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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逍遥神教的掌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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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寻在仙音台弹奏的那半曲《十三象》的确激怒了何其殊,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夜来到映雪阁,他不仅没有忍心杀掉她,还心甘情愿地原谅了她。何其殊不喜欢野心太大的女子,但身为一个男人,他却愿意原谅一个对爱霸道刁蛮的小女人所做的任何错事。
不过,锦瑟特意请何其殊与朱雀前来映雪阁,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分析雪千寻的那点“小错误”。何其殊望向锦瑟,等待她的解释。
锦瑟压抑着咳嗽,悠悠道:“王爷,锦瑟请求您允许雪千寻加入我们的组织。”
何其殊猛然一震,心中不悦。——锦瑟这种态度,与其说是请求,不如称为逼迫。她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提到的每一件事情,都无异于对雪千寻表明:庄王何其殊与神秘的逍遥神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雪千寻既然已经知道这些秘密,若不是杀她灭口,就必须将她收为己用。但现在何其殊当然不忍心杀雪千寻,而这一点,锦瑟似乎比谁都更早地清楚。
何其殊意味深长地浅笑,沉声道:“理由?”
锦瑟神色庄重,伸出一根手指,正对苍天:“我夜观天象,发现雪千寻命里注定就是我们一伙的。”
何其殊“啪”地一声把折扇按在桌面上,沉默了片刻,长声冷笑:“嗯,夜观天象……没想到锦瑟还会占星!”
朱雀也十分不满意锦瑟的回答,问道:“你以为这种荒唐的解释也能成为理由?”
锦瑟嫣然笑道:“为什么不能?”
“那么我方才夜观了天象,发现皇天示警你根本别有企图。”
锦瑟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脆生生道:“也许哟。”
何其殊抬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锦瑟说的不错,雪千寻早已是本王的人。命中注定——”转过头,直视雪千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同本王一路的。”
雪千寻心中一惊,就这样加入逍遥神教了?她完全没有准备。这时候,锦瑟轻轻拍了一下掌,道:“我们一起恭贺小狼崽子入伙吧!”她一欢喜,就把“小狼崽子”四个字脱口而出。
“等等!”雪千寻终于开了口,“我还不太清楚自己加入的是个什么组织。王爷……您就是教主龙吻么?”
何其殊温和地一笑,道:“当然不是。本王与龙吻在逍遥神教一字平肩。因为需要逍遥神教的力量,本王代表朝廷,与逍遥神教合作。”
“是皇上的旨意?”
“不错。”何其殊道:“既然千寻已经不是局外人,本王不妨把这件、只有护法以上级别的人才有知情权的秘密告诉你。你可知道,四年前,圣上发动‘屠魔令’的事?”
华鼎王朝第六年发动的屠魔令?!雪千寻的呼吸一滞,虽然那时她才十三岁,可是对于那场杀戮,她却比任何人都刻骨铭心。
但听何其殊继续道:“夙沙虽已寂灭四年之久,想必你对那个家族也并非一无所知。”
雪千寻点了点头,道:“夙沙是前朝大夜最仰赖的支柱,有‘大夜圣剑’之称。”
何其殊道:“夙沙家族素以强悍的武力威慑天下,他们是效忠大夜王朝的利剑,更是整个江湖的领袖。接连数任武林盟主,皆由夙沙族长担任。甚至与武林盟主鼎立而存的江湖笔也常常同样出自夙沙家族。”
“所以……华鼎帝国容不下夙沙世家,对么?”雪千寻不禁轻声喃喃。
“圣上若是容不下夙沙,便不会等到建国第六年才将其抹杀,更不可能在那之前亲临夙沙堡,意与族长夙沙行健结亲。”何其殊眼中流出冷峻的光,声音变得低沉,“……圣上之所以发布‘屠魔令’,是因为夙沙家族有一样特殊的东西,令我华鼎帝国容不下。”
“王爷说的可是御龙符?”雪千寻平静地道。
何其殊凝视她的眼睛。
雪千寻淡淡道:“在春江院这种地方,想不知道‘御龙符’都难。”
何其殊哼笑了一下。在人多口杂的地方,没影的事都能被讲得绘声绘色,更何况这件与大名鼎鼎的夙沙世家有关的事?
雪千寻继续道:“传闻,御龙符是上古龙神委托夙沙一族世代守护的神兵器。”
何其殊点了点头:“世人皆道,得御龙符者得天下。而江湖笔南宫清却道,得御龙符者毁天下。南宫清说的话,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雪千寻道:“倘若确有御龙符这样东西,大夜又如何会覆灭?夙沙又如何会遭戮?”
