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愿望系统》萧萧落秋

62、天眼十一

　　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大张的蛇口后，叶天林平静地收了剑。

　　巨蟒在山谷间翻滚，溅起飞沙走石。江奕清状若疯癫试图靠近，又被严定云拎着后领躲至安全地带。有人前来同样拎起她的后领，带她躲开砸下的蛇尾。叶天林似笑非笑回头，给“救命恩人”叶展书一声谢谢。吓得叶展书急退了五步之远才肯停下。

　　严定云和江奕清吵得比闹腾的巨蟒都凶，叶天林却失去争斗和控诉的兴致。她一早看得明白，这都是半夏哥哥早已定好的事，她只是又被抛弃了一次。

　　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呢，半夏哥哥？

　　不过，这次或许好一点。因为这次你不知抛下了我一个。

　　“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叶天林闻声回望，看到年轻的叶家家主一本正经的疑惑，笑意更甚，如一朵盛开的罂粟，浸满了毒素又美得移不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语气中的恶意铺面而来，狠狠扎进叶展书的心底。

　　这也曾是他叶家的天才，如今只能形同陌路。

　　巨蟒安静下来，虚空戒自蛇口缓缓吐出。叶展书看准机会一把揽过，事情也该了结了。

　　“奕清，半夏他不会有事的，他……”沙哑的嗓音透着无力，严定云的话再度被江奕清手中的剑打断。只是这次剑却并未前进分毫，有叶展书的加入，江奕清的攻击变得越来越无力。

　　有了更多嘴炮的机会，严定云仍不放弃说服挚友的大业。江半夏性命无忧，江半夏会在丝丝体内好好活着，这也是为了让大家走出幻境的唯一办法。

　　一直安静的叶天林忽然插口道：“也是唯一让丝丝活下去的方法，对吧？”

　　“天林……”没错，丝丝作为上古大蛇的传承者，一旦开始化形就必须得到独特草药的辅助，否则便会身形俱损，死得干脆又凄凉。

　　手握冬霜剑插进泥土，江奕清跪倒在地，赤红剑穗随风轻晃。

　　道理谁不懂，正确的选择谁人不知，可有些事，素来不为理智掌控。

　　低笑声在寂静中突兀地扩散开来，严定云想上前去拉一把如此脆弱的友人，却被警惕的叶展书拉了回来。江奕清的情绪已然崩溃，又具有强大的杀伤力，不得不防。

　　巨蟒在有节奏的归纳吐息下陷入沉眠，山谷幽幽，徒留一地破败。

　　“跟我走吧。”叶天林发出邀请。

　　良久，江奕清站起身。恍惚间，叶天林仿佛又看到了梅雨台初遇的青衣剑客，寒霜入骨，浸透心脾，一如那柄嵌进泥土的剑。

　　“我要找一把绝世好剑做灵器。”

　　江奕清探手拂过剑柄。

　　“兄弟我支持你！到时候我帮你找，不是最好的咱不要。”

　　严定云看到曾经的友人将赤红剑穗握入掌心，狠厉扯下。

　　“此剑名冬霜，最适合你啦。”

　　江奕清道：“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禁地幻境在虚空戒的作用下打开，叶天林只带走了江奕清，江奕清只带走了剑穗。

　　严定云想说些什么，终是一声叹。

　　过往如烟，倏忽而散，又有谁能抓得住。

　　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风云变幻的大事，顾思在蛇肚子里都一概不知。不愧是他早就选好的闭关环境，灵气充足，安静又无人打扰，最适合整理思路。

　　关于开创新世界的事需要整理的细节太多，顾思将过往任务中涉及破碎虚空，创建新世界的知识全都掰出来细细品味、琢磨，日子过得极其充实。

　　“你在做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空旷的环境中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女童，对万事充满好奇。

　　顾思一股脑把失败品全兜进储物袋里，面无表情道：“在下棋。”太惨了吧，就因为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居民，涉及空间衍生法则的东西全部都会被世界之力排斥出去。这么多年辛苦的构想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理论上能完成创建新世界任务的人，也只能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反派天魔君。

　　“什么是下棋？”

　　顾思摸索着用剩余材料搞了副围棋摆好。“我教你，你现在能动移动棋子吗？”

　　“不能。”

　　还未修炼出内敛之力，丝丝的神智也没开多少。顾思按照剧情线算了算时间，刚刚过去七年，还有三年的牢底需要坐穿。

　　……跳入蛇口一时爽。

　　每日除了教丝丝下棋，顾思顺带把先前整理的，有关开创新世界的资料存放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任务时就能用上。随后撸起袖子，开始编起剧本来。

