堇听不清的话，又仰起脸问：“龙崎老师，您对每一个前途未卜的选手都是如此关爱有加的吗？大大方方地将都大会决赛的场内指导托付给一个不算熟识的学生？”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以后就会明白。”她微笑着发出最后通牒，“你答不答应？”
“早就说过我拒绝……喂喂喂老师您不要直接把我拎过去！上文询问我意见的一千字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先礼后兵。而且，我也早就说过，时间不多了。”
所以，蠢作者花了以上一千字就是要把花云同学硬生生地赶上网王同人女主的常见剧情线——做指（经）导（理），观（刷）比（好）赛（感），达成“满场球员爱上我”的结局。
……绝对不要。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拜乾学长为师学习制作乾汁。花云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视线，在场内指导的位置上坐得端端正正，默默地狠下决心。
自从对男神双手投降主动告白开始，花云就预料到接下来的剧情将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既然已经说出了“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话，按照家里长辈的教导，就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起相应的后果。
即使缺少穿越大神的答疑解惑，花云还是努力地摸索着，想要知道如何降低自己这个天外来客的影响力。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比赛前夕龙崎老师会忽然来一出赶鸭子上架。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不小心刷满她的好感度于是触发了这样的剧情啊？花云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搞不清状况的还有本次决赛的裁判以及双方选手。毕竟一边是满头银发的老教练，另一边却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再想想青学这位临时小指导被教练压着上战场的画面，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网球场是何等庄严又肃穆的神圣之地，你们到底在笑什么鬼啊？花云正襟危坐，面瘫着脸用眼白把列队完毕退离球场的选手一个个瞪出去。然而，留在场内即将迎来双打二号比赛的人却是最难缠的青学天才：“你的表情很僵硬呢，小女巫。”
花云的眼皮直跳：“不二学长，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
“但是我认为‘小女巫’这个称呼更适合你。阿隆，你觉得怎样？”
原本腼腆地微笑打招呼的河村听到同伴的问话，摸了摸下巴，想起不久之前画在自己手臂石膏上的法阵，就老实地点头：“我赞成不二的说法。”
左手边是真温和真老实的笑容，右手边是伪温和假诚意的眯眯眼，囧得花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摊手笑道：“学长们高兴就好。”
于是，学长们高高兴兴地上场比赛了。
青学与山吹的双打二号比赛，在原著中仅仅被一笔带过。其作用除了衬托出山吹中学不同于以往对手的双打实力之外，就是让龙崎老师评点主角团——每个孩子都太要强，协调力差，我这个老太婆真是操碎了心啊。
专注于力量型网球的河村隆与以千变万化的网球技术取胜的不二周助，这个刚柔并济的组合，如果能拧成一股绳子，应该可以发挥出了不起的效果。只是，在双打比赛里只懂得贯彻自己球风的选手，对付二三流的组合还能有一定优势。要是遇上一流的双打搭档，就会将自己好不容易用单打实力隐藏起来的双打漏洞全部暴露。
从比赛开始直到现在，青学的不二河村组合仍未能拿下一局。即便两人竭尽全力咬紧对手，但每一局到达了比分关键点的时候，往往都会被山吹的选手抓住无暇顾及的区域进行攻击，从而开始了没完没了又令人灰心丧气筋疲力尽的死循环。
还真是疲惫不堪呢。花云望着明显比河村隆更为疲劳的不二周助，撇撇嘴。
“原本就是欠缺协调的组合，再放任下去，真的会输得很狼狈哦，小姑娘。”
听到对方指导意味不明的提醒，花云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家道谢后，便一语不发地等待自家的选手下一个换场休息的机会。
