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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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大宅后院，巨大泳池泛着碧蓝的波光，如天上倒影。黄太太同两位妙龄少女坐在白色遮阳伞下喝着下午茶。
亦铮感叹：“烟桥真耐得住寂寞，我在家中这几天就已坐不住。”
黄太太也说：“你这性子不知随了谁，贪玩又任性。”
“家里多无聊，整日看你去太太们打八圈？”她摆摆手，“我可不行。”
黄太太转而向烟桥说：“我看阿桥耐性，得空来家里多陪陪伯母？”
亦铮前几日央求母亲，想要一人外出旅行。黄太太说是怕出意外，又以希望亦铮在家中多陪陪自己为理由拒绝这项请求。亦铮听得这话，大喜：“妈妈，你可让阿桥多陪陪你。”她拉着黄太太手撒娇：“长这么大，还未出过津城，本埠名媛都笑我。妈妈，请答应我这项请求。”
黄太太仍拒绝，言辞却略有松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烟桥陪我，谁来陪你？”
“亦铮，你不如去嘉应看看？”
亦铮点点头：“我可叫上表哥陪我，他如今得空。”
黄太太转移话题：“此事从长计议，先缓缓再说。”
亦铮欲开口继续争辩，远远听见声音：“三少爷。”
她转过头，笑着大喊：“爸爸！”
黄修然走过来，应了一声：“没和同学出去玩？”
“妈妈说世道险恶，在家安全。”
烟桥微微抬头望着黄修然，看着很无害的男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下午很快过去，黄太太有意留饭。烟桥推辞，黄修然叫过管家：“去叫老张开车送范同学回家。”
烟桥摆手：“我不回家，去另一处看看。步行几步便到。”
黄修然同太太也不再强求，亦铮送她出门。
宽敞的泊油路上空空荡荡，路灯白影打在地面，更显清冷。亦铮同烟桥耳语闺蜜悄悄话，她注意力早已被门外如幽魂般的人影吸引。
“是她……”
亦铮觉察她走神，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烟桥笑着推了推亦铮：“快进屋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咱们下次再约。”
“好的，再见。”
烟桥自铁栅门一转，走出黄家。
那个女人也见到了烟桥。她走过来，还是那样笑：“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谁？”
“我？我是蒋佳佳呀。”
她笑得魅惑极了，烈焰红唇和黑圆大眼在路灯光下显得尤为可怖。烟桥似乎不怕，她能很清晰感受到一股力量，她说：“请你，不要伤害她。”
“小妹妹，命运里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她说：“你猜谁会受到伤害呢？”
然后蒋佳佳笑着往前继续走，直到消失在黑色夜影里。
此处是本埠的富人区，离公交站很远，烟桥缓缓往车站方向走去，然后搭车回家。
回到家里，荀世书开门，颇为着急：“烟桥，你同学刚才来电，像有急事。”
烟桥赶紧换鞋进屋，捧过座机，拨号过去。
对方没有接，她有不好预感。
荀世书安慰她：“你那同学看起来机灵，很能应付，你不要太担心。”
烟桥紧紧握住他的手，将脸埋在其中。
过会，电话铃响。烟桥赶紧接起电话：“亦铮，你还好吗？”
亦铮仿佛平息不少，略带哭腔，呼吸很急促：“不好，妈妈她突然晕倒，已经送往医院，但我……我没有了主意，我很害怕，阿桥。”
“你别急。”烟桥深吸一口气：“家中可还有人？”
“表哥和管家都在，爸爸不让我去医院。”
烟桥问：“下午时还有说有笑，怎么突然晕倒了？”
亦铮又哭起来：“妈妈她一直有心脏病，这些年保养好，今天周秘书去楼上给爷爷送文件时，看见妈妈倒在楼梯间……天呐，怎么会这样……”
“亦铮，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亦铮想让烟桥过来陪陪自己，她抬着泪眼环顾家中，一片混乱，只有佣人在安安静静打扫。爷爷坐在沙发上精神显然有些憔悴。她回复烟桥：“没什么，爷爷在家里，阿桥你早些休息吧。”
烟桥叹息：“你要照顾好自己，晚安。”
两边收线，荀世书泡了热牛奶走过来，问：“你同学还好？”
“伯母出了意外。”
她神色淡然，完全不收这消息影响。
“你又知道什么？”
烟桥放松了背脊，捧着牛奶慢慢喝。偶尔抬头看荀世书，似笑非笑。他这才觉得，这位寄居他家的妹妹早已不是孩童，不知何时长成了白皙高挑秀丽少女。