“唔?”何其殊用审视的目光观察雪千寻。
雪千寻静静道:“我心中疑惑:不论是有‘得天下’之能,还是有‘毁天下’之害,倘若真有御龙符这种盖世神兵器,大夜和夙沙,怎么不在危难之时拿出来使用呢?”
何其殊望着雪千寻的目光开始有了变化,悠悠道:“依你之见?”
雪千寻道:“所谓御龙符,或许是个惊天的谎言。竟然传言那是龙神的遗物,这世界上,谁又见过龙呢?”
何其殊深沉冷酷的脸上渐渐化开笑容,缓缓道:“完全依赖亲眼所见,并被有限的想象力所束缚,果然,这便是你这小女子所能拥有的见解了。”望着雪千寻亮晶晶、颇显不服的眼神,何其殊的笑容更加柔和,温声道:“但你却未曾想过另一种可能:他们不使用御龙符,未必是不想,而是不能。有些传言,宁可信其有,也好过轻易否决。而况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超出人们想象力的事。”
当年帝王发布“屠魔令”时,昭告天下的夙沙家族的罪名是:持御龙符以挟帝王,密谋复辟旧皇朝。
夙沙堡中究竟有没有“御龙符”,唯一知道这个答案的,便是执行“屠魔令”的庄王何其殊。
雪千寻陷入了沉思,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分外严峻的表情,就好像在谋划着不得了的大事。何其殊望着她,不禁莞尔。与他见惯的那些人不同,雪千寻从来不擅隐藏内心的情绪,她的喜怒哀乐都很容易表露,是个毫无城府的人。便正因如此,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反应,何其殊都不会生疑。
“雪,你在想什么?别想坏了你的小脑壳。”何其殊戏谑道。
雪千寻眉头深锁:“想不明白。”
何其殊忍俊不禁:“想不明白便不必想了。”虽然知道雪千寻性情孤僻,在春江院,她除了锦瑟,几乎不与旁人交谈,绝无可能泄密,但是,何其殊还是不希望雪千寻了解太多此类秘事。
“那么,与龙吻教主合作,是否和御龙符有关?”雪千寻不禁问道。
何其殊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夙沙寂灭,武林失去了最强的一股领导力量。这几年,江湖一直不太平。星野派、盗帮、鳄鱼坞等□□邪派纷纷蠢蠢欲动,搅得武林血雨腥风。塞北之外的水月宫,表面上与中原武林隔绝,实际上却……”说到这,何其殊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转而道,“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直太过依赖夙沙世家的庇护,多半早已有名无实,难成气候。目前,整个武林的秩序,全靠第十一代江湖笔南宫清一人撑持。然而,南宫清是个神秘莫测的独行者,连性别都成谜题的隐形人。天大地大,他不可能无处不在。所谓‘武林至尊江湖笔’,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膜拜的圣名罢了。更重要的是,南宫清接任第十一代江湖笔之位,至今足有九十载。他理应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雪千寻率然问道:“所以,朝廷打算效法大夜,钦点一股江湖势力,使之成为武林领袖么?”
何其殊并不否认,道:“恒江以北,唯有逍遥神教有实力与水月宫相抗衡。而逍遥神教又被黑白两道孤立和忌惮,这一点,又正于朝廷有利。‘华鼎圣剑’它倒未必撑得起,至少,可以成为我朝一柄得用的匕首。”说到这,何其殊略微低下身来,蔼声问雪千寻:“现在,你晓得自己加入的是个什么组织了么?”
雪千寻道:“大概了解了。不过,让我加入逍遥神教又有什么用?我什么都不会。”
“哈,这你得问锦瑟。本王也不知她为何把你扯进来。”
锦瑟一耸肩:“倒没指望小狼崽子能有什么用。只不过,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便总希望挚友能与我上同一条船。”
“你们是好朋友?本王一直以为你们是冤家。”
雪千寻并不否认,只是冲锦瑟“哼”了一声。
“锦瑟,本王如今才明白,最任意妄为的,竟是你。”
“王爷,”锦瑟敛了笑容,语气蓦然变得严肃,“是时候让雪千寻离开春江院了。”
雪千寻微微一怔,原来锦瑟用心良苦地把她拉入逍遥神教,是为了让她离开春江院么?
