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第一部）》娱记

24、第 24 章

　　24．
　　这时，四周突然灯光大亮，朱利安带着一群打手出现在门口，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混蛋！你以为我们迪奥家的人都是摆设吗？竟然就这么持着枪大摇大摆地往里闯？”

　　“迪奥家素有贵族之名，我既是应邀前来，自然不能显得没有礼貌。”白方脱下风衣为我细细穿好，悠闲镇定的语气仿佛在自家花园里饮茶。“贾瑞德·迪奥是我捕杀的猎物，我是狼。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朱利安端枪的手上爆出青筋，“我要杀了你以慰父亲在天之灵，你以为我会有何指教？”

　　“我以为你会比较想知道买家的身份，”白方直起腰，狼头面具在强光映射下散发出慵懒而野性的气息。“——虽然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朱利安示意部下围上前来，笑得如毒蛇吐信。“我自有办法从你嘴中问出答案，不急在一时。”

　　“哦，其实我也不是很急，就怕外面的狙击手有些等不及。”

　　“什么？你还有同党？”朱利安话未说完，突然被一声惊呼打断。“少爷，你的额头！……天！不光是额头，还有胸口，下面……好、好像都被远红外镜锁定了……”说话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点头附议的人却越来越多。打手们注意到主人身上闪烁的小红点，不禁慌张失措。

　　“你最好要求部下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轻举妄动。”白方一把抱起我，向窗口方向挪动。“我杀你没有钱收，狙击手杀你却可以收我的钱。你死了会造成我的困扰，我不喜欢那样。”

　　“……我更不喜欢。”朱利安的表情冻结在脸上，大概没想到在自己家里也会被狙击手三点锁定。“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方将拉环铐在事先钉好的绳索上，淡然一笑。“很简单，杀贾瑞德·迪奥前我曾对这里的地形、路线、射击角度、射程做过详尽分析。你将夜瞳关在贾瑞德的卧室里，实在是最大的败笔。……那么，后会无期了。”他搂住我向外一滑，飘荡荡浮游开去。

　　“停住！回来！站住！再不停我开枪啦！……”一片外强中干的威胁声在身后响起，但只要朱利安不下命令，谁也不敢拿老板的性命冒险。

　　“能坚持吗，夜瞳？”白方在我的耳边小声询问，我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便立刻被全身的剧痛夺去了呼吸——伤口裂开了吧？我咬住他胸前的衬衫聊以镇痛，却怎么也找不到到四肢的存在和说话的力气。

　　“你这样会害了他。”迷蒙中，我似乎听到格瑞的冰冷声音。努力睁眼去看，那栗发小鬼正气定神闲地站在我们前进路线的终点，身后跟了好几个眼熟的医生。“利小狐的灼伤主要在关节部位，若不想落下残疾，三个月内只能卧床精养，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又怎样？他留在这里又岂非死路一条？”白方滑到终点将我轻轻放下，我脚踝一软立刻瘫倒在地。“夜瞳！”他焦虑地蹲下来，终于注意到黑色风衣上斑驳的粘稠血迹。“你的伤……”

　　“他的伤暂时不要紧，但再多拖几个小时恐怕就神仙难救。”格瑞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气质沉静得如同阿尔卑斯山上的陈年积雪。“小狐……夜瞳是我的生日礼物，我不会让他死。你可以离开，但把他留下。”

　　白方突然奇怪地看看格瑞，似乎有些难于理解。“我以为我才是你们的目的。”

　　“没错。不过捕获你是朱利安的责任，我没必要为他的愚蠢收拾烂摊子。”

　　“即使是杀父凶手也无所谓吗？”

　　格瑞冰兰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寒霜，脸色阴沉得完全不像12岁的孩子。“如果有人用刀割伤了你，你会怪罪那把刀还是拿刀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怪吧。”白方解开风衣查探我的伤势，“看来你比朱利安·迪奥更有资格做继承人。”

　　“那不该是一个杀人工具所应关心和评论的事。”格瑞冷冷地指出白方的身份。

　　白方轻喟着摇头，对格瑞的讽刺不置可否。他俯低身体在我耳边欠然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夜瞳。你伤得太重，需要得到最好的治疗，我只能选择相信这个男孩。……格瑞·迪奥，请你照顾他。”

　　“那原本就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拜托。”格瑞答得干脆坚决。

　　“那么，再见了夜瞳。”白方摸摸我的头发，在我额角印下离别的痕迹。“但愿再次见面的时候你仍能像昨夜那样奔跑。”

　　不要！我竭尽全力去瞪白方，幻想着在彼此的视线中打一个结，就可以将对方留下。别丢下我！我嗫嚅着双唇想叫他，挣扎着牵动手指想拉住他，却好像被一个盒子封印了灵魂，无论如何找不到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如风的背影在夜色中淡化了行迹，消失于浓稠黑幕之中。

　　为什么？既然可以绝然地走，当初又为什么要温柔地来？我闭上眼睛，心中的痛首次将□□感官全部覆盖。——难道，即使成长，即使努力，我也仍旧摆脱不了被人遗弃的命运？

　　“夜瞳！夜瞳？”格瑞的呼唤不能将我从晕沉中唤醒，这次，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昏迷过去，将一切痛与不痛，希望与绝望，喜悦与忧伤全部排除在梦世界之外，只余一片苍茫的空白，让自己躲在其中歇息、疗伤。

　　原来，人活着，终究只能靠自己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