烟桥饮尽牛奶，亲昵同哥哥碰了碰脸，道声晚安。
旧房间里仍有杂物，但已干净整洁。她关上门，坐在床头想那个夜色里的女人。
“……命运里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她又想起童年里无尽的争吵，在这暗夜里一点一点放大，如巨蝇作响，她感到头痛。仿佛有一张大网将她捆绑得死死的，无穷无尽。
过了几天，烟桥打听了黄太太所在医院，买了鲜花水果，提篮前往圣玛丽医院。
黄太太还在ICU病房加护，隔着门上玻璃看，原本温柔和顺的妇人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令人揪心。
亦铮正从水房打水出来，见到烟桥，有气无力：“阿桥，你来啦。”
她将提篮放在一旁，接过亦铮手中的水盆：“你家佣人呢？”
“贴身的事情，哪里放心让外人来做？”亦铮推门而入，烟桥尾随。
黄修然与家里的几位妯娌也在，见到烟桥，黄修然招呼：“范同学。”
他接过提篮，一个讲究的男人为了妻子如此狼狈，实在难得。
“伯父。”
烟桥看着亦铮走出去，妯娌也陆续离开，她实在忍不住：“蒋佳佳。您认识么？”
黄修然如受到极大的冲击，忽然动弹不得。
“你——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
她直直地盯着他，黄修然受不住这眼神，颓然道：“那只是一次意外。”
烟桥仍不说话。
他继续说：“后来，我与她来往愈来愈多，终于被爸爸的秘书发现……后来我与她再没有往来，那次在伊麦金，实在是她太厉害，我对付不了。”
“昨天夜里，我见到蒋小姐游荡宅外。”
黄修然愣住，护士和亦铮一同进来，为黄太太换点滴水。烟桥拉着亦铮说了一会话，她说：“你怎样打算？”
“等妈妈好起来吧，自这件事，我也明白过来，她确实需要我多多陪伴。”
烟桥叹息不做声，后又想想，还是点点头说：“你不要太难过。”
亦铮心境沉浸伤心中，只是点点头：“我明白。”
“一切都过去。”
走进小区时，荀逸柘正在花园里遛弯，看上去很享受此安逸环境。他转头时看见了烟桥，出声叫她：“阿桥，过来！”
烟桥走过去，他笑笑：“愁眉不展，是少女心事？”
她摇摇头：“朋友家的事。”
荀逸柘说：“朋友虽然要好，却不应太亲近。阿桥很聪明，一定懂得把握。”
“我只是担心……”
经历世事的人能看清很多事：“不言不语是最好，否则如何维持这世间平和假面？”
烟桥垂头：“您知道什么呢？”
“经验之谈，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她说：“黄伯父与人有私情，伯母发现，引发心脏病。”
“与你何干？”
“我曾于校外看见那女人多次，黄伯父有重男轻女之嫌，我怕亦铮不快乐。”
“阿桥啊……”荀逸柘语重心长：“人与人的感情最是微妙，你一定要把握好。叔叔仍是那句话，不言不语。”
“好，我知道。”
时间一日日过去，黄太太病情始终没有好转，在一日夜里，心脏衰竭去世。
烟桥致电过去，始终无人接听。
有一回佣人接听，却说小小姐并不在家中，外出散心去了。
临近开学时某日，家里电话响起。烟桥拿起话筒：“喂，哪位？”
“是我，黄亦铮。”
“啊！”烟桥高兴得大呼：“你在哪里？我打电话上你家，你不在。”
电话那头声线淡淡：“他娶了那个女人，你也见过。”
“什么女人？”烟桥的心仿佛被揪起来。
亦铮轻轻一笑：“那天夜里，你说‘是她’。昨夜做梦，梦见你来我家做客，竟然是那个女人。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最后她哭了起来。
“你别哭。”
亦铮还在说：“她怀孕已有六个月，是个男孩。”
“阿桥，我很伤心。”
“对不起。”
她在电话那头似乎是擦了擦眼泪，有个声音低低的男声在说话，却听不清。
她声音又由远及近，收起伤心情绪：“我现在好多了，阿桥。我来到你说的嘉应，这里真的很美。”
“听起来，你总算已经开怀，现在谁与你在一起？”烟桥问。
亦铮说：“表哥。”
“很快将要开学，你何时回来？”
“我将启程。”亦铮语气轻松：“表哥已为我在东岛学校安排好了，阿桥……对不起。”
烟桥知道无可挽留，还是问：“你要抛下我？”
那头只能听见沉默的空气声，什么也捕捉不到。
范烟桥其实明白，在漫长的人生中，总会遇到很多人，她与亦铮是缘分，是相逢一笑便知彼此内心想法的知己。很小的时候从南方流转到北方，再从记忆回到现实，她比谁都明白，终有一日生命中的每个人都会离去，无可挽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