“唔?你怎知道雪千寻什么时候该离开春江院?”庄王冷冷地望着锦瑟。
“雪千寻原就不该来到这种地方。”锦瑟淡淡道。
何其殊眼底透出莫测的冷笑,一瞬即过,最后,将折扇在手心里一敲,随口道:“你说的没错。雪千寻是该离开春江院了。能够与你上同一条船也甚好,这样,你就仍然可以无微不至地呵护她。”
雪千寻凝视锦瑟,眸子明澈,神色复杂。锦瑟却不与之对视,唇角一挑,云淡风轻地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我的呵护?”
三人交谈良久,朱雀颇有些不耐烦地向门外张望了一番,道:“锦瑟,你所说的另外一个人呢?怎么还不来?”
锦瑟道:“他早来了,不知为什么,喜欢在外面乘凉,不肯进屋。”
话音未落,便听房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狂乱的嚎叫声:“臭狐狸!放开我的猫!”
朱雀第一个跃出屋外,向房顶一望,不由呆住。
何其殊紧跟其后,问道:“何人?”话音未落,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雪千寻识得那懊恼的叫声,对锦瑟道:“是他?”
锦瑟唤道:“唐非,上面风景可好?”
一条大锦袍应声落下,在地面轻轻一点,即刻折进屋子,就如同直接从房顶到室内画了一条圆滑的弧线。这条弧线后面还带着两条尾巴,一黑一白,黑的是唐非的猫,白的是锦瑟的小银狐。
“为什么来了却不入内?”雪千寻问他。
唐非站在众人面前,乜斜着眼睛看了朱雀一眼,神态十分怪异,仿佛有些欢喜,又有些想逃避。
锦瑟道:“人齐全了,便好说话了。”
朱雀道:“你是不是首先应该介绍一下这位新来的朋友?”
锦瑟道:“不急。不过我倒想先问问你,你猜我特意请你陪伴庄王前来而不是请青龙、白虎和玄武,为何?”
朱雀道:“听说你最近感染风寒,引发了体内的寒毒,却被高太医误诊成宿积的寒症。”
锦瑟笑道:“若论对毒物的研究,高太医的确不及朱雀。”
雪千寻忙问:“你几时中了寒毒?”
锦瑟道:“少年时候不自量力,一个人潜入天元峰下的寒髓深渊里捉太阴娃娃,结果被它的亲朋好友堵在了洞穴里。”
何其殊也是第一次听锦瑟提起自己寒毒的来源,不禁好奇地问道:“太阴娃娃——传说中无法被驯服的邪兽?究竟是什么样子?”
锦瑟道:“挂着甜美的笑容,却绝对要人命的娃娃。”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联。
雪千寻又问:“既然是若干年前的事,怎么一直都没解毒?”
锦瑟皱眉:“这种寒毒太罕见,连朱雀都找不到化解之法!”说到这,又转过头对朱雀道:“你说的不错,我特意叫你来,的确要请你帮我缓解一下寒毒。不过,更是想叫你开开眼界。”
“为了我?”
锦瑟点头:“朱雀姐姐最得意的两门技艺,一个是医道,另一个便是易容术。一会儿我给你看一个易容术的绝顶高手,也许值得你学习。”
一直有些困惑加百无聊赖的唐非猛然听到锦瑟说朱雀精通易容术,精神为之一振,双眼灼灼地盯着朱雀看,放出异样的光彩。
朱雀被唐非盯得浑身汗毛直竖,隐隐有不详的预感,然而可惜的是,她没有在这种灵敏的预感产生之后做出及时的反应。只见一团锦绣魔影飞一般闪到朱雀面前,哗地一下把她的面纱卷走,然后就听唐非笑道:“原来你骗我,你易容来着!”一壁说,两只手已经飞上去死扯朱雀的嘴唇。
朱雀叫得凄惨:“我对天发誓,我并没有易容!呜……好痛。”
唐非无比遗憾和痛心地松了手,他感到难接受这个现实,呆呆立在朱雀面前,心情十分低落:“可是,却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朱雀赤红着脸颊,尴尬地把面纱重新遮上,对锦瑟没好气地道:“都是你!引出这么多麻烦!快说,那个易容术高手是谁?”
锦瑟把脸背过去,双肩簌簌耸动,她一手掩口,另一只手努力指向门口。
忽然传来“嘶嘶”的抓门声,有个凄厉到可怖的声音叫道:“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