现在的比分是2:0。按照目前的比赛走势来看，到了下一次换场时，山吹完全能够继续以领先优势拿下第三局。虽然双打不是青学的强项，但原本也不至于呈现一边倒的局面。默契不足还能勉强凭借个人实力缩短差距，可是，万一自己无意识放大致命的弱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比数3:0！山吹领先！换场！”
见两位学长喘着气流着汗走过来，花云递上毛巾和水壶，然后安安静静地观察他们。
“不二，刚刚有好几球应该是交给我解决的，可是都被你挡下了。”放下球拍抓着毛巾擦汗的河村隆说起话来少了几分燃烧的气势，可他站在球场上的坚持和直率依然被保留下来，“如果你是因为之前和不动峰的比赛而担心我的话，你看，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老好人空手做出挥拍动作加强说服力，花云见状就顺势把球拍塞到他手里。河村隆立即变身，抓着球拍用力地挥了几下，四周的空气也渐渐烧起来。他乐在其中，豪爽地指着队友喊道：“Come on！！不二子！勉强你自己的那些行为通通给我stop吧！！”
听到burning隆才会对自己吼出的特别称呼，不二周助脸色微妙地一变：“真没想到……被支持的人原来是我。”说完，又看向一脸无辜但花花肠子转不停的小姑娘。
“不二学长，有事吗？”微笑。
“没什么。”还是微笑。
“哦，比赛要开始了，河村学长正等着你呢。”依然是微笑。
花云喜闻乐见地目送熊殿带着他的好搭档火炉回到球场上，心里则为自己在“外号”这件事上扳回一城而得意洋洋。她下意识地用目光找寻到场外的男神，摘下头上的帽子朝他挥手致意，分享这个值得庆贺的小胜利。
男神的答复是恶意满满地拉长声调说出来的“笨蛋”。
“你很聪明，小姑娘。”
“谢谢。”花云收回视线，转头对做出与男神完全相反的评价的老人道谢。如果越前龙马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估计会再补一刀：“脸皮厚的笨蛋，还差得远呢。”
伴田教练一直注视着赛场上的变化，说起话来声音中气十足，语速不急不缓：“坐在这里的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依靠自己的经验和观察为选手指点迷津，改变比赛的走向。你把这份职责交给选手，十分大胆，也非常信任他们。”
“因为您是教练，我还是选手。所以，我相信真正能够改变比赛节奏的人是选手。比起接受教练的建议，选手自己去冷静地思考比赛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当精心设计的战术被对手击败的时候，当引以为傲的制胜球被对手解决的时候，当不擅长的球路被对手察觉的时候——当站在球场上的人只有你和对手的时候，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的思考与判断。用思考将以前的训练和现在的比赛串联起来，然后才能不断前进。
“比数3：1！山吹领先！”
可是，在你为了追上领先者而坚持不懈地向前奔跑时，那位只留给你背影的对手也在拼尽全力地拉开彼此的差距。这个值得你付出一切去战胜的强者，是绝对不会停留在原地等着你赶上来的——毕竟，谁都不愿意成为“给主角的成长贡献经验值然后等待被炮灰的反派大BOSS”。
“比数4：1！山吹领先！”
百分之百能赢的比赛，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无趣的。因为命中注定的胜者不会再为了荣誉而全力以赴，命中注定的败者也不会再为了败北而懊恼落泪，谁都无法领略到体育比赛之中令人兴奋的紧张感。
“比数5：3！山吹领先！”
我能赢，站在此处的我能够想象到获得胜利的愿景——那就是选手的心情。
“比数6：3！比赛结束！山吹获胜！”
见到伴田教练站起来，花云也跟着照做，因为那位爷爷是龙崎老师把自己逼入球场时郑重拜托过的人。然而，那时候，老人家却说：“龙崎教练还真是爱操心啊……放心吧，这场比赛就由我们拿下了。”
两位老当益壮的教练差点在赛前就闹起来。相处的方式很微妙，不过，还是关系挺不错的朋友……大概。
山吹那边已经开始做简单的赛后总结了，花云这个新手却发愁了：该说点什么才好？面对如此努力的你们，我该说点什么才好？“辛苦了”“这是一场精彩的比赛”“你们做得很好”还是“以后的双打也要继续加油”？
六比三，青学战败——这些都是原著作者许斐刚老师设定的剧情。这一场被简单交代的双打二号比赛，确确实实正是选手们辛苦打下来的，并且其精彩程度不输于任何一场被详细描写的赛事。他们做得很好，所付出的汗水与精力都不是记分牌上代表输赢的阿拉伯数字能够涵盖住的。