　　比如什么《霸道少爷爱上我》啊，什么《论忠实小弟黑化的可能性》啊，或者《妹妹你冷静些》之类的。

　　一想到当年跳进来的事，顾思就一阵头大。当时察觉到江奕清的情绪不对头，秉承着顺其自然的原则，他也没去管。考虑到小少爷极端的性格，总觉得出去之后要糟。

　　没事，换个角度，就当给严定云多找了个得力小反派，为主角升级路添砖加瓦了。顾思成功安慰好自己，把事情抛到一边，拉着已经能幻化半个时辰人形的丝丝继续下棋大业。

　　被迫增加了反派的严定云日子过得相当糟糕。问：和现任妻子与前任的大哥组队去救前任白月光时，不得不与曾经的挚友和心头的朱砂痣打生死架是种怎样的体验？

　　靠，体验个毛线！这他喵的是什么修罗场，谁爱打谁打去！

　　三度冲击天帝城均已失败告终，严定云心头有火，却也只能撤步思索方案。叶展书虽然也着急，但数次败在叶天林手上，令现任叶家家主心气受到极大的挫伤，含恨撤离。

　　“让他们逃了。”叶天林往嘴里扔了个葡萄干，往角落里瞥一眼。

　　任谁看到这个赤色长发零散地披在肩头，浑身上下散发着暴虐气息的男人，都无法同那个曾经冰冷如白霜的天才剑客江奕清联系在一起吧。叶天林越看越有趣，伸手去抓那头红发。“你到底在叶玲那儿看到什么？”才会令一头黑丝尽数染了血红。

　　看到了什么？他只是看到了曾经不愿直视的现实。

　　作为曾经的好友，江奕清在到达天帝城的第一时间前去探访叶玲。叶玲看出他心头积压太多情绪，提出建议。

　　“一叶现实，一花幻境。花叶相称，交相辉映。若是现实有难以排解的烦忧，何不尝试在幻境中一并消泯？”叶玲对迷幻境的掌控已近大成，经由江奕清同意，扔给他一个幻境。

　　没人知道江奕清究竟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当江奕清睁开眼的那刻，便成了现在这幅鬼样。

　　叶天林嗤笑，任发丝自指缝滑过，懒洋洋发问：“听说你前两天回了江家？”

　　江奕清闭上眼睛。

　　“我刚收到传信，江家因惹怒上界某位尊者，一夜之间被人夷为平地。”叶天林挑眉：“是你做的。”笃定的口吻。

　　“是。”

　　当真是个赤发修罗。叶天林眨巴眼，她对杀人一贯持无所谓的态度，但这次却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江家待江奕清不薄，何至沦落至此。上上下下的长辈无一活口，唯有几位年轻人得以幸存。

　　江奕清像是听到一个奇怪的问题般，他的回答是如此的理所应当，以至聪慧如叶天林也不知是否该问下去。他答：“因为我想做，便做了。”

　　想做，有能力，便去做。这是彻头彻尾的魔。叶天林忽然明白天魔君的那句感慨，唯有至清至情之人，方能成魔。

　　她终究不是个合格的修魔之人，她的心参杂太多感情。而江奕清，早在七年前，不，应该说在更久之前，便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以，当那人离去，感情也割舍得干干净净。

　　没有冬霜剑，没有本命灵器，江奕清却是如今的天帝城仅次于天魔君的高手。他的魔道畅通无阻，锻身为灵器，且杀伐果决，冷酷暴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目前修罗之名叫得比江奕清这个名字更为响亮。

　　“若是半夏哥哥得知……”剩余的话噎在喉咙里再也无法吐出，骨节鲜明的手指在白皙的脖颈上收缩，叶天林在模糊间仅能看到一双空洞的眼。挣脱束缚，感受命门处的灼烧感，叶天林火气涌上，“你疯了！”方才的力道，分明是想将她灭口。

　　江奕清的声音低沉又平稳，“不准再提他。”他的神情依旧平静，眼神却如此认真，令叶天林浑身僵硬，半步都动不得。“我不准你提他。”仿佛闲聊般的话语，一字一顿的吐出，几缕赤发自肩头倾斜，叶天林忽而心底一凉。“明白吗？”

　　明白。你确实疯了。

　　半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叶天林点过脖颈的伤痕长长叹了口气。你再不回来，我才不管红毛怪有没有地方去，说什么也得把他赶出门。破熊孩子，一点都不好玩。

　　在蛇肚子里终于教会丝丝下棋的顾思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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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甚至怀疑这文是月更...咳，我尽量周更。