以后的双打也要继续加油？完全清楚剧情发展的自己，真的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吗？身为一个早已看到结局的读者，我该对勇敢拥抱未知的未来的你们说点什么才好？做些什么才好？
花云觉得，坐在这个位置的自己，其实是非常尴尬的。比起亲近这支球队，甚至成为他们的伙伴，她反而更乐意当局外人，求的就是那一份“踏实”，避的就是这一份“为难”。
“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被队友这样教训过的熊殿笑眯眯地借花敬佛，而早已收好球拍熄了火的火炉也露出表示赞同的憨厚笑容。
花云抱着手臂歪着头皱着眉打量他们半响，说：“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单打比赛。不过，要说双打有哪一点是单打完全无法胜任的，那一定就是……”一左一右，她分别将学长们的手拉过来，交叠在一起，“站在球网同一边并肩作战的队友。”
河村隆与不二周助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一同将小姑娘正打算收回去的手按下来。花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又多了两只手压上来捣乱，抬头一看，竟然是本该等待进场的双打一号选手菊丸英二和大石秀一郎。
“好玩的事情也要算上我们啊！”热情开朗的菊丸迅速成为活跃气氛的主导者，“来！一~二~三~！青学加油！青学必胜！”
只不过裁判从他们闯进去……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菊丸硬拉着大石闯进来的那一刻，就说出“双打二号比赛的选手还没退场，你们两个别擅自提前进来”的警告，只是都被口号声掩盖了过去。
直至河村隆和不二周助离场，花云都是盯着自己的手发呆。菊丸英二使劲催促她说点振奋人心的赛前声援时，她才垂下手，摆出严肃脸：“唔……每个选手都会有‘赢得了’和‘赢不了’的比赛。过去的刻苦训练就是为了把以前的‘赢不了’转变为现在的‘赢得了’。”
“去赛场上给曾经的对手展现你们这一年来的成长吧。”
的确能够振奋人心，导致的结果就是菊丸英二一手拉一个，跟大石秀一郎和花云嚷嚷着要再来一遍加油口号声。
“快！快把手放上来！哎！小鬼！我听到你嫌弃学长的叹气声了！”
“就是想让学长你听到……”
“你们两个别闹了！裁判一直往我们这里用眼神发出警告！”
明明花云才是场内指导，现在的状况却演变成大石保姆愁白头地照顾两位小朋友。
“青学的气氛很好。输了第二双打，但气势完全不受影响。”伴田教练笑盈盈地收回视线，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高大的年轻人，“迎战这样的青学，你们有信心吗？”
南健太郎与东方雅美互看一眼，击掌。
“当然！”
“没问题！”
双方选手都是斗志昂扬地踏入比赛场地。
又一次目送两位学长上战场，花云心情复杂地抿抿嘴，坐下。即使头上有遮阳棚，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低帽檐，挡住刺眼的阳光，也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那个捕捉到一丝破绽就能读懂她心事的少年的目光。
被硬拉着完成赛前声援的手还残留着令人心潮澎湃的热度。
进入鸟笼之前，男神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帽子盖在她的头上时所说的话再度响起：“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不想去试一试吗？”
好玩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她一直误以为的“担任青学的临时指导”，而是“以伙伴的身份加入这支队伍中与大家并肩作战”。
他带来的麻烦真是不小啊。花云抽了抽嘴角，用目光找到场外的不二奈奈子，丢给她一个苦笑：你确实是熊殿所说的“小女巫”，预言成真了。
奈奈子本来对于那个模糊的苦笑是一头雾水，但看见不远处的小少年得意洋洋地双手兜着衣服时，她又似懂非懂地望向高深莫测的龙崎老师。
——那么，让她没有办法离开，就可